船隊向東橫穿下龍灣,這一帶的海域島嶼衆多,秀美的海上風光也引得移民們紛紛到甲板上爭相觀看。下午兩點,船隊抵達了後世的錦普港海岸,然後沿着海岸轉向北方繼續前行。約莫半個小時之後,領航的“飛速號”發出信號,馬上就要抵達目的地,要求後面的船隊開始減速慢行。
在經過一道約莫三百米寬,六百米長的海峽之後,考察隊前次所選定的港灣終於出現在船隊眼前。這個天然港灣約莫有五百米的海岸線,近岸處沒有任何的礁石、沙洲,水深也十分理想。緊挨着港灣南側,有一座海拔在六七十米上下的小山包,正好與海峽對面的島嶼扼守住整個進出港灣的通道。
1627年7月21日,大明天啓七年六月初九,來自勝利港的拓殖隊終於抵達了此行的目的地。
按照事前制定好的登陸計劃,吃水較淺的“飛速號”首先靠岸,對沿岸的水深和海流做了查探之後,才通知後面的船依次靠岸。首先登岸的仍然是軍警部成員和武裝民兵,他們需要在近岸出劃定出登陸區,並且對登陸場周圍實施一定程度的警戒。這裡雖然是無人區,但各種野獸仍然爲數不少,考察隊上次來這裡見到了犀牛和鱷魚,但還有尚未露面的虎、豹、熊等猛獸生活在這裡的森林之中,片刻也大意不得。
民政部門在這兩天的航行途中就對臨時徵召的移民們進行了分組,並且將兩百名來自勝利港的移民以一比四的比例也打散分配到這些移民小組當中。每個移民組保持在百人左右的規模,由來自勝利港的移民負責帶領新移民,這些已經經過最少一個月以上公社生活的歸化民經過了各種方式的不斷洗腦,在遵紀守法方面會爲新移民作出良好的榜樣。
除開穿越衆、民兵和船員之外,這支船隊總共載來了差不多一千人的移民,這個數目的移民如果不是相關部門早有準備,那登陸之後一定會是一片亂糟糟的景象。好在穿越衆已經有過一次登陸的經驗,這次行動時便顯得從容了很多。有專人負責指揮移民們在指定位置放下行李之後,立刻投入到卸貨的行列中。整個船隊靠在海岸上進行卸貨,移民們如同一列列螞蟻一般,不斷將船上的貨物通過手提肩扛轉運到岸上。
並沒有人對這樣的安排明顯地表示出不滿,這一方面是周圍那些負責維持秩序的武裝民兵起到了一定的震懾作用,另一方面在來這裡的途中,相關部門也已經將此地的情況向移民們作過宣講,他們都很清楚現在所搬運的這些大包小包,都是他們今後在此賴以生存的物資。這其中包括了他們今後要吃的糧食、要住的帳篷、要用的工具等等,若是要想在這裡定居,把這些物資搬下船就是當前必須完成的任務。而且這些物資全部都是由這些自稱“海漢人”的海外來客所提供,要吃人家的住人家的,那出賣勞力爲人家幹活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了。
劉山夏帶了一組移民在事前選好的一塊比較平坦的地方開始平整地面,目前其他所有的基建項目都可以延後,但宿營地是必須要首先解決的問題。執委會並沒有料到第一次的移民招收就有這麼大的規模,光靠搭建帳篷可沒法滿足這一千多號人的住宿需要,這次拓殖隊雖然帶上了幾乎所有能夠騰出來使用的大型軍用帳篷,但滿打滿算也頂多只能住下一半的人口。活動板房倒是帶了十幾間,但那只是給駐守這裡的穿越衆辦公居住和存放一些重要物資用的,對於目前的狀況來說只是杯水車薪,而且活動板房至少還得打個地樑固定結構,這也不是登陸當天就能完成的工作。
劉山夏對這個局面的解決方案就是抓緊時間,先在岸上搭一些簡易的竹木棚子,把這些移民們暫時安頓下來再說。移民們只要克服一週左右的時間,就能住進到更爲堅固一些的船型屋裡去,這對於已經拋家棄產的戰爭難民來說並不是無法接受的事情,事實上能大多數人來到這裡的目的便是求一個安穩的生活環境,至於住處的條件好壞並不是他們的首要考慮。
登陸一個小時之後,第一批帳篷已經在岸上搭建起來。這些帳篷並非用來住人,而是要存放從船上卸下來的一些重要物資,比如糧食、水泥、火藥等等。鑑於這一批裝來的移民數量已經超過預計,拓殖隊幾個頭腦人物經過短暫的商議之後,決定暫時先不急於建設通向內陸開採區的道路,而是先全力修建定居點,同時轉運船上的貨物,讓這幾艘船能夠儘快出發,再去清化一帶跑一趟。
拓殖隊認爲這裡的人口在超過一千五百之後,初步的開發建設計劃中就基本不會再出現人力不足的現象。至於以後煤礦開採的規模,那大概需要跟穿越集團的海上運力掛鉤。就目前來說,海運部估計每月能運回勝利港五百到八百噸優質煤,那麼本地所需的礦工數量有五六百人就足夠了,相較於大本營,這邊的開發建設對於人力的要求並不是那麼迫切。
這個時候顧凱、錢天敦帶了幾個人,正在港口南側的小山包這裡做另外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目前穿越集團雖然還沒有正式建立政權亮出旗號,但每一個穿越者都已經理所當然地把自己所在的這個團體視作了本時代最有發展前景的新興政權,至於說什麼時候會開始對外使用“海漢共和國”的名號,那只是單純的時間問題而已。
執委會現在派出拓殖隊,在北部灣這裡修建海港和定居點,這在十七世紀來說無疑是一種通過殖民開疆拓土的行爲,而第一塊海外殖民地的建立,也爲將來海漢共和國的擴張提供了實踐範例,對於整個穿越集團來說都是意義重大。所以爲此執委會專門找了幾個本地石匠,製作了一塊兩米長,四邊都是半米寬的主權碑,讓拓殖隊帶到新港這邊,在港口附近找地方樹立起來。
指揮部一幫人上岸在附近轉了一圈之後,便決定選定這裡作爲主權碑的樹立點。一是這地方相對比較顯眼,登岸之後很容易便能看到,二來這裡的地表浮土下面都是堅石,用來澆築主權碑再合適不過。於是便立刻調遣了幾個勞工,將主權碑從船上擡了下來。
這塊花崗岩主權碑看着體積不大,但重量卻足足有七百多斤,幾個勞工吭哧吭哧地好不容易纔把這塊碑擡到了小山包上,後面還跟着幾個人,用揹簍背了幾包水泥上來。
勞工們在穿越衆的指揮下,先用鋤頭鐵鍬刨去地面的浮土,然後用鑿子鐵錘在石頭地面硬生生地鑿出一條石槽。這道工序很是費時,錢天敦只等了十來分鐘便離開了,他作爲軍事主官,必須要在碼頭那邊盯着以防出現什麼亂子。顧凱耐着性子等了足足有一個小時,叮叮噹噹的鑿石聲才終於停了下來。勞工們小心翼翼地將主權碑樹立到石槽裡扶正,然後旁邊有人用已經攪拌好的水泥澆築到根部,讓主權碑與地面牢牢地結合在一起。
關於主權碑上的內容,執委會之前也經過了充分的討論,最終還是決定以後世共和國的主權碑形式爲參考,儘可能地簡化,因爲這東西在數年以後很可能需要大規模地建造,現在把規制搞得太複雜,以後建造的時候麻煩就會很多。於是海漢政權的第一塊海外主權碑的內容就這樣誕生了,四面一致,上方豎着刻有“海漢”兩個一尺見方的大字,下方刻着“一六二七年海漢執委會立”的字樣,並且全部用紅漆填充,隔着老遠也能看到。
據後世的史書記載,“這塊主權碑的建立象徵着海漢共和國從此踏上了征服世界的道路,在場的民衆無不歡欣鼓舞,掌聲雷動,上千移民一起慶祝這裡從此納入到海漢執委會的治下,成爲一片新的樂土……”
但事實上主權碑落成之時,小山包上只有飢腸轆轆的顧凱和七八個累到不行的勞工,根本沒有掌聲和喝彩聲,也沒有什麼歡欣鼓舞的民衆,所有人腦子裡都是同一個念頭——趕緊弄完了下山吃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