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在剎那時停止,似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背光而立的男人身上,小豆芽穿着邊衣裙,頭髮是我精心編織的辮子,隨着她的跑動,在空中拋出優美的線條,她抱住律同甫,接着整個人被律同甫給抱了起來。
雙手環在他脖子上,似乎還不甘心如此,臉在他頸脖位置蹭着,聲音軟綿綿的,“爸爸,我都快要想你想死了。”
律同甫看着孩子的目光那麼溫柔,跟我在莞市所見的他,可以說是天與地之懸,我不知道他爲何不拒絕,反而應着小豆芽,“這不是回來了嗎?”
回來了……聲音不大不小,卻清清楚楚的傳來耳畔!我望着他抱着抱孩子向我走過來,眼裡是我看不懂的柔情,他不是說他不是晉雋陽嗎?可是爲什麼此刻,看我的目光,卻跟以往的晉雋陽一模一樣。
沈昕言遞了張紙巾給我,我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眼淚都流了下來,尷尬的說了聲謝謝,沈昕言悄悄的說,“吃了那麼多苦的人,上帝是不捨得她繼續吃苦,一定會給她幸福的。”
這話,是在對我說。
喉嚨裡像哽着什麼東西,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律同甫抱着小豆芽走到我身側,拉開小豆芽椅子,坐下,一切舉動都顯得那麼自然,那麼理所當然!沒有任何違合!對於那些打探的目光,律同甫卻視若無睹,看着我,低聲道,“結束沒有?”
卓津帆原本在那邊敬酒,現在也走了過來,在沈昕言旁邊坐下!
兩個男人都看着彼此,卓津帆突然繞過來……接着一個拳頭就打到了律同甫的臉上!律同甫吃痛的倒抽口涼氣,嘴角有血跡!
因爲小豆芽還被他抱在懷裡,所以卓津帆的力道是有收斂控制的,但還是打出了血。
他爲什麼打律同甫,我心裡很明白,心底深處瞬間涌出股酸酸的泡泡,薰得我眼框紅,眼睛疼!
“晉雋陽,這就是你愛夏惜的方式嗎?”卓津帆冷冷的問!這是他的訂婚宴,現在卻在爲我出氣!給別人是什麼感覺?沈昕言拉着卓津帆的手,輕言,“津帆,別讓大家看笑話,夏惜跟他的事,他們會處理。”
“你知道嗎,我特看不慣你!”卓津帆盯着律同甫的眼睛,滿是厭惡的說。
律同甫根本不知道什麼情況,所以沒有說話,硬生生的捱了這一拳頭!但我站在他身邊,清楚的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戾氣!
“津帆,別激動好不好。”沈昕言繼續勁說。
卓津帆看着我說,“我卓津帆把夏惜當成親妹妹,以前是,現在是,將來也是!只要有人欺負她,我卓津帆第一個饒不了他!”
一句話,解釋他爲什麼替我出頭。
那邊卓母也走了過來,很當家風範的說道,“是的,夏惜是我認的乾女兒,誰欺負了她,我們卓家第一個替她出頭。”
卓母以前對我的態度,我心裡一直有數!現在卻當着那麼多人的面認我爲乾女兒!我算不算因禍得福了呢?走過來,我對着卓母叫了聲乾媽。
她笑着握了握我的手,看着晉雋陽說,“我不管事情的真想如何,你把她跟孩子丟在寧城半年,不管不聞,確實失職了,津帆打你,理所應當。”
每個人都怪律同甫,可是事實的真相是,他根本沒得選擇,腦子裡沒有任何記憶,又怎麼可能去做什麼事?
“沒事的,人回來就好。”我苦笑一聲回答。
律同甫握上我的手,“我們回家。”
我點了點頭,跟大家告別,跟卓津帆擦肩而過的時候,說了聲謝謝!
我開車,律同甫跟小豆芽坐後座,小豆芽對於爸爸消失的這半年多時間裡非常好奇,一直問東問西,問他爲什麼不回來找她跟媽媽;問他是不是生病了,在那裡好好休息所以沒有空過來;問他是不是把我們忘記了,現在纔想起來,所以纔回來;問他身邊有沒有阿姨跟着之類的……像個小大人,把任何想說的話都說了出來。
小豆芽一直以來都很懂事,這半年裡,她很少在我面前提到爸爸這兩個字,也許她認爲,一提到爸爸,我就會不開心,所以她就不提;但在林嫂那裡就提到不少,會問林嫂,爸爸怎麼還沒有回來之類的,林嫂會把這些事情告訴我。
律同甫把小豆芽的問題都認真回答一遍。
小豆芽抱着他,“還好爸爸回來了,我在學校裡,他們都叫我沒有爸爸的野孩子!等我上學的時候,爸爸你去送我好不好?”說完,一臉期待的看着律同甫。
後視鏡裡,男人的臉略爲僵硬,但還是很認真的點頭。
小豆芽收到迴應,頓時向我得瑟起來,“媽媽,以後林嫂就在家裡休息吧,不用送我去上學了!以後都得爸爸送我去,太好了,以後再也沒有人說我是野孩子!太好了,太好了。”
小豆芽高興的在那裡大叫!歡快的聲音聽得我心裡發緊!這纔是屬於她的生活啊……
我想去看律同甫臉上是什麼表情,通過後視鏡去看的時候,結果跟他的目光碰到一起,嚇得我心一抖,急忙收回視線。
收回後,心裡罵自己沒用。
我慌什麼?我躲什麼?我又沒有叫他來,他自己送上門來的……
送,上,門,來!這個字瞬間定格在心裡,我回來寧城兩天,兩天後他就從莞城追到寧城,一個男人追着一個女人跑,這代表着什麼?肯定是有意思。
有意思嗎?我又感覺不到!
剛纔只是不好掃我們的面子,他順着演了這場戲吧。
我不想讓自己多想,心裡解釋着,他也許是爲了律奕去的案子過來的!
回到家,小豆芽在門口就喊,“林嫂,快點拿藥來,爸爸受傷了。”
裡面的林嫂幾乎是衝出來的,看到律同甫的時候,僵在原地好一會兒,才喚了聲,“先生,你終於回來了。”
律同甫極淡的點了下頭,並沒有說拒絕的話!所有人都把他當成晉雋陽,他都沒有否認!只有我,只有我夏惜說他是晉雋陽的時候,他說他是律同甫。
林嫂拿着醫藥箱出來的時候,眼睛都紅了,她看着律同甫說,“先生,你終於回來了!太太跟孩子這半年很想你,特別想你。”
林嫂聲音有些激動,律同甫皺着眉看了她一眼後,低沉的說,“我知道。”
“回來就好,活着就好,不枉太太一直在等你,我們誰都覺得你是真的出事了,只有她覺得你還在,覺得你會回來找她們倆母女,看來你們是心有靈犀啊。”
小豆芽把醫藥箱放到我手裡,“媽媽,快給爸爸上藥啊,都流血了!卓叔叔怎麼打爸爸啊。”
想到卓津帆說的話,我糾正孩子說,“以後看到卓叔叔,叫舅舅。”
“爲什麼要叫舅舅啊?”
“叫舅舅,卓叔叔給你買更多吃的。”
小豆芽做了個OK手勢,學着電視裡的粵語,“無問題。”
一點吃的就被收買了,我有些無語!
卓津帆這一拳頭用了很大力氣!嘴角的位置已經青了!血是從嘴裡流下來的,這個位置我不敢用跌打藥,畢竟那裡跟脣那麼近!
用棉花把血跡抹乾淨,律同甫一直雙睛直勾勾的盯着我,我沒有去看他,但那樣的視線卻讓我忽視不了,盯得我心頭髮慌!甚至還帶着溫度,如同白天正午的太陽,燙人。
林嫂帶小豆芽去洗澡的時候,客廳裡只有我跟他。
我收拾醫藥箱的手突然被他握住,耳邊是他帶着幾分質問的口吻,“卓津帆是你前男友?”
“不是!”
“不是?”他挑着眉,聲音無比冷漠。
“我跟他只是朋友。”
律同甫冷笑一聲,手指摸了一下被打的位置,聲音邪肆的問,“朋友?”
“我這拳頭可不能白挨!”他又接着問。
我看着他,深呼吸一口氣說,“那你想怎麼樣?我沒叫你來寧城,是你自己來的;我更沒有叫你來找我,現在你自己捱了打,難道怪我不成?”
心裡忍不住補充了一句---活該。
他一笑,“所以,照你的意思,我活該了?”
我一副難得你這麼清楚的神色看了他一眼,就不再說話了!
抽回自己手,準備走的時候,突然手上一個力道,整個人就被他壓在了沙發上,他半覆着身子壓着我,聲音曖昧不明的說,“在莞市,是你先來撩撥我的!怎麼,遊戲纔開始,你就想結束?”
“我不是沒有撩撥成功嗎?”我瞪他一眼說道。
他黑眸縮了縮,聲音徒然一涼,“你騙我!”
我才知道我不知不覺當中竟然把我假裝斷片的事給暴露了出來!律同甫壓低聲音,大手在我身前重重一擰,我能感覺到擠壓的形狀!又氣又羞又惱,特麼的就會在這樣的事上懲罰我!
“我說完,要讓我知道你騙我,你就死定了!”
“你給我滾下去!”
“原來,你喜歡在地板上滾?我不介意成全你!”說着,帶着我就從沙發跌倒在地,他墊着,我在上,我沒有感覺到任何不適,可是就是不知道他……
這樣的姿勢,又是在地板上,一會要是小豆芽跟林嫂出來,看到的將是這一副限制極的畫面。
“你快鬆手,一會孩子下來了。”
“我覺得你家的保姆懂時機。”他笑了笑,雙手重重的在我臀部一拍!啪的一聲,那麼清楚!像懲罰孩子一樣的動作,想到晉雋陽曾經也這樣對付過我!
現在,同一個人,同樣的面孔,不一樣的是對我的態度。
“你混蛋!”我氣得去咬他的肩膀,也不知道用了多大力氣,聽到頭頂的他在倒抽冷氣!我還是不放嘴!企圖更用力,律同甫不能忍,磨着牙說,“你屬狗的嗎?”
“是,我就是屬狗的,我就是要咬你!”含糊的說着,又往另一個地方咬去,律同甫手抵着我的額頭,讓我下不了嘴!他不要,我偏要!兩個人就這們僵持着!
最後,他失笑的說,“既然你那麼喜歡咬,那換個地方給你咬怎麼樣?不過,這個咬字我喜歡分開讀。”
不用說,我也懂他說的是什麼!還分開讀!
分你妹!
拿着額頭重重往他額頭一撞!眼前冒着無數星星,律同甫也不好受,鬆開了按在我腰上的另一隻手,我忍着痛急忙下來!
律同甫氣極,“你是有鐵頭功還是怎麼的?”
我沒好氣的說,“要你管!”
從沙發另一邊繞過去,直接跑上樓,回了自己房間,鎖門!
回到房間,摸着還有些痛楚的額頭,陌名的,我笑了……
我完全不知道律同甫怎麼會溜進我房間裡的,被子被人扯的時候,我才驚醒過來,看着月光下鬼鬼祟祟的男人,腳已經擡了過去!律同甫的腿一伸就按住了我的腿,他說,“等了我這麼久,一定不甘寂寞了吧。”
“你無恥!”我咬牙切齒的說道。
他笑,“在莞城你就這麼無恥過。”
“你放屁!我纔沒有。”我紅着臉反駁!幸好沒有開燈,他看不到我鬧着的大紅臉!就是不想如他意,我也不知道自己在鬧什麼脾氣,說到底,我是應該理解他,就是不想。
可能這半年自己太難受了吧。
他忘記了事情,又可以重新開始,而我卻一直沉浸在他離開的事實裡,腦子裡又生出另一道聲音告訴自己,他沒死!被這樣雙向夾着,左右爲難。
手按在我腰上,我重重一拍,“給我下去。”
律同甫嘿嘿笑了兩聲,覆了過來,“別說得你好像不想似的。”
“是,我纔不想!我只跟我老公做。”
“我就是!”
“呵,你是嗎?你不是律同甫嗎?你確定你是嗎?”我拿他的話堵他,他幽深的眸子在這樣的深裡顯得越發的深,他笑道,“試試和諧度,就知道是不是了。”
“跑來寧城,就爲了跟我這樣嗎?”我反問。
他盯着我看了好一會兒,然後鬆開我在旁邊躺下,頓時不說話了。
我們睜着眼睛就這樣望着天花板,我沒有睡意,他也沒有睡意,他的身上很暖,就像那天感覺一樣!他突然問道,“他欠你一個婚禮是不是?”
不是欠,是沒有來得及實現罷了。
“你想在哪裡舉行。”
“律同甫,我不需要你來同情我,如果你覺得你不上他,你不用來迎合我,你活着就好。”我輕聲的說道。
律同甫側過頭看着我說,這不是同情。
我問他,那是什麼。
他說,“這是我身體自然而然的反映,就像我從莞市來到寧城,也是身體自主的反映!夏惜,也許我就是你說的那個人吧。”
他有些無奈的語氣。
似乎對於他要當上晉雋陽這個身份很無奈一樣。
“你本來就是他。”
“婚禮你想在哪裡舉行?”他又問這個問題!我有些不明白他想幹什麼!疑惑的嗯了聲,律同甫說,“我們結婚吧。也許以前的事我是忘記了,但我能感覺到我的心是想跟你在一起的。”
這,算是在表白嗎?
“你確定這不是同情?”我再問一次。
“夏惜,同情是什麼我當然懂!比如,第一次,你擋在我車前面,我挺同情你的執着的。”
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感覺!難受吧,應該是!那個時候我擋在他車身面前,他不是心疼我,而是同情我,同情我對另一個那人那麼情深,卻把他當成那個他,所以,他同情我。
“在聽到你說你跟他的那些過往後,我心疼你。”他又補兗到。
那些記憶雖然他腦海裡沒有,但是他的心曾經是跟我的心靠在一塊的!就像我開始不記得他,可是我的心卻是向着他一樣的道理。
刻在心裡,即使腦海裡已經沒有這個人,心還是會控制不住的想要彼此擁抱。
這,就是律同甫此刻的心鏡吧。
“我想,我們可以試着在一起。”他靠近,我點頭,擁着他入眠,很舒服,很滿足,一夜無夢!
醒來,身邊位置又空了!彷彿昨天夜裡的那些話又是我的幻覺,那股難受感剛從心裡涌出,就看到浴室的門開了,律同甫繫着浴巾的身材在清晨的陽光下無比誘人。
我衝過去,一把將他抱住,“我以爲,以爲你回去了。”
律同甫先是一愣,隨後笑了,“既然這麼捨不得,昨晚又拒絕我?”
“捨不得跟拒絕有關係嗎?”撇撇嘴,我有些不以爲然的說道。
誰知道他是不是*衝腦,來這裡跟我啪一架就回去的啊!總之,我得防範點纔是!
“我一早洗冷水澡,你不心疼?”他曖昧的問!我抿了抿脣,聲音特別的低,“等我適應適應。”
他愉悅的嗯了聲!
敲門聲響起,林嫂聲音從外面傳來,“先生,太太,老夫人來了!”
段鳳蘭來了!肯定是聽到關於晉雋陽活着回來的消息了!我看着律同甫說,“是你母親。”
“哦……”他反映淡淡的!根本沒當回事!手還環在我腰上,吃盡豆腐後還有些不捨得的放手的說,“真想就這樣跟你抱着一天。”
“噗!”沒忍住直接笑噴了!“你有點追求好不好!”
腦子裡裝的是什麼東西啊,以前的他纔不會盡裝這些事!六年前,他是事業爲重;六年後,他是事業跟我爲重!事業是他生命中不可缺少的東西!就像六年前爲了晉氏,他可以利用婚姻一樣!這樣的男人,其實真的很傻!只是,誰都傻過!誰都沒有資格說誰。
爲了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誰不是費盡心思?甚至還變成另一個可怕的人。
從房間磨蹭出來,律同甫像變了個人似的,高冷早就不見,牽着我的手,慢條斯理的走在我後面,臉上的笑容淡淡的。
下樓,段鳳蘭幾乎是衝到樓梯口處,看着律同甫,眼裡瞬間涌出淚水,“雋陽,雋陽,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啊。”
我往旁邊移開幾步,段鳳蘭上前就抱住了律同甫。
律同甫微皺眉頭,僵硬的站在那,顯然很不適應這種熱情,段鳳蘭說,“自從你走後,晉氏跟着破產,我們晉家變成了寧城飯後餘香的笑話,而我……”聲音哽咽了一下,段鳳蘭說,“連我這個老太婆都要家到寧家的欺負!雋陽,現在都沒事了,你回來了。”
我心裡嘆了口氣,段鳳蘭真的是一個很在乎名跟利的女人,對着兒子所說的話是晉家,是晉氏,卻不問他這半年怎麼過的,這半年在哪裡,爲什麼沒有回來找她。
也許,這半年的落魄讓段鳳蘭嚐盡人間冷暖!只有當風光在現身上,纔會找到當初那種不可一世的光榮。
“讓媽好好看看,這半年來你有沒有變。”段鳳蘭轉了圈,看着律同甫,隨後很滿意的說,“比以前更壯了!雋陽,你將來有什麼打算?”
“我會跟夏惜舉行婚禮。”律同甫終於開口,談及的卻他跟我的事。
段鳳蘭皺着眉頭看了我一眼,“反正你們已經拿了結婚證,婚禮的事推後些時日也沒關係,現在當務之即……”
“不可以!”律同甫打斷段鳳蘭的話!含笑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要遵守承諾。”
聲音平靜,卻透着他的堅決!沒有任何可以更改他的決定。
段鳳蘭擋在我面前,“雋陽,現在你剛回來,對於寧城這邊很多事都不知道,你得先聽我的,先把晉氏……”
“我並沒有東山再啓的意思!”一句話,讓段鳳蘭臉色一點一點變僵硬!最後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震驚的問,“雋陽,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當然!”
“你不想東山再啓?”段鳳蘭睜大眼睛,重次確認的問道。
律同甫非常平靜的回答,“是!”
段鳳蘭的脣都在顫抖!“以前你視晉氏爲你的命!現在你的命沒有了,難道你不該去救它嗎?”
“那是以前!”律同甫冷漠的回答,無視段鳳蘭臉上的失望跟震驚!繼續道,“也許,那根本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晉雋陽,你想氣死我嗎?”段鳳蘭情緒已經失控!“晉氏是晉家的命,你現在不管,那將來晉家在寧城又算什麼?你怎麼變成了這樣!”滿是失望的看着律同甫。
律同甫淡淡的回答,“也許,這纔是真實的我!”
“你!我看你就是跟這個女人一起呆太久了,所以纔會有這些想法!你跟她在一起,我不反對!可你置晉氏不管,置晉家的未來不管,我有很大意見!”
“那是你的事!”這一句話,徹底讓段鳳蘭死了心!
這是她的事!是她段鳳蘭的事!意思是,跟他晉雋陽有什麼關係?那又不是他想要的!律同甫真的毫不給她面子!段鳳蘭的臉氣得都青了!
看了我一眼,我無奈的聳聳肩。
這根本不管我事啊,希望不要又牽到我身上。
“小惜,我們去吃早餐。”律同甫牽上我的手,從段鳳蘭身邊走過,段鳳蘭氣急敗壞的說,“晉雋陽,你是想把我氣死嗎?”
“爲了這點事就氣死,你真會開玩笑。”律同甫淡笑一聲,臉上神色冷漠。
“在你眼裡,我這個媽就比不上她?”段鳳蘭指着我問道,不明白她爲什麼一定想要這個答案!發生了那麼多事,都沒有想明白一些道理。
這半年來,她也上門過幾次!但都是看看小豆芽就走了,我跟她的關係一直不好!也沒有往好的方向發展的趨勢!晉雋陽在的時候如此,他不在的時候亦如此。
原本因爲第二個孩子的時候,有往好的方向發展的表現,可隨着孩子流產,關係又再次恢復原貌。我想,我跟段鳳蘭一定是八字犯衝吧,所以無論多長時間,都是煙硝味。
“媽是媽,妻子是妻子,古代人才會拿這樣的關係來比較,現在什麼年代,你還這麼迂腐?”律同甫停下來,神色略爲不耐反問。
迂腐!他在說段鳳蘭迂腐!要知道段鳳蘭年輕的時候在晉氏可是晉年謹身邊的一把手啊!很聰明,很會看準時機,晉氏能發展這麼快,也有段鳳蘭一半原因!可現在,她引以爲傲的聰明卻被兒子說成了迂腐!她氣得胸口疼!幾乎都要喘不過氣來!昨天晚上得知晉雋陽活着的消息後,她整夜未眠,原本想過來,怕打擾他休息,好不容易等到天亮趕過來,得到的卻是這樣的結果。
她真的氣得不行!半年不見,兒子的腦袋裡到底裝的是什麼東西?
“就算我迂腐,我也是生你養你的母親!所以,你現在連生你養你的人都要嫌棄嗎?”段鳳蘭逼問道。
律同甫皺着眉,明顯有些不耐煩了!不止是他,就連我在這裡聽着段鳳蘭的那些話都覺得不耐煩!不知道她堅持她所想爲的是什麼,年紀都已經到了這個歲數,難道好好安享晚年不好嗎?
一定要出來折騰着。
“媽,雋陽剛回來,很累,你說的事,他會考慮清楚,現在,別逼得這麼緊好吧。”我試着勸慰段鳳蘭,但她並不領情,看着我氣焰很高的說,“是不是你昨天晚上在他耳邊吹了什麼耳邊風?”
好吧,是我的錯!是我嘴多!
我沒事說什麼話啊?
自己給自己找難受。
“我先去吃早餐,你們慢慢聊吧。”說完,我便去了餐廳那裡,林嫂已經把早餐準備好,“太太,你先吃,我上樓看看小芽起牀沒有。”
“好的。”
林嫂從律同甫身邊走過的時候,說了一句,“先生,我去帶孩子下來吃早餐。”
這只是一句很普通的話!段鳳蘭正在氣頭上,一聽這話,頓時以爲林嫂在趕她走!“在這裡,連個傭人都不把我放在眼裡,再怎麼說,我是你母親,她這樣光明正大的讓我離開,倒是知根你們心裡的想法啊。”
“你想吵就去外面吵,沒人攔你!家,是家人溫馨生活的地方。”律同甫連應付都覺得多餘!丟下一句話向着我走來,段鳳蘭直接傻眼了!
剛纔,是她的兒子在趕她走嗎?這,這真的是雋陽嗎?段鳳蘭心裡在問着自己!
小豆芽被林嫂牽着下樓,睡得一臉懵懂,看到段鳳蘭還是很有禮貌的叫了聲奶奶!段鳳蘭心不甘情不願的應了聲,“我回去了!”
丟下四個字就往門口走去。
律同甫望了眼門口那個背影,“她一直這樣?”
“算是吧。”
“難爲你了。”律同甫說。
這是,在心疼我嗎?我抿脣一笑,“沒事,我習慣了,只要你現在回來,她不再給你介紹一些名媛淑女的話,我會很感激她的。”
關於寧靜靈的事,我真是怕了!
還好,寧靜靈那麼久沒有消息了,聽說去了國外!也好,去了國外,就不知道晉雋陽還活着的消息,也不會再出什麼妖蛾子!對於那個女人,我真的是疲於應付!
“我會跟她道清我的想法,同樣也不會再讓她再給你找麻煩。”律同甫很認真的看着我說道!
“謝謝!”
小豆芽過來甜甜的喚了聲爸爸,早安!把椅子拖到他椅子旁邊,然後小小屁股坐過去,跟律同甫緊挨着坐!“爸爸,你一會送我去上學的吧。”
“嗯,我送你。”
“太好了!昨天晚上我還做夢了,夢到早上起牀爸爸就不見了!我都哭了呢。”小豆芽握着律同甫的手,說得有模有樣!律同甫望着眼前這個特別的女兒,眼裡的柔情越來越多。
“不會,爸爸會陪着你長大!”
“爸爸,我好愛你哦!”小豆芽滿是激動的抱着律同甫!最後嘴巴在他側臉重重‘吧唧’一下!律同甫明顯眸光一閃,隨着輕輕的笑了!
這是種很奇妙的感覺,在律同甫腦海裡僅有的那點記憶裡,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身邊的孩子那麼漂亮,可愛,眉眼像自己,又像坐在對面的那個女人,結合了兩人的優點。
特別是那雙眼睛,很漂亮!
望着,心都控制不住的變軟!
“那你一直陪着爸爸,好不好?”他笑着問道。
小豆芽重重的點頭,“當然啊!我當然要一直陪着爸爸媽媽啊,等你們老了,你們的牙齒掉光光的時候,我還得養你們呢。”
一本正經的口吻,聽得我心頭跟着一暖!小傢伙越來越懂事了!
“不過,我還是想要有個弟弟跟妹妹,那樣,我跟弟弟妹妹一起養你跟媽媽,好不好啊?”小豆芽睜大眼睛問道,聽到弟弟……兩個字,我的心跟着一揪!半年前流產的那個孩子,就是個男孩。
那天在醫院,我甚至還聽到醫生跟護士都說了。
想到這裡,想到在國外瀟瀟灑灑的寧靜靈,心裡聚集了不少的怨恨!如果不是她,現在孩子都出生了!
“這個,要問你媽媽的意見。”律同甫把話丟到了我這邊,小豆芽緊跟着就問我,“媽媽,好不好?求求你了。”
“快吃飯,不然上學要遲到了!”我故意板着臉說。
小豆芽這才乖乖吃飯。
孩子的事,順應天命!
早飯後,小豆芽一直牽着律同甫的手,沒有放開過,怕一放開,人就不見了!
林嫂看着我們一家三口出門,特別欣慰的說,“先生,太太,你們晚上早點回來,我給你們做好吃的。”
“很好的傭人,給她加工資。”
“用你說,我早就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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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學校,律同甫親自送孩子進課室!牽着孩子,跟老師打招呼,甚至還把她抱在座位上!“小芽,爸爸先去處理事,你乖乖上課,好不好?”
小豆芽點頭,“再見,爸爸。”
“再見,小芽!”
人一走,頓時有其它同學就圍到了小豆芽身邊,七嘴八舌的問,“晉依昕,他就是你爸爸啊。”
小芽雙手往身前一抱,非常有氣勢的說,“當然啊!他就是我爸爸,我爸爸的名字叫晉雋陽!我都跟你們說過,我爸爸出差了,會回來的。”
“晉依昕,你爸爸好高,好帥哦。”
“肯定的啊,我爸爸是全世界最帥的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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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同甫坐上車,就不老實了,“小芽說要個弟弟妹妹,我們回去努力?”
白了他一眼!“我有事。”
“什麼事?”
“工作。”
“我陪你去!”律同甫說着,開始系安全帶,我在想帶着他去陳澤會不會不太好,畢竟當初陳澤是因爲他才落得這般下場。
“見男人?”見我不開車,他眉頭一皺,不懷好意的問道!
“是去見男人,但是關於公事!”
“既然是關於公事,你忌諱我?什麼公事,不能讓我知道的?夏惜,昨晚我所說的話是認真考慮過的!!”律同甫直勾勾的盯着我的眼睛問!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嗯了聲。
沒有再多想,車子往寧城監獄開去,關於他怎麼變成律同甫這件事,我很好奇,所以我問了起來!但他卻不太想告訴我,只用了一個詞回答我---機緣巧合。
這是什麼破答案!
“律同甫,你是不是想篡位。”話剛說完,就清清楚楚感覺到律同甫的目光變了!那樣的目光,透着野性,透着囂張,張揚,還有絲毫不掩飾的張狂!跟陰戾。
心口一滯!我想到了苑綠蓉的死!他不允許我提及,難道,跟他有關係?
心徒然一涼!我屏住呼吸,過了會兒,才試着去看他……目光一碰,此時律同甫的目光盯着讓我發顫!
不,不是發顫,而是發毛。
“如果,你想有自己的事業,之前你留下了錢在我這裡,可以重新開始,律奕雲挺可憐的,他……”我後面的話還沒有說完,律同甫就半眯着眼打斷了我。
“夏惜,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什麼?我想說的話,已經說了一半!卻被他打斷了,不是嗎?
他盯着我,我有些不舒服,這樣的目光,跟前一刻的他相差太大!
“你覺得那場謀殺是我策劃?覺得我最終的目的是律家的公司,強行佔爲已有?”他一字一句,將我剛纔腦袋裡的想法說出來。
我沉默。
律同甫聲音有些泛冷的說,“原來,我在你心裡,這麼不折手段。”
“抱歉,我誤會你了。”我道歉!聽到他說他不折手段的時候,我的心也跟着在難受!
到了監獄裡,我跟陳澤見面!他看到律同甫,就像見了鬼似的,直接後退,連聲音都在發抖,“小惜,你,你的身邊……”
“他回來了。”淡淡的四個字,消去了他眼裡的驚恐!我心裡無奈一笑,在我看到他的時候,想到的是去擁抱他,可從來沒有想過,他會是靈魂啊!
“他,他真的不是鬼嗎?”陳澤還有些不確定的問。
律同甫直接上來握上我的手,“我不是鬼,你很失望?”
“你的事,我會處理!如無意外的話,幾天後你就可以出去了。”我說出我來的目的!事情經過我自己去查了,陳澤真的是被冤枉的!這種冤枉來得很奇怪,我甚至覺得是被人陷害的。
心底深處我在想,希望事情跟我沒有關係。
“真的嗎?”陳澤高興的問。
“嗯!你出去後好好做人吧,對於過去的事,我希望你別再執着什麼,對了,之前你們家的公司價值多少,我補回給你們陳家。”我剛說完,陳澤激動得不知道要說什麼了,愣愣的看着我。
好一會兒他才說,“那時候我也罪有應付,如果我對你沒想法,他也不會對我家出手,這次我出去後,我會離開江城跟寧城,去老家跟我爸媽在一起生活。從江城到寧城,我都是跟着你的腳步在轉,夏惜,我很蠢是吧。”
語氣悲涼,我也不知道能說什麼。
如果能預知未來,誰都不會去犯罪。
知錯能改就好,不該堅持的東西,放手也許是最好的結果,給他人一片乾淨的星空,同樣也是給自己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這個世界已經有那麼多的負能量了,爲什麼自己還要去添上一笑。
“不蠢,只是太執着,我以爲過去了那麼久,你一定活得很好。”我笑了笑。
陳澤說,“是啊,我也以爲。幸好當初我也沒有對你做出什麼不好的事,以前在醫院看到你,覺得你特別清純,善良,又愛笑很堅強!後來聽到你在會所上班的消息後,覺得你所有都是裝的,或者是心裡的反差感太大,所以纔會有了那種心思。”
“不怪你,出去後希望你重新開始,屬於你的東西我會給回你,過去我跟他對你們陳家造成的傷害,我跟你說聲對不起。”起身,隔着桌子,我深深的鞠躬!
陳澤應該釋然了吧!以前很好的一個醫院,現在落魄成這樣,我挺恨自己惹禍的本事。
重新上車的時候,律同甫忍不住問他以前對陳澤做了什麼。
我把事情告訴他後,以後會聽到他幾句懊悔之類的話!結果,聽到的是---“活該!”
人怎麼變,本性不會變!這點,他晉雋陽倒沒有變,不管他變成律同甫,還是變成了王同甫,都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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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去律師事務所,律同甫也想跟着,最後被我趕回家了!粘人的本事這麼厲害,以前倒是沒有覺得啊。
拿着一些資料去容琛辦公室,敲門,裡面沒有反映;再敲門,才說進來。
推開門,意外看到容盈也在那裡。
她看到我,燦爛一笑,“夏惜,好巧啊。”
想到剛纔敲門裡面沒有反映,現在容盈還故意笑着跟我打招呼,有姦情!資料放在辦公桌上,“容先生,資料放在這裡。”
一擡頭,看到容琛喉結的位置竟然有個紅脣印!
這……我來得真不是時候!看向容盈,她故意在邊上看着壁畫!我乾咳兩聲,對着容琛說,“容先生,這裡,有個印記。”
容琛十分注重禮儀!每一天來公司,所穿的衣服都不會跟昨天重複,即使是鞋子都不會!可見他是多麼注重品味的男人!
“嗯?”他疑惑的問。
容盈因爲聽到我的話,所以也看了過來!接着走到容琛身邊,拿出紙巾就去擦……被容琛給躲開,皺着眉頭說,“你幹什麼。”
“夏惜又不是外人,知道我們的事又怎麼樣?”容盈無所謂的說道。
容琛臉色頓時一變,我知道那是他要發火的前奏,趕緊找了個藉口腳底抹油跑!我只是覺得奇怪罷了,卻沒有想到,倆個人真的……
再好的男人,都會有一個難解的題,比如愛情這道題。
越想忽視,越擾得你心煩意亂,最後,成爲致命的題目。
網上很多關於晉雋陽回來的消息,像靈異事件一樣,死而復生!明明,大家看着下葬的人,半年後又出現在衆人的視線裡!網友給出的評論---你們城裡人真會玩,連人死,人活都玩得像泥沙似的。
看着,我淡淡一笑。
這些所有,我都不在意……我所在意的是他回來了!
卓津帆給我打來電話,“小惜,你把陳澤弄出去了?”
腦子裡有什麼東西一閃,我直接問,“他的事跟你有關係?”
“當然!”卓津帆直接回答。
還真的又跟我有關係!
“他給你送花,又給你快遞禮物的事,如果不給他教訓,又怎麼會長記性?”卓津帆酷酷的說道!心頭一暖,記得剛開始收到那些東西的時候,我是怎麼樣的心情,害怕,驚慌……
後來突然消息,原來是卓津帆替我處理了陳澤。
現在他真心悔過,再說,我也沒有受到什麼傷害,得饒人處且饒人!他變成這樣,全是因爲我的關係!“津帆,謝謝你!現在他知道錯了,陳澤以前是昊浩的主治醫生,在我沒有錢的時候幫了我很多忙,他真心改過,我想給他一個機會,畢竟,是我欠他的。”
卓津帆沉默了會兒,“只要他不再傷害你,我沒什麼意見。”
“津帆,謝謝你。”真心的,很謝謝他的理解,謝謝他爲我所做的!謝謝他在那六年那麼不着餘地的對我好,照顧着我跟小豆芽。
“謝什麼,我是你哥,我不幫你幫誰?”卓津帆笑着道,隔着手機,隔着那麼遠的距離,我聽出他的笑聲充滿苦澀!也許,在我不知道的某個位置,我還住在那裡。
“是啊,我是你妹妹,你當然得幫我!以後他不會再給我添麻煩了!雋陽做過的事,我也會彌補他,就當是替孩子積德吧。”我說道。
卓津帆說好!
然後沉默了會兒,我們便掛了電話!
跟他,越來越多的是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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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洗手間,碰到容盈!她明顯哭過,眼框紅紅的,甚至跟我打招呼的聲音也有些哽咽!我不知道從哪裡開口安慰……
倒是她很自然的說,“我愛他。”
“可是,你們的身份……”我也不知道要說什麼!我不是當事人,我體會不到這中間是什麼樣的心情,也許時時刻刻會感覺到絕望吧。
畢竟,這份愛,不能言不能道,只能淹沒在心底!見不得光,只能在陰暗的角落肆意增長!即使如此,它也會有天成爲滲天大樹,再也控制不了。
“我不在乎,即使沒有未來,我也不在乎!我只是想他知道,有一個如此深愛他的女人!除去那聲哥,我們只是成年男女。”容盈很冷靜的說道。
我很佩服她!
但我更多的是心疼她!
那麼驕傲的她,卻在感情裡如此卑微。
在感情裡,永遠都是最先動心,最先說愛的那一個人容易受傷!也只有在感情裡,纔是衆生平等。
“夏惜,晚上陪我去喝酒怎麼樣?”她突然一笑,在我身邊伸手搭着我的肩膀問!想到那天喝酒之後發生的事,我的臉開始發燙。
“酒後好乾壞事,他現在來找你,你難道不借着酒壯膽,把他撲了,撲了,撲了,又撲了嗎?”容盈笑着問。
“你想的是什麼啊!”我無語的說。
容盈一笑,“那天難道不是這樣的嗎?放心,都是過來人,我懂!”
“你,你懂?你跟容……”
“是啊!那又怎麼樣!反正在那一刻,我覺得我們是相愛的!沒有世俗的眼神看着我們,只有我們彼此,也只有在那一刻,我才覺得,他這裡,是有我的!”容盈指了指心臟的位置,語氣平緩,認真,沒有任何造作。
可是,我們更多的時候,所面對的,都是冷靜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