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茫然, 我甚至意識不到自己幹了什麼。說這是本能,又似乎說不通。因爲本能是完全爲了保護自己而行動的產物,可我現在, 全然是爲了身後那固執的小小女孩子。
接力棒精準地命中了女僕的臉, 隨即帶着些許的血跡跌落在地。
女僕的眼睛睜得象兩隻銅鈴, 滿面不可思議的神情是她的身體遲遲沒有反應的原因。血從鼻子裡緩緩流了出去, 一點一滴淌在臉上, 蜿蜒成豔麗的線條。女僕這才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立刻,彷彿暫時麻痹的痛覺被瞬間釋放, 她迅速捂住鼻子半蹲下來。只從指縫裡向我投來殺氣騰騰的目光。
我的雙手都空了,象腦袋一樣地空蕩。只感覺冷風從手掌間寂寥地穿過, 和掌紋摩擦後留下了稍縱即逝的熱度。於是渾身上下, 彷彿就只有這裡是溫熱的了。
整個操場似乎都被我的舉動所沸騰了。在幾秒的錯愕後, 裁判快步跑了過來,厲聲喝道,
“嗨,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我茫然地轉過身子,看見驚訝的悄悄也正在向我跑來……啊……連坐在看臺的沈豪都在跑向我了,還有一些我不認識的人,一時之間都在紛紛向着我的方向聚攏。空氣的密度上升, 我不由地害怕起來。之前火燙而衝動的神經漸漸冷卻, 我開始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的所作所爲。
悄悄跑到我的面前, 激動地拽着我的手臂。她的脖子拼命地仰着, 潮紅的臉上掛着從來沒有對我流露過的, 關心而真切的表情。
“……你,你是瘋了啊, 還是腦子被雷霹過了?還是阿斯匹林吃多了?……”悄悄搖着我的手臂,連珠炮似地責難我。我驚訝着,小小的孩子怎麼就學會了那麼多的粗口?看來以後,一定要讓沈豪好好教育她!
突然聽見身後傳來女僕的抽泣聲。以我們相隔那麼遠的距離都能聽得如此清楚,每一個顫音都不會錯過,看來對方是表演得十分賣力了。裁判猶豫着,終於在氣勢洶洶的陳杰的催促下,轉身向我發問,
“謝佳瞳小姐,你對剛纔的行爲有什麼解釋嗎?”
我冷笑一聲,伸手摸了摸悄悄的小腦袋,“你去問問她自己,難道不是罪有應得嗎?”
裁判皺了下眉毛,“……不管怎麼說,請你和我去休息室裡談一下。”他說着,就來拉我的手。
我並沒有反抗,卻是忽然插進了另一隻更有力的手,果斷地隔開了裁判,一把把我拉到他的身邊。我的身子晃了晃,猛地靠上了某人堅實的肩膀。我擡起頭,看着氣喘吁吁一路跑過來的沈豪,額頭上的汗珠粘得劉海都成了一束一束的模樣,不由地讓我感到安然於心。
沈豪用身子護住我,冷靜地與裁判對峙,“你等等,有什麼事情請在當面解決。我可不容許我的女朋友在不經我的許可的情況下,就被人隨意地帶走去談話。”
裁判愣了下,口氣卻陡然地客氣了,“……可是,可是謝小姐剛纔故意傷人的行爲已經是昭然若揭了啊……”
“昭然若揭?……我相信我的女朋友,她即使這麼做也一定是有理由的!”沈豪堅定地反駁了對方,然後把視線轉向我,伸出的手與我緊緊相握。我點了點頭,藉着他的勇氣深深吸氣地回答,
“我承認我剛纔太沖動,在怒不可遏之下才打了對方。但是,我覺得不公平!爲什麼我的行爲是‘昭然若揭’的,而那位女僕小姐毆打悄悄的行爲卻被睜隻眼閉隻眼地忽略了呢?”
我大聲地述說出我的不滿,即使這可能是沒有證據,沒有證人,只憑我一人之言的真相!
沈豪聽了,驚訝地別過頭看着悄悄。悄悄的小臉垂了下,隨即彷彿是繼承了我的憤怒,她用更響亮的聲音說道,
“在我即將跑到終點的時候,的確是被什麼棍子一般的東西打到了肚子,所以纔會跌倒!如果說不是幽靈什麼的話,那就應該是陳杰的女僕沒有錯了。”
沈豪聽了,漸漸鬆開了我的手,又緊緊地拽起了拳頭。裁判見情勢陡然地變化,無助地望向陳杰。而陳杰卻更是一臉錯愕,那副驚詫的模樣真誠到開始讓我懷疑,他究竟有沒有看到那逆轉的一幕?難道女僕的行爲並不是他的授意?隨後,只見他猛然地轉身,厲聲問他的女僕,
“你說,到底是怎麼回事?金悄悄不是自己摔倒的,是你打了她?”
女僕的臉色立刻變得白了,和留在臉頰的血液才形成了豔麗的對比。卻依舊在狡辯着,
“我沒有!是她自己摔倒的!憑什麼說我打她?有誰看見了?除了那女人,還有別的證人嗎?”
我的喉嚨動了動,卻無話可說。悄悄出事的拐角,兩人交疊,是裁判視線的死角,觀衆臺上的沈豪更是不可能看到女僕微妙的動作。陳杰的話,似乎也沒有留心到。看來,真的只有我一個人看到了……
女僕看着我啞口無言的樣子,一抹陰險的笑容竟是毫無隱瞞地浮現了上來。她滿不在乎地擦乾了臉上的血跡,甚至收起了之前故作受傷的嬌弱,
“怎麼,沒有證據卻想冤枉我?我……”
“證據,怎麼會沒有呢!”冷淡地打斷了她的,正是悄悄,“白癡!證據的話,不就在我的身上嗎?”
她說着,伸手拉了拉沈豪的袖子,然後在半蹲下的沈豪耳邊輕聲嘀咕了幾句。沈豪的面色陡然一變,十足的怒氣佈滿了臉上的每一根神經。他挪下了步子,用身體遮住了悄悄。我着急地探過頭去張望,看見沈豪身後的悄悄稍稍拉起了上衣的下襬,白皙的肚子上,赫然有一塊明顯是剛剛造成的烏青。
“我和某些粗皮糙肉的野蠻女人不一樣,是真正的豌豆公主喲!她的用力,一定是估計錯誤了吧!纔會留下這麼明顯的證據呢!”悄悄的聲音,此刻居然帶着愉悅,斜眼看着目瞪口呆的女僕。
“只是摔倒的話,請問是怎麼在肚子上留下烏青的?”沈豪溫柔地替悄悄拉好了衣服。雖然看不見表情,但他是真的生氣了吧!連聲音都和平時有着微妙的差別。他站了起來,忽略已經自覺退到一邊的裁判,握緊了拳頭徑直走向了女僕……
“沈豪……”
他的怒意灼灼,我清晰並恐懼地感受到。該死,他想幹什麼?以牙還牙嗎?我難以想像平日溫柔風趣的沈豪竟也會揮拳打人。應該說是一想到,就是不由自主地冒出一股寒意。不禁想要出聲阻止他,但一念及悄悄腹部的烏青,舌頭一僵,阻止的話語終究被攔在了脣齒之間。
沈豪已經走到了女僕的面前。他冷冷地俯視着坐在地上的女僕,望着她因事情敗露而絕望的面孔,沒有一絲憐憫。他的拳頭慢慢地舉到半空,我屏息凝神,卻是在下一秒發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
啪……一個重重的耳光打在了女僕的臉上。打她的人,看上去憤怒程度不亞於沈豪的小男孩,陳杰,甩着火辣辣的手掌,忽然反手又是一個毫不留情的耳光。
啪……女僕沒有還手。被自己的主人施於懲罰,她只是委屈地流下了眼淚,
“陳杰少爺……少爺我……”
“你什麼?”陳杰的聲音兇得嚇人,“我的確說過一定一定要勝利!但我說過可以打人嗎?我說過可以打金悄悄嗎?我們有絕對的優勢啊,爲什麼要這麼做呢?”
這意外的一幕令沈豪始料未及。他舉在半空的拳頭突地沒有了目的,尷尬地頓了頓,然後放了下去。他看了看陳杰,看了看女僕,然後不知所措地望向我,彷彿在問我‘這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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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瞧這架勢,看着陳杰意外憤怒的神情,忽然明白了狀況,不由撲哧地一笑。沈豪見我笑了,更是一臉茫然。此刻,只聽見地上的女僕哭得更兇,幾乎是把臉埋在了跑道上,語無倫次地辯解着,
“可是……可是少爺一上來就輸了半圈啊……我只是爲少爺不甘心而已……少爺什麼事情都要贏過金悄悄……這次更是吩咐過一定一定要勝利……”
“……”
“少爺明明說過一定要贏的啊,可是爲什麼……”女僕對於陳杰的無動於衷似乎有所不滿了,她更加肆意地繼續述說,說出了我方纔沒有看到的一幕,“可是爲什麼,在起跑之前少爺會一直偷偷地在看金悄悄,以至於導致起跑延時,還差點摔了一跤呢?”
女僕這麼說,大概是想把罪過也推一半給陳杰吧!但她顯然沒有料到這句話會產生□□一般的後果!
“啊?”沈豪,悄悄,我,甚至裁判,都在同一時間驚訝地感嘆。
沈豪說,“我坐在看臺,的確是看到陳杰很狼狽地起跑延誤,還摔跤了……是因爲之前在偷偷看悄悄?”
悄悄皺着眉毛,“我一直在擔心臭丫頭的狀態,所以根本沒有在意陳杰。”
我也跟着說,“怪不得起跑後我聽見身後有騷動啊……”
裁判也點點頭,“我就覺得陳杰今天的狀態不對,發令槍一響,他纔好像剛剛睡醒了一樣!但我注意着起跑時間,的確沒有在意陳杰在看哪裡……”
“哦,原來如此……”我們幾個異口同時地說出了意味深長的話來。我不由低頭看了看悄悄,再一次用自己的眼睛證實了,今天的悄悄真的很可愛!卻只見她的眉頭越皺越緊,緊到臉上不知何時竟然泛起了兩片紅暈來。
果然是早熟的孩子啊,我心裡偷偷笑着。
“你,你們在瞎感嘆什麼呀???”這下,輪到陳杰語無倫次了。只見他漲着番茄一樣的臉,拼命搖着頭辯解說,“……我纔沒有看……不,其實,是因爲有隻蒼蠅飛到金悄悄頭上了,簡直就和金悄悄一樣討厭,所以我,我纔多看了幾眼……”
“少爺?”在衆人都樂呵呵的同時,只有渾身肌肉,似乎連腦子都是肌肉的女僕還沒有明白其中的含義。她正想出聲詢問,被陳杰狠狠地瞪了回去。只得吞下疑惑,站起身退到一邊。
這鬧劇似的結尾,是誰都沒有想到的。裁判最後得出了協商結果,
“既然陳杰家的女僕和金悄悄家的填房都有錯,幸好各自也都是小傷,那還是握手言和吧!”
沈豪對這個結果並不滿意,在他眼裡悄悄是千金的小姐,怎麼能和那陰險的女僕比?但悄悄卻表現得異常大度,阻止了沈豪的怒火,也揮手讓一旁金家的保姆退下。露着陽光般的笑容,她大方地向陳杰伸出了手,
“真可惜啊,出動了長跑冠軍,還是和我平局!”
這丫頭啊,竟笑得格外得詭異呢。或許是瞭解到陳杰對她隱瞞的心思了,她在對手的面前擺出了貴婦人一般的驕傲。而陳杰此刻卻變得扭捏了,之前的盛氣凌人就象是吹過頭的氣球一般,爆沒了。
他垂着頭,紅着臉,和悄悄握手,“金悄悄,今天,我欠你一個人情……”
“好,我隨時都歡迎你還給我!”悄悄微笑着,腦袋後的蝴蝶結飄揚,可愛得令人側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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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不知不覺中,悄悄的運動會結束了。在閉幕節目過後,是親子的禮物儀式。沈豪拍着悄悄的肩膀讚揚道,
“今天的表現非常好!悄悄很勇敢,所以並沒有輸掉比賽!這依舊是勝利的禮物。”
這多少是有些婉轉的臺詞,但悄悄接過手提袋,仍然高興得手舞足蹈。她小心翼翼地打開袋子,從裡面取出了禮物。我趕緊湊上去看了,竟是一本精裝的童話書,王爾德的《快樂王子》。悄悄看着書,全然沒有驚訝的神色,但眼睛裡剎那泛起了晶瑩的光。她愛惜地摸了摸封面,隨後笑着擡頭,
“沈豪哥哥,謝謝你!”
“你打開封面看看?”
悄悄依言打開,只見扉頁上用黑色墨跡書寫着,
“送給悄悄的禮物,你永遠是最幸福的小公主!
沈豪,佳瞳上。”
“啊?還寫了我的名字?”我驚訝道。
“是啊,怎麼還寫了臭丫頭的名字?”悄悄翹着嘴巴抗議,但表情卻看不出多少不滿的成分, “算了!我回家拿修正液塗掉就好了!”她故意這麼說着,把書放回了手提袋裡,捧在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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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瑰麗夕陽已經慢慢染紅了整片天空。其他學生和家長已經陸陸續續地離開操場了。沈豪打電話叫J叔把車開來,而悄悄的保姆也正聯絡着金家的私人醫生。雖然是悄悄自己都不太在乎的小傷,但在沈豪的堅持下,也要以防萬一地爲悄悄做一次全面檢查。悄悄爲此有些不滿,她鼓着腮幫子,因爲這意味着她要提早回家裡做檢查而不能和沈豪哥哥一起看入場儀式的錄像帶了。
即使這麼抱怨着,悄悄的手依舊沒有鬆開放着童話書的手提袋。我恍惚地想起之前悄悄在提及禮物時,滿面的執著和惆悵。這彷彿是悄悄期待了許久的東西,也許是她在和沈豪漫長相處的歲月中,被烙下紀念價值的信物?想到這裡,又厭惡着自己陡然的情緒低落……但那對我來說,真的是一段如何都插播不進的時光呢……
啊,還是趕緊用另一個話題把腦海裡的憂愁替換了!我胡思亂想着,悄悄對於勝利禮物的執著是情有可原的。那,陳杰呢?陳杰又是爲了什麼執著於比賽的勝利呢?
我這麼思考着,看見夕陽下,男孩子拖着長長的影子,猶猶豫豫地走到了悄悄的身邊。他的手上也提了個袋子,應該是他早早離場的父親留下的運動會禮物吧!
沈豪見了陳杰,臉上是說不清的表情。一方面陳杰是害了悄悄受傷的原因,另一方面他也明白陳杰對悄悄的小心思。這矛盾的兩種思想交織,沈豪終究擺出一副‘女兒長大了’的父親的表情,退到我身邊,把空間留給了悄悄和陳杰。
“陳杰,你有何貴幹?”悄悄傲然地擡了擡下巴。這個壞丫頭啊,擺明了利用人家對她的喜歡……
而陳杰在心事被曝光了以後,就再也沒有了派頭,在悄悄面前永久地成了低眉順眼的小男人,“恩……前面不是說,我隨時都可以還你人情的嗎?”
“對啊!”
“恩……人情這個東西,欠着多沒意思啊,還是早早還了你的好……這個……”他從手裡的袋子中,取出了兩張票子,“這個……金悄悄……我恰好有兩張下個禮拜維也納的經典歌劇門票,是VIP包房……你上藝術課的時候,似乎對歌劇很有興趣的……我,我也不知道爸爸怎麼會送我這種禮物啦,是巧合巧合……不過,不介意的話,我們一起去看吧……就當我還你人情……”
聲音越說越低,腦袋快垂到地面了,害得我都忍不住想去扶住它。
“啊……”悄悄聽了,這明顯是約會的邀請讓悄悄不禁地微微臉紅。卻還很壞心眼地戲弄着對方,“我上藝術課和你隔很遠的呀,你是怎麼發現我喜歡聽歌劇的?”
“……”
“還有啊,你爸爸真奇怪,一送就送你兩張門票。該不會是他想和你一起去吧,那我怎麼好意思接受啊?”
“這……我爸爸很忙的啦……”
“很忙還送你兩張票?看來是很想和你培養父子感情呢!”悄悄狡猾地笑着。
“……他真的很忙,沒有和我一起去的意思……”
“哦?那這兩張票裡到底藏了什麼陰謀啊?怎麼好像早有預謀的樣子?”
“……你很煩啊,金悄悄!”陳杰被戲弄得惱火了,通紅的臉扭開,不敢直視着悄悄,“乾脆地說願不願意吧!”
“恩,我要考慮下!”
“本少爺的邀請,你還需要考慮?”陳杰緊張地反問着。
聽着這兩個半大的孩子打情罵俏,我趕緊拉着沈豪走到一邊,以免成爲電燈泡。看見一旁陳杰的女僕正一臉覺悟地蹲在草地上畫圈圈,想來她滿是肌肉的腦袋終於絕望地明白了,她竟然是愚蠢地毆打了少爺心目中未來的少奶奶吧!
沈豪被我拽到一邊,“佳瞳,就這麼放着那小子對悄悄胡說八道的,好嗎?”
“胡說八道?”我笑了下,“沈豪公子啊!每一對戀愛的男女,其實不都是這樣胡說八道着建立感情的嗎?”
“可是……”沈豪依舊擔心地望向悄悄。
“別可是了,我早就告訴你了,陳杰說不定是個意外的好孩子呢!我們就乖乖地等着結果吧!”也在這一刻明白了,陳杰執著地讓門票成爲比賽勝利的禮物,是因爲他早就打算讓這份禮物向悄悄表白心思的吧!這也算是男孩子的尊嚴呢!
我這麼想着,卻沒想到兩個人的結果來得如此之快。幾乎是我和沈豪的交談剛剛結束,悄悄就邁着輕鬆的步子向我們走來。
“說完了?”我驚訝道。
“是啊!”
“你答應去聽歌劇了?”沈豪問。
“沒有。”悄悄搖頭,“陳杰他說喜歡我,既然他那麼直白,我也應該坦白地回答他。我就說,‘那不好意思,我要拒絕你!歌劇還是請和爸爸一起看吧!我會買DVD回家欣賞的。’”
“啊……”我萬萬沒有料到悄悄的回答如此乾脆而不留情。回頭看着陳杰,那身影搖搖欲墜,在晚風裡東倒西歪地掙扎着。幾乎就要落寞地融化在夕陽裡。女僕趕緊上前,忠心耿耿地扶住他,“少爺,振作啊!”
又是一陣晚風吹過,卷着兩張維也納的歌劇票如蝴蝶一般朝着天際嫋嫋地飛去了。
沈豪似是鬆下一口氣了,隨即他的胳膊被悄悄牢牢地抓住了。悄悄的臉上是幸福的,全然沒有拒絕了別人的遺憾和不安。她對於未來的選擇是如此地毫不猶豫,堅定得讓人羨慕。
她慢慢閉着眼睛,蹭着沈豪的胳膊,幽幽地說道,
“我告訴陳杰,簽到記錄本上‘沈豪,未婚夫’這幾個字,我不會白白寫的喲!”
沈豪聽着,沒有反駁,只是愛憐地摸了摸悄悄腦袋上的蝴蝶結。適時,傳來了汽車喇叭的聲音。是金家的車子和J叔開的車同時到達了。
沈豪鬆開了悄悄,看着悄悄在保姆的陪同下,戀戀不捨地上了車。我和沈豪隨後也上了J叔的車,隔着玻璃窗,依舊能看見操場上鬱鬱寡歡的陳杰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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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由嘆氣,車子發動後,那寂寞的影子也越來越淡薄,漸漸消失不見了。
“看什麼呢?”沈豪問我。
“啊……看陳杰呢……被悄悄一口回絕,一定不好受吧!”
他點了點頭。沉默了一會兒,他忽然問我,“佳瞳……”
“恩?”我轉頭看他。
“之前,我和你兩個人在觀衆席看入場儀式的時候,你貌似有話要說?”
我聽了,一愣。不禁瞬間手腳冰涼!也不是不記得,我此行的目的,那麼重要的事情怎麼會忘記呢?只是在這一段又一段波折以後,再舊事重提實在是古怪。可不知怎麼,沈豪居然自己開口問我了?難道是我今天的表現真的不自然到讓他如此在意嗎?
“啊……是有話……”我遲疑着,但看見前面的J叔都通過反光鏡投來好奇的目光,終究還是沒說什麼……況且……眼前忽然是夕陽下,沈豪摸着悄悄蝴蝶結的憐惜模樣。不知怎麼的,喉頭一緊,更是什麼都說不出口。
沈豪依舊疑惑地看着我,在等我繼續說下去。卻正在此刻,我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我心裡鬆了一口氣,總算是被這突如其來的電話救下了尷尬的場面。隨即趕緊從包裡拿出手機,卻緊接着,握着手機的手指都爲了冰涼。
我遲疑不接,沈豪探過頭問我,“怎麼,誰的電話?”
他看見了,看見了屏幕上的來電顯示。手機的光打在他的臉上,讓我一時看不見他真實的表情。無從隱瞞,只好老實又掩飾地回答他,
“是大……”想說‘大宛’的,臨時硬生生地改成了,“是樑大宛……奇怪了,他怎麼忽然打我電話?”
“恩,你不接嗎?”是我的錯覺嗎,沈豪的聲音頓時冷了幾分。
“……呵呵,不知是什麼事情,還真不想隨便浪費電話費呢!”我說着,還是按下了通話鍵,盡力用平常的語調說道,
“喂……恩……什麼事情?”
但電話那頭的大宛卻是出乎意料的焦急。他的聲音響亮,甚至一下子讓我的耳朵嗡嗡地響。連身邊的沈豪都可以聽得一清二楚吧。
“佳瞳,你現在在哪裡?”
“我?我和沈豪在一起呀!”我刻意回答。
“我是問你,現在在什麼地方呢?……算了算了,如果可以,現在趕來中山醫院吧!”
“醫院?”我聽了,不祥的預感瀰漫開來。
“是的,中山醫院十八號病房。詳細的情況,你來了再說……”
“等等,究竟是?”
大宛深深地吸氣,語氣裡頓時充滿了古怪的雜音。他說,“是乙靜,乙靜她,被流氓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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