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門口,李長河百無聊賴的等着。
他現在知道爲什麼這個年代的人特別喜歡手錶了,因爲沒個手錶計時,是真的不知道時間。
而且還有一點,四月份的京城風沙還是很大的,風一起,吹起一片黃沙塵土,撲面而來,讓李長河無奈。
最後只好找了個背風的地方,騎跨在車子上等着。
也不知等了多久,終於看到朱啉跟另一個女孩從醫院裡面走了出來。
到了門口,兩個人揮手告別,女孩離開,而朱啉則是站在那裡四處張望。
隨後就看到李長河騎着自行車,來到了他的面前。
看到李長河過來,朱啉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
他還挺準時的。
“給!”
朱啉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個東西,遞給了李長河。
“啥呀?”
李長河接過一看,是一個白色的口罩。
口罩很厚實,紗布製作,四個角上各有四條綁帶。
“我都消毒洗過了,我就猜到你肯定什麼都不帶就來了。”
“這幾天風沙有點大,帶上吧!”
朱啉笑嘻嘻的衝着李長河說道。
李長河點點頭:“我剛纔正糾結呢,回去得吃一口風沙,還是你想的周到!”
“走吧!”
天氣這麼差,兩個人也沒有繼續在外面閒逛的心思,路上話也不多,畢竟有風沙。
一路哼哧哼哧的回到了家屬院,李長河將自行車放在了樓下。
兩個人快步的走進樓道里。
“這天太吹了,趕緊回家!”
“行!”
“對了,李長河,下週的話我可能要出差!”
兩個人走到李長河家門口的時候,朱啉忽然間衝着李長河微笑着說道。
“出差?”
“對,我們學校有對全國很多地方的扶持援建,我們班裡的同學也得去的!”
“這得去多久?”
李長河有些無語,他這剛跟這姑娘拉近了距離,還沒怎麼找着相處的機會呢,對方要出差?
“不好說,這種援建雖然我們是臨時性的,但是時間一般不會短,估計要兩個月左右,運氣差的話,可能還要時間長一些!”
“好吧,明白了!”
“都是革命一塊磚,哪有需要往哪搬!”
“等週一早上,我送你去上學,這也算是變相爲祖國的醫療事業添磚加瓦,奉獻一份屬於自己的力量了。”
李長河雖然感覺不爽,但是也沒辦法,這個年代醫學不發達,協和作爲國內醫學層次最高的院校,出去援建是很正常的。
畢竟很多地方,尤其是鄉下,現在還都是赤腳醫生呢。
只可惜,剛熱乎的感情線,怕是又要涼上幾分了。
聽道李長河的話,朱啉用一副看穿一切的眼神看了李長河一眼,隨後笑着說道:“行吧,看在你擁有革命熱情的份上,讓你也貢獻一份力量。”
“走了!”
說罷,朱啉又往樓上走去。
只是,走了沒幾階樓梯,卻又停了下來,轉過身子,看着李長河。
“李長河!”
“嗯?”
李長河正準備開門,聽道朱啉的聲音,又回過神來。
“等我到了,我會給你寫信的!”
朱啉輕笑着說完,然後也不等李長河回答,就噔噔噔的上了樓梯。
而李長河則是站在原地愣了一下。
寫信?
這年頭,寫信似乎是個好兆頭啊!
......
朱啉走了!
而李長河在這個時代剛剛泛起波瀾的心,又逐步的冷卻了下來。
這個時代的生活對他來說,終究還是太陌生了。
李長河深切的感受到了那句話。
時代的一粒沙,報紙上的一句話,放在這個時候,就是難以想象的鉅變。
朱啉出差之後,李長河又恢復了平靜的生活,每天在家裡刷題,看報紙,看雜誌,寫稿子。
外面回城的知青也漸漸多了,公社裡原本還對他有些上心的幹事現在也對李長河冷漠了下來。
已經很久不過問他的工作信息了,李長河也樂的如此。
他有自己的年代規劃,只是在這個年代,註定有些與衆不同。
而父母雖然看在眼裡,但是什麼也沒說,也從來沒有催促過李長河,只是讓他安靜地待在家裡。
投給人民文學的稿子依然沒有見報。
一個月......
兩個月......
那篇稿子就像石沉大海了一般,再無消息。
倒是李長河投給其他雜誌的稿子,開始有了迴音。
這些稿子,李長河寫的都中規中矩,看他們喜歡發什麼,他就投什麼,沒有很刻意也沒有很尖銳的去表現一些東西。
所以有的稿子被收了,但是價格不高,像給燕京文藝的稿子,纔給了千字4元的價格。
也有的直接給他退了回來,畢竟風向不明,可以說如今各個地方的社會生態都不一樣。
李長河也不在意,退回來的稿子,花上幾分錢,找新的雜誌繼續投。
這些稿子,前前後後又給他帶來了七百多塊錢的收益。
因爲李長河寫的最少都是萬字起步,哪怕最便宜的三四塊錢,過稿之後稿費也有三四十元,多點的動輒是八九十元的。
他的生活開始變得規律,中間穿插着跟朱啉的通信。
慢慢的李長河發現這個時代的人爲什麼喜歡通信了。
因爲好多現實相處中不適合或者說不敢說的話,在信件裡可以大膽的表達。
兩個人的第一封信還有些中規中矩,但是後面慢慢的通信內容就放開了。
甚至於李長河的行文也開始大膽了些。
兩個人的感情,倒是在這種異地相隔的通信中,似乎變的更濃密了起來。
這樣平靜的日子,直到一封書信的到來。
其中一封,是人民文學雜誌寄來的,這是最新出版的一期雜誌,上面刊登的,正是李長河寫的那部《一個知青的死亡》
小說,終於還是發表了!
而此時,已經是7月份了。
李長河看着到手的雜誌,面色平靜。
他的這部小說,比歷史上劉新武的《班主任》應該是早了幾個月。
但是到底能引發多大的反應,那就不好說了。
李長河隨後又看向了桌子旁邊的書上,那裡摞着一沓稿紙,都是他寫的關於偏傷痕文學風格的稿子。
雖然當時張廣年說的是,稿子只要上了雜誌,後續就可以肆無忌憚的投稿。
李長河也準備了。
但是經過這幾個月的沉澱,李長河心裡決定在等一下。
之前他想的還是簡單了,對這個時代瞭解的過於膚淺,小看了這個年代很多事情的影響力。
現在的李長河,不想去當那個出頭鳥了!
讓子彈再飛一會兒!
朝陽門內大街,人民文學雜誌編輯部。
雜誌已經刊發了好幾天了,李長河那篇稿子造成的影響已經開始造成了影響。
熱度從京城開始向外擴散,最近人民文學雜誌社,已經開始收到很多京城青年的來信了。
他們可以預料,這恐怕只是個開始。
“建青,凌絕沒有再來投稿嗎?”
編輯部裡,張廣年匆匆走進來,衝着劉建青好奇的問道。
劉建青搖搖頭:“沒有呢,按理說給他的信他應該已經收到了啊,畢竟就在京城!”
“也許還在寫,估計沒寫出來!”
“再等等,不行我就親自上他家,找他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