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爲民是個好同志啊
頭疼欲裂，口乾舌燥。
林爲民懷疑自己是不是再度穿越了。
往身邊摸了摸，嗯，沒有溫香軟玉，那應該沒穿越。
睜開眼睛，是天花板，朝四周看看，應該是一間宿舍，看樣子是筒子樓。
林爲民的記憶回溯到他失去意識之前，對了，他在跟任豪喝酒，工作那麼忙，也不知道他哪來的酒興，拉着自己喝個沒完，不喝都不行。
牀旁邊有個暖水瓶，林爲民找了個碗，給自己倒了一碗水，咕咚咕咚喝完，總算是有了些精神。
腦海裡繼續回想着昨天的事。
對了，壯壯也在，那看來應該是壯壯把我送到宿舍來的。
他擡手看了一眼時間，快八點了。
今天週一，得上班了。
“好。”
這是這個年代很多文化單位的常態，反倒是《當代》這種廣受歡迎的刊物，根本不存在偷懶的可能性。
樑曉聲是寫傷痕文學起家的，更準確點來說，他的作品應該是知青文學。
林爲民看完小說，心情有些沉重。
“沒事，沒事！”
大家都知道，這是暴風雨來的前奏，心中有幾分期待。
林爲民依舊是那麼從容淡定，“嗨，別提了！大早上跑去見了個作者，寫了個稿子非要投給咱們《當代》，不好拒絕啊！”
“哦？稿子呢，組來了嗎？”蒙偉宰的語氣冷冽，他如同一個舉着獵槍的獵人，此時獵物不僅已經進入了他的視野，更是在他獵槍的射程之內。
早飯很簡單，粥、饅頭、鹹菜。
“別提了。《潛伏》在伱們廠的攝影棚拍攝，我過來看看，結果導演請吃飯，喝多了，在宿舍睡了一晚上。”
找到摩托車，一路疾行來到了國文社。
兩人對視一眼，笑了笑，林爲民道：“那吃點！”
正好十點五十，這個點兒挺好，進屋喝杯茶就該吃午飯了。
他的腦海中浮現任豪的形象，老兄可真是我的福將啊！
“樑曉聲？”
林爲民定睛望去，斯文中帶着幾分憨氣，有點眼熟。
想來想去，只有一種可能性。
在負能量集中爆棚的傷痕文學作品當中，他的風格算是獨樹一幟。
“啪！”林爲民往包裡掏了一把，一疊稿子甩在辦公桌上，“新鮮出爐的稿子，您老瞅瞅！”
吃完飯，焦丹去洗碗，剛在人家蹭完飯，林爲民也沒好意思馬上就走，跟樑曉聲閒聊了幾句。
信念也好、理想也好，對於很多人來說可能是虛妄的，但就是有那麼一小撮人，他們用實際行動踐證着自己心中的神聖。
林爲民跟樑曉聲不過是點頭之交，對他沒什麼瞭解。
“什麼情況？”
《今夜有暴風雪》的故事聽起來有點扯，但就跟《讓子彈飛》裡的六子爲了一碗麪而選擇剖腹來證明自己的明白一樣。
衆同事心中哂笑，爲民這瞎話真是張口就來。
樑曉聲在拿出這份稿子的時候就已經有了這種準備，但做的更多的還是被拒絕的準備。
林爲民笑道：“你的稿子，多少刊物巴不得要呢！”
焦丹聽樑曉聲介紹了林爲民，臉上綻放笑容，她也看過不少林爲民的小說。
跟這個年代很多傷痕文學那種歇斯底里、走火入魔的對過去年代的控訴不同，樑曉聲的作品雖然也是在講知青生活，但較少冷峻灰暗的批判，更多的是積極樂觀的頌讚。
他怎麼也想不通，林爲民到底是從哪弄來的這份稿子呢？
“林爲民！”
不用蒙偉宰親自動手，柳蔭迫不及待的撿起稿子翻了翻。
“你這是……”樑曉聲看着林爲民一身有些邋遢的造型不禁問道。
哼着小曲兒，林爲民出了筒子樓。
林爲民表情淡定，“有事啊？”
大週一曠工半天，還讓老懞逮了個正着，少不了一頓批評，最好是寫個檢查，大家都知道這方面是林爲民的強項。
蒙偉宰臉色徹底黑了，這小子滿嘴酒氣，一看就是昨天晚上喝多了，早上沒起來，居然撒謊撒的臉不紅、心不跳。
然而，等他們在暴風雪過後，看到的卻是像高高矗立的“六號座標”一樣堅守在崗位上的哨位，裴曉芸在暴風雪的夜晚壯烈犧牲。
“哦？”林爲民頓時來了興趣，“答應了哪家刊物嗎？”
“不用了……”林爲民正要拒絕，肚子卻不爭氣的響了。
樑曉聲將稿子拿了出來，這會兒林爲民也不着急了，就坐在他們家飯桌旁的凳子上看了起來。
林爲民心中高興，沒想到，喝酒喝多了還能組個稿。
可能是因爲昨晚喝多了酒的原因，林爲民早起喝粥吃饅頭感覺格外的香。
樑曉聲老實道：“手裡正在寫一部，剛剛寫完。”
樑曉聲的宿舍在筒子樓的陰面，跟林爲民昨晚住的那間宿舍一樣的格局，只有十幾平方。
樑曉聲之前可是獲得了全國獎，大家驚奇萬分，居然還不是隨便拉來湊數的作者？
一羣人湊到柳蔭跟前欣賞稿子。
有了出國繼承親屬遺產的路擺在面前，一擡腳就是通天大路，她卻毅然的選擇了留在北大荒。
“這一大早幹什麼去了？”蒙偉宰語氣生硬的問道。
樑曉聲道：“這裡是我單位宿舍啊！”
樑曉聲搖頭，“還沒，我想修改修改，等修改好了再拿出來見人。”
林爲民將摩托車停到車棚裡，擡手看了一眼手錶。
但這種不幸並未擊垮她，她自卑卻又倔強，雪夜急行軍，她寧願凍掉雙腳也不甘掉隊後撤。
“老懞來找你兩遍了！”
這稿子，你是從哪弄來的？
明明就是一身酒氣，滿嘴胡咧咧，怎麼就突然變出了一份稿子呢？
樑曉聲瞭然的點點頭，見林爲民這個樣子，肯定是沒吃飯，便邀請道：“我剛做的早飯，一起吃點？”
“你怎麼在這？”
迎面差點撞到一個男人，對方一手捏着饅頭，一手端着粥，看清楚林爲民的臉，他忍不住叫了一聲。
想起來了，樑曉聲。
扣下扳機，便是獵殺時刻！
“當然能了，這部小說，寫的很好！”
宿舍裡不僅住了樑曉聲，還住了剛結婚不長時間的妻子焦丹，林爲民有點不好意思的朝對方點了點頭，“打擾了！”
明明前天上班的時候還沒提過這事呢！
上到二樓，進了辦公室，同事們看到他表情怪異。
林爲民熱情的伸出手，發現無手可握，笑了笑收回了手。
林爲民的讚揚讓樑曉聲情不自禁的露出幾分帶着憨氣的笑容。
《今夜有暴風雪》這部中篇小說也是如此，小說的女主角裴曉芸生來就是一個不幸的人。母親生下她便去世了，父親被迫害致死。
成立戰備分隊，她用指血寫就申請書：“我要一支槍”。
暴風雪之夜，是裴曉芸二十五歲的生日，她第一次以戰士的身份站崗。暴風雪裹挾着嚴寒降臨，所有人都知道今夜有暴風雪，所有人都覺得她應該已經撤離。
“你是燕影廠的啊！”
沉吟片刻後，林爲民徵詢樑曉聲的意見，“這部小說，能給我們《當代》發表嗎？”
“能發表嗎？”
樑曉聲現在是燕影廠的編輯，每天的工作非常輕鬆，時間也比較隨意。
“不知道。”
正說着話，蒙偉宰推開了門，看到林爲民，他的臉黑了下來，衆同事都是一臉看好戲的表情。
來不及想別的事，急忙出門。
去年全國優秀中短篇小說頒獎大會的時候見過面，他那篇《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得了優秀短篇小說。
樑曉聲夫妻倆的早餐本來是兩人份的，多了一個林爲民，三人都沒夠吃，讓林爲民更加不好意思。
沒辦法，太忙了。
嗯？
嗯嗯嗯？
辦公室內，除了林爲民自己，所有人的眼神裡都帶着疑惑和不解。
丈夫雖然也寫小說，算是薄有名氣，但跟林爲民這種已經揚名立萬的作家來說，還是有很大的差距。
蒙偉宰的扳機扣不下去了，不是我軍無能，實在是敵軍太狡猾啊！
聊了幾句，林爲民抱着有棗沒棗打三杆子的想法問了一句，“曉聲最近寫了什麼新作品沒有？”
那就是昨天週末，林爲民並沒有休息，而是趁着有時間跑去了樑曉聲家裡或者單位去組稿了。
節假日不休息，還在忙着工作，放在後世那叫內卷，放在今天這叫勞模！
“想”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蒙偉宰看向林爲民的眼神柔和了起來。
爲民是個好同志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