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躺在水面上,於雷緩過氣來之後,開始觀察周圍的情況。
發射井的直徑足有二三十米,而在他的不遠處,就有臺階環繞着通向最高層的小平臺。
於雷手腳並用地朝那個臺階遊了過去,直到左腳站在臺階上的那一刻,他纔有了腳踏實地的感覺。
一、二、三、四……於雷慢慢地撐着自己的身體,小心地避開受傷地右腳,只用左腳開始沿着臺階蜿蜒而上,起先步伐還很緩慢,漸漸地開始加快了速度。
十八層,等最後到達最高層的那個小平臺之後,於雷默默地在心底記下這個數字。
這個小平臺實際上也就是圍繞着火箭而建的一個腳手架,統共走下來只需要五步,而寬也不過一米。中間的火箭已經沒有了,這是那個廢棄的發射井。
可是對於於雷來說,這已經是一個很不錯的地方了。
但他也就在原地靜止了兩秒鐘,之後彎下腰劇烈地嘔吐起來。
水壓給他帶來的耳鳴和噁心的感覺,直到他痛快地吐過了之後纔好了許多。畢竟一下子經受十多米深的水壓,還沒有任何護具和氧氣瓶的情況下直接升上水面,給他剛剛經受過沖擊的身體帶來不小的折磨。
於雷仰躺在平臺之上,看着頭頂上的那盞一眨一眨的小紅燈,一陣恍惚。
他現在還活着?居然還活着?
反射性地擡起手腕看着表,21點52分,已經離他從電梯裡出來有十二分鐘了。賈仁就算是超人估計也難以生還,更何況他還受了重傷。
於雷並不是容易陷入自怨自艾的人,但是他知道這個掩體的外面發生了的是什麼樣的災難。而當賈仁的生命託付在他身上時,他還能有勇氣表面強硬地支撐下去,但是現在,他徹徹底底地變成了一個人。
補充一下,還是被困在“高臺”上的一個人。
周圍除了他的喘息聲,根本沒有任何聲音。雖然他很失望,但是不得不承認,在他視線力所能及之處,好像只有他一個人。
原來也就只有他一個人這麼幸運,沒有死在洪水侵襲的那一刻。先是電梯給他造成了一個潛水艙的結構,而他又在水流的幫助下順利地來到這個發射井。
水流?那麼就是說這個發射井的水位還是在上升着的?
於雷苦笑了一下,避開了晃眼睛的小紅燈。視線投往旁邊黑黝黝的水泥牆壁。
早知道剛剛說什麼都不吐了,現在可好,比淹死更可怕的死法,就是渴死和餓死。
於雷感覺到自己嗆過海水的喉嚨鹹得發澀發乾,他也知道這也只不過是苦刑剛剛開始而已,在若干小時之後,他會變得痛苦不堪,無法忍受。
發射井露出水面的部分足有幾十米高,他不必擔心空氣不夠,或者水流上升而淹死他。十八層臺階,水流在升上來之前,他肯定就渴死了。
於雷大口大口呼吸着寶貴的空氣,心想他算是把自己的生命從只有兩個小時,而延續到了十幾個小時。
先是允許自己什麼都不想地閉眼休息一分鐘,於雷只是在心裡默默地倒數着60秒。
這是他自己的個人習慣,在激烈的運動或者完成一件任務之後,他都會允許自己什麼都不想地休息一分鐘,只是靜靜地呼吸,聆聽自己的心跳。這樣可以有效地感知自己身體的各部分是否受到損害。
簡單的說,更像是一個機器人在自我檢測。
而此時此刻,於雷知道自己的心跳比平時快了十幾下,右腳腕還是失去知覺,只是沒有一開始那麼痛了。身體表皮多處劃傷,被海水蟄得很痛,右手上臂處尤爲突出,可見傷口最深。
於雷漸漸平復了呼吸,試着把神經探索到更深的層次。
可是當他倒數至23秒時,突然感覺到了一種有節奏的聲音不知從哪裡傳來。
“滴滴滴……嗒嗒嗒……滴滴滴——滴滴滴……嗒嗒嗒……滴滴滴——”
於雷聽了兩個反覆之後,立刻臉色一變,翻身坐起。
他聽到的應該是一種敲擊聲,而對方所用的就是國際通用的摩斯電碼。
“···”“───”“···”
這就是使用頻率最高的一個詞:SOS!
水下有人!
於雷驚得幾乎要立刻跳起來衝下去救人,但是當他連站起來都需要扶着欄杆的時候,瞬間又冷靜了下來。
仔細聽的話,求救的摩斯電碼還是連綿不絕地傳來,而且靜下心來,手掌也可以微微地感覺到欄杆的振動。
可見水底的人就在這座發射塔之下,而且距離應該還不算太遠。
於雷想到這裡,掏出隨身的瑞士軍刀,在欄杆上也開始敲擊起來。
他敲的自然也是摩斯電碼,內容就是讓對方彆着急,他這就去救他。
等他敲擊結束後,手掌立刻放在欄杆上,果然在幾秒鐘之後,又傳來微弱的振動。只是這時內容已經和前面的SOS截然不同。
果然有人!於雷壓抑住心底的喜悅,努力地辨認着對方傳來的信息。
“居然是還能支撐得住?讓我謹慎而行?在水底還能支撐得住?難道他有氧氣瓶不成?”於雷喃喃地說道,說完才反應過來自己在自言自語,自嘲地咧嘴一笑。
於雷知道這是因爲自己知道有人生還而心情變好,雖然這和自己能否繼續活下去沒有什麼太大關係,但是能有人活下來,本身就是一個奇蹟。
於雷經過判斷之後,快速地走下臺階,深吸了一口氣,再次投入海水之內。
他一手握着臺階,另一手拿着手電筒朝下晃了幾下,海水太深,光線穿透力不行,他一時也看不到什麼。
但是手心傳來一陣清晰地震動聲,於雷即便在水裡,也忍不住咧嘴笑開了來。
這振動不是什麼摩斯電碼,而只是對方看到燈光而一時激動,雜亂無章地敲擊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