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這個名字好
林爲民想不到,一個堂堂權威文學雜誌的主編,爲了節省點稿費,竟然能幹出如此喪心病狂的事。
“前幾天你請幾十號人遊山玩水,吃喝玩樂。到我這,就沒錢了?”
“那都是爲了雜誌。爲民,你跟他們不一樣。你是我們雜誌的親兒子!”
“親兒子就得吃糠咽菜?二婚的吃香喝辣?”林爲民滿臉悲憤。
老覃差點點了頭,“我不是那個意思。伱是我們的自己人,你得爲雜誌考慮啊!你現在的稿費太高了,這部又是個長篇,把你的稿費一付,我們可就不賺錢了。”
林爲民大怒,“老覃,我好歹也是咱們編輯部的人,你說這話良心就不痛嗎?”
《當代》現在每期穩定銷售在百萬冊以上,雜誌定價1塊錢,以前上百萬的銷售額,林爲民發表一部長篇的稿費頂多幾千塊錢。
“降點兒!好歹降點兒!”
老覃此刻如湯師爺附體,一個勁兒的唸叨着。
要是冷不丁給出一個千字十五塊的高價,有打亂編輯部制定的稿費標準的風險。
林爲民大驚,“老懞你獅子大開口!不行!最多兩塊,不能再多了。”
《飛天》原名《甘肅文學》,一聽名字就知道,跟《燕京文學》這一類的屬於一個級別。
佟鍾貴點頭,道:“您去那次我知道,在我們學校引起了很大的轟動,不少人都逃課去聽您的演講。”
柳蔭詫異的看了他一眼,“就你?助理?”
林爲民嚷嚷道:“咋了嘛?一千字降一塊錢,我這可是長篇,幾百塊錢呢!”
“幹什麼呢?在外面就聽見你們倆在鬧!”蒙偉宰探着頭問道。
“小佟,這幾天你熟悉熟悉編輯部的工作。我給你安排的第一個活就是把這些投稿都登記一遍,然後分給各位老師。沒什麼問題吧?”
可現在《當代》給絕大部分的作家普遍標準都是在千字十塊以下,頂格了就是十塊錢。
經過大家的一番調查,佟鍾貴的個人情況被扒的乾乾淨淨,連小時候得過腎炎和敗血症的事都交代了。
林爲民看着這小夥子覺得有點眼熟,可又一時想不起來。
蒙偉宰說了覃朝陽一句,又面向了林爲民。
“愛好寫詩?那發表了什麼作品沒有?”姚淑芝問。
“降點兒!哪怕降一點兒呢!”
對於《當代》來說,這個稿費高肯定是高了點,但畢竟發的是林爲民的作品。
前幾個月,林爲民提的建議被國文社採納了,社裡也確實接納了一批大學生志願者。
《星星》就更不用說了,國內現在的詩刊有很多,但真正專業的詩刊,《星星》是第一家。
“五塊!”蒙偉宰毫不留情。
這也是覃朝陽和蒙偉宰爲什麼一個勁兒的讓林爲民降稿費的原因,並不是編輯部出不起這個稿費。
佟鍾貴臉上出現幾分窘迫,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林爲民的問題。
“這個……”
“助理就是個說法嘛!跟社裡肯定不能這麼說,你就把社裡招的那些大學生志願者分我一個就行。”
“蘇佟?你的筆名啊?”
“小夥子貴姓啊?”林爲民笑眯眯的問道。
不錯不錯,幹活肯定也是一把好手。
再來個能幫忙幹雜活的小年輕,這個副主編的小日子簡直不要太美!
想想都要樂出聲!
翌日,林爲民剛上班沒一會兒,蒙偉宰便把他叫到辦公室,此時辦公室裡正站着一個年輕人。
“沒什麼,你說要配老懞就給你配啊?”
蒙偉宰一瞪眼,“有這事?”
蒙偉宰話鋒一轉,道:“那這樣。你把稿費降點,我替你爭取點別的福利!”
林爲民知道,這年頭有不少獨愛詩歌的年輕人,對於其他的文學分類是不太看得上的,想來佟鍾貴也是這種。
再次看向老懞,林爲民心中不由得感嘆:高啊!不愧是當領導的!
林爲民頓時眼前一亮,差點上手直接去看牙口,這可都是上好的牲……生力軍啊!
仔細一看,居然還挺帥。當然,跟林老師比,還是差了一點。
蒙偉宰說這話,林爲民都想啐他一臉。
蒙偉宰看向覃朝陽,“以後開會讓老覃去!”
他翻找了好一會兒,找到了兩本雜誌,興奮的遞給佟鍾貴。
蒙偉宰猶豫良久,才問道:“你能降多少?”
覃朝陽看向蒙偉宰臉上寫滿了被自己同志出賣的詫異和悲痛。
林爲民感覺自己的建議純粹是給社裡做嫁衣裳,心裡有點不平衡。
蒙偉宰一愣,“助理?我一個主任都沒配助理。”
“老懞……”
從林爲民領着佟鍾貴進辦公室,幾個同事的眼神就放在兩人的身上。
“我信纔怪,你拿我當三歲小孩,老懞恨不得拿你當地主家的牲口使。”
蒙偉宰一拍大腿,“好,三塊就三塊!”
林爲民朝佟鍾貴努努嘴,“不一樣了,咱現在怎麼着也算個長工。這不,就又來了個牲口!”
林爲民給佟鍾貴安排了第一個活。
“你有點誠意行不行?”
蒙偉宰打斷林爲民,道:“行了,別沒話找話了。小佟以後就是你手下的兵了,他現在是暑假,每天都可以來社裡點卯。
《套馬人》出版的時候,社裡現在給林爲民的基礎稿酬是千字十五塊錢。
大家一聽頓時來了興趣,能來國文社幫忙的大學生基本都是文學愛好者,但其中能發表作品的卻並不多。
雙方都得到了滿意的結果,辦公室內的氣氛一片融洽。
“什麼福利?”
“小佟,你看看,你的詩發表在哪一期上了?讓我們大家都看看!”
林爲民瞬間警惕起來,“你什麼意思?”
“蘇州的?蘇州好,上有天堂,下有蘇杭……”
林爲民也並不差這點稿費,給他配個幹雜活的幫手並不過分,現在編輯部大部分的雜務和行政事務都是他一手包圓兒的,日常的審稿工作他也沒落下,確實是有點辛苦。
等到了開學就不行了,每週只能來三個半天,具體要根據他們的課程時間決定。”
“你再給我安排個助理!”
“好!”林爲民拍拍他的肩膀,“幹活吧。”
柳蔭過來低聲問道:“爲民,什麼情況?”
這會兒,他們也不忙了。
林爲民大怒,“你們倆……一丘之貉!”
“不能這麼說,我們這都是一心爲公啊!”
50年創刊,81年復刊,改名爲《飛天》,是西北地區較有影響力的文學刊物。
“我跟老懞要來的助理!”
林爲民笑道:“聽這意思,你肯定沒去。”
佟鍾貴朗聲道:“沒問題!”
小夥子沒用林爲民廢話,突突突的說起來。
佟鍾貴的臉上露出幾分少年人的羞澀,翻開了其中一期《星星》,指着目錄上的名字。
沒等覃朝陽開口反駁,蒙偉宰大手一揮。
“這個就是我寫的。”
但幾乎都是被分到了排校室、裝幀設計室、工會等部門幹雜活去了,各個編輯室因爲工作專業性質太強,並沒有分配專人,都是哪個編輯室需要人了,就叫兩個人來幫忙。
“一塊錢?”
這不成了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了?
佟鍾貴剛乾了沒幾分鐘活,身邊圍了好幾個人問東問西。
柳蔭被他逗笑了,“你小子這嘴太損了!”
林爲民此時只想仰天大笑。
林爲民聽着滿是驚訝,小夥子生命力夠頑強的了。
可嘴角的弧度剛咧到一半,林爲民突然意識到,不對啊!
兩人說着話,來到編輯部辦公室。
“沒事,就開個玩笑。”
“你還不信?”
林爲民不禁笑起來,小夥子還挺幽默嘛!
不過佟鍾貴說的也是實情,這年頭的大學生哪個心裡沒有個詩人夢?文學夢?
“剛纔聽你說你是燕師大的。巧了,之前我還去燕師大演講過。”
社裡開會的任務甩給了老覃,除了必要的會之外,他每個月在這方面至少能省下兩天時間。
蒙偉宰開始痛陳這件事的操作難度,到了最後,圖窮匕見,“四塊!”
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老覃,你也有今天?
“你這什麼眼神?”
降到千字十二塊,大家都可以接受。
林爲民承認,他心動了。
蒙偉宰一指年輕人,“昨天答應你的事。”
“哦,詩人!”
“爲民平時工作那麼忙,老覃你也得多體諒體諒他,畢竟編輯部不是他一個人的!”
“主任,什麼事?”
“三塊!就三塊!”林爲民滿臉肉疼。
“蘇州的。”
唯有覃朝陽默默無語兩眼淚,一想到社裡的大會小會,他心中不禁充滿了懊悔。
“寫,寫詩。”
真他麼的,旁觀者清。
這個……
“不過爲民啊!你也得理解老覃。你小子現在的稿費屬實太高了點,編輯部要是真給了你這麼高的稿費,別的作者指不定說些什麼怪話呢!”
見林爲民一臉的橫眉冷對,誓死不從。
辦公室難得來萌新,大家都對佟鍾貴很好奇。
“你不明白這事的難度。你要是當上了總編,我給你配個總編室都行。
年輕人戴着副眼鏡,帶着幾分書卷氣,“林老師好,我姓佟,叫佟鍾貴,現在是燕師大的大三學生,開學就大四了。”
“老家哪裡的啊?”
能在兩家擁有如此知名度和影響力的刊物上發表作品,佟鍾貴的實力可以說已經有了脫離文學愛好者,有轉向專業作者的趨勢。
領着佟鍾貴出了蒙偉宰的辦公室,林爲民問道:“平時寫作嗎?”
“發了。上半年在《飛天》上發過一首詩,上個月還在《星星》上發表過一首組詩。”佟鍾貴老老實實答道。
我真多嘴,真的!
林爲民高高興興的離開了覃朝陽的辦公室,幾百塊錢的稿費對他來說不算什麼。
問題你現在級別不夠,配個專門給你幹雜活的,難度那是相當的大啊……”
“老覃啊,不是我說你。爲民可是咱們自己的同志,你怎麼能這麼對待人家呢?”
林爲民點點頭,“沒問題。”
祝昌盛翻找着自己的辦公桌,“誒,我記得上個月那兩本《星星》我還看來着。”
佟鍾貴的表情有幾分靦腆,“我們班四十個人,三十五個自稱是詩人,另五個自稱作家。”
林爲民說的振振有詞,蒙偉宰沉吟片刻,道:“我們社,沒這個先例啊!”
林爲民看到了救星,急忙道:“老懞,你過來評評理。我好心好意要把小說放到咱們雜誌發表,老覃他居然要剋扣我稿費!”
“那可不!”
“那是因爲你不夠忙。你和老覃成天把工作都丟給我,我工作量那麼大!”
正低頭寫信的林爲民猛然擡頭。
“嗯。原來投稿的時候用的都是真名,後來在《飛天》上發了一首詩,看了覺得本名直接印在刊物上有點土氣,就取了這個筆名。”佟鍾貴如實說道。
“蘇佟!這個名字好!”
在大家沒注意的時候,林爲民湊了過來,衆人聽到他的話,望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