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希!”白筱避開來往路人,氣喘吁吁地喊那個熟悉的身影。
一個年輕的女人跟在鬱景希的身後,還溫柔地摸了摸他的頭,似乎正跟他說着什麼。
聽到白筱的叫喚,鬱景希下意識地轉過頭,瞧見跑過來的白筱,卻沒有像以往雀躍地撲過去,而是淡淡地收回目光,然後舉起冰糖葫蘆,用兩顆小門牙狠狠地咬了一口,“悅悅阿姨,我們回家吧。”
錢悅今晚帶着鬱景希出來,想趁機跟他打好關係,可小傢伙一直板着臉,不管她怎麼哄都不開口。這會一聲“悅悅阿姨”叫得她有點受寵若驚,立刻拉起他肉肉的小手,“好。”
正想牽着鬱景希去停車場,一個女人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白筱衝一臉訝然地看着自己的錢悅頷首,然後看向鬱景希:“景希,我有話跟你說。旆”
鬱景希任由錢悅牽着,眼皮也沒擡一下,只是一個勁地吃着糖葫蘆。
“你是……”錢悅上下打量着因爲淋雨後顯得狼狽的白筱,本能地往鬱景希身前擋了擋。
“我是景希的老師。”白筱目不轉睛地看着鬱景希,話卻是回答錢悅的。
錢悅“哦”了一聲,“我是小希的……”說到一半,錢悅似乎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羞赧地微笑,低頭目光慈愛地看鬱景希,“以後小希在學校裡麻煩您多關照一些。”
白筱無法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比剛纔從咖啡廳出來還要糟糕許多。
錢悅的欲言又止,鬱景希的視而不見……
白筱扯了扯嘴角,“看來是我打擾你們了。”說完,轉身就要往回走。
鬱景希卻驀地擡頭,嘴裡還塞着冰糖葫蘆,口齒不清地嚷:“下次家長會,悅悅阿姨會陪我去的!”
錢悅一愣,隨即心裡又驚又喜,畢竟是從小接受良好教育的大小姐,面上沒多大變化,優雅地衝白筱點頭,然後俯下身,從包裡拿出紙巾,替鬱景希擦掉腮幫上的冰糖,儼然是後媽的架勢:“吃慢點。”
白筱真覺得自己是多餘的,胸口鍍着一口鬱氣揮散不去,她攥緊手指加快離開的腳步。
錢悅扔完紙巾回來,發現只有鬱景希拿着一根棒子孤零零地站在商場門口。
她不是不諳世事的天真小女孩,從剛纔白筱跟鬱景希的對話裡,她就隱約察覺到了異常,但她還是決定裝作什麼都不知道,走過去,摸着鬱景希的腦袋,“要真喜歡吃,我們可以再進去買一串。”
鬱景希埋下了頭,情緒格外低落,杵在那一動不想動。
“怎麼了?”錢悅蹲下,想要去扶他的小臉,“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告訴阿姨好不好?”
沉默了一會兒,鬱景希擡頭望着一臉和藹的錢悅:“我爸爸不喜歡你,所以你當不了我的後媽。”
頓時,錢悅臉上的笑容維持不住。
“……雖然我失戀了,但我暫時也不打算接受新的人。”
錢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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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筱心不在焉地走在路上,已經不知道第幾次被迎面而來的人撞到。
她揉着被撞疼的肩膀,也生出一種破罐子破摔的勁,就當是從沒認識過那個孩子好了。
可是他那一聲又一聲討好的“小白”又迴繞在她的耳邊,那種感覺酸酸的,又帶着一絲的甜蜜。
她真的能狠下心把這個孩子徹底遺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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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踏上回家的公交,白筱又接到了裴母的電/話。
白筱的手剛摸上/門把手,就聽見病房裡傳來裴母哽咽的聲音:“祈佑,你還沒好,不能出院。”
“裴先生,你的體溫還沒降下去,最好做留院觀察。”
輕輕推開門,白筱看到裴祁佑繃着一張帶着潮紅的臉,不顧護士的阻止去扯手背上的輸液管。
“筱筱?”蔣英美轉頭瞟見白筱,就跟看到救星一樣紅了眼圈。
裴祁佑也跟着偏轉過頭,看到門口立着的人時,手上的動作一頓。
白筱彷彿沒看到他扒輸液管的動作,走進去拿起牀櫃上的粥,“你有胃病,還是吃點東西吧。”
他沒有接過碗,反而握住她纖細的手腕,漆黑的眸子直直地望着她,“你去哪兒了?”
“剛出去有點事,喝粥吧。”白筱平靜地開口。
這一次,裴祁佑再也沒吵着出院,配合地喝了粥吃完藥就躺下休息。
可是,即便他閉了眼睛也牢牢地攥着她的手,眉頭微皺,像一個沒安全感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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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裴祁佑睡熟過去,白筱才抽回自己的手,走出病房發現蔣英美居然還在外面。
“筱筱,祈佑怎麼樣了?”
“吃了藥睡着了,”白筱給了蔣英美一個安撫性的淺笑,“應該沒什麼大礙了。”
蔣英美臉上卻
tang沒有褪去愁緒,望着白筱衣服上的泥漬,眼中又浮上淚光。
“筱筱,真的不能再給祈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嗎?”
白筱別開頭,蔣英美卻緊緊地握住她的手,生怕她不答應跑了,“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如果我能好好地約束祈佑,他也不會那麼亂來,現在事情也不至於落到這個地步。”
“媽您別這麼說。”白筱攏了攏鬢邊的髮絲,“不管您的事。”
“筱筱,媽知道你從小到大就是個好孩子,今天媽腆着老臉求你,”蔣英美咬了咬牙關,彷彿下了很大的決心,不顧尊卑地要給白筱跪下:“你不要跟祈佑離婚行嗎?”
白筱及時攙扶住裴母,也紅了眼眶:“媽你這是做什麼?”
“是我這個當媽的管教無方,這些年,明知道他對不住你,卻都沒爲你做過什麼。”
蔣英美淚流滿面,“可是自從你跟他說要離婚後,祈佑就知道錯了,他也沒再出去跟別的女人鬼混,下了班就回家裡,在你們的新房裡一待就一晚上,他不說,但我看得出他很難受,他不願意跟你離。”
“媽……”面對裴母的哀求白筱也感到心酸。
“媽知道他傷透了你的心,但這一次,就當是看在媽的面子上。如果他以後還出去找女人,媽就跟他斷絕母子關係,而且你奶奶也說了,以前是她的錯,她想讓你搬回來住。”
見白筱不說話,蔣英美繼續道:“祈佑他爸爸去的時候,我也想跟着去了,但想想祈佑,硬生生地苟活了下來,媽的身體不好,再也承受不住什麼打擊,只想看着你們和和美美地過日子。”
白筱的心頭就像被錐子狠狠地剜去一塊肉,隱隱作痛。
她眨了眨眼,聲音澀澀地,“我剛纔去見了一個女人,她說她跟了祈佑五年,她也勸我不要跟祈佑離婚。”
裴母握着白筱的手一緊,“那都過去了,以後祈佑不會再跟她們牽扯不清。”
“很諷刺不是嗎?”白筱眼底抹不去的自嘲:“當小三的深明大義,倒顯得我無理取鬧。媽你知道嗎?現在只要看着祈佑,我腦海裡想的不是我們過往那些甜蜜,全是他跟那些女人在一起的畫面。”
“這些年,我一直告訴自己不要去回憶,因爲每回憶一次,我的心就痛一次。”
蔣英美抹去眼角的淚,“筱筱,你就當可憐可憐我這個老太婆吧。”
病房的門不知何時敞開了一條縫。
白筱掙開裴母的手,一回身就看到了站在門邊的裴祁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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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筱打開病房的門,裡面亮着一盞檯燈,外婆正戴着老花眼鏡坐在牀頭搗鼓着什麼。
走近才發現老人家正在織一件毛衣。
“外婆,怎麼想到打毛衣?”白筱在牀邊坐下。
“閒着沒事,就想找點事情做,”外婆摘了眼鏡,揉了揉自己泛酸的眼睛,“讓看護給我去旁邊的農貿市場買了些線過來,可惜老了,以前打得那麼順,現在一不留神就會漏一針。”
白筱拿起織了大半的毛衣,小小的,蛋黃色,是照着五六歲孩子身形來的。
“景希那孩子,經常來看我,還買那麼多東西,我個老婆子也沒什麼好送他的。”外婆摸着毛衣,滿眼慈愛,就像是在撫摸鬱景希軟綿綿的捲髮,“也不知道他們這樣的富人家會不會嫌棄。”
白筱望着毛衣,有些晃神,她沒想到外婆對鬱景希的感情這麼深,
“每回聽到他喊我外婆,我整顆心都快要化掉了。”外婆說着就自發笑起來,“跟你小時候搬着小板凳跟在我後面叫外婆簡直一模一樣。對了,櫃子裡有一袋橙子,你等會兒走記得拿回去吃。”
“橙子?”豐城除了自己跟葉和歡他們,幾乎沒其他人會來探望外婆了。
老人家也詫異地看白筱,“中午景希來看我時拎過來的,他沒跟你說嗎?”
白筱起身拉開櫃子門,果然,裡面堆滿了水果跟零食。
“我還以爲你知道呢。這孩子每天都拎着東西過來,我都不好意思了。”老人家話雖這麼說,但臉上是愉悅的笑,“隔壁病房的幾位老太太都羨慕我有個好外孫,實際上這孩子跟我一點也不沾親。”
白筱怔怔地,這些日子,爲什麼她一次都沒有碰到過鬱景希呢?
“有時候我點滴快掛完了,看護又不在,他就跑到外面去喊護士,那脆脆的聲音……我要餓了,他就拿着便當盒跑出去,每回還真給他弄來吃的,比你小時候還要聽話,懂事得讓我都看着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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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醫院大門口,身前車流來往,白筱的大腦裡卻滿是外婆說的話。
想起傍晚在商場門口鬱景希說的話,她覺得心煩意亂,亂過之後又是讓她心酸的無助,一點點滲進她的血液,穿透她的骨頭,和她的骨髓融爲一體,令她難受得喘不過氣來。
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究竟在難過什麼,僅僅是因爲想到鬱景希就覺得難過到無以復加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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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和歡接到白筱電/話的時候,正打算跳一曲有氧體操。
“過來陪我喝酒。”一接起,那頭就響起白筱平靜到不正常的聲音。
上一回她喝酒是因爲裴祁佑跟女明星開/房,這一次傷得那麼重,難道他不怕腦震盪嗎?
白筱的聲音帶了微醺的不耐煩:“你到底來不來?”
葉和歡愣了三秒,立刻應道:“去,當然去,告訴我地址,我馬上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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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筱掛了電/話,繼續一杯又一杯地喝酒,想要把自己給灌醉。
喝着喝着,她就趴在吧檯上,沉悶的心情不但沒放鬆,反而越來越壓抑。
裴祁佑頭纏紗布站在病房門口,鬱景希假裝不認識她吃着糖葫蘆,兩個場景來回在她眼前交替。
白筱重新拿起手機,解鎖屏幕,手指點了點,屏幕上出現的全是上次鬱景希發過來的短信,每一條都像是荊條狠狠地鞭笞在她身上,又像是在控訴她的“無情無義”。
捂着自己發燙的額頭,白筱的眼角泛起水光,她胡亂揩去,繼續盯着暗下去的屏幕。
突然之間,她很想聽聽鬱景希軟糯的聲音,想聽他討好地喊自己“小白”。
白筱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把通訊錄的一個號碼按出去的。
等她反應過來,那頭已經被接通,“喂?”
低沉的男中音讓白筱有剎那的清醒,握着手機,驚慌失措過後卻是鼻子一酸,有種想哭的衝動。
“有事?”
“……說話。”
那頭也沉默了,片刻後,“再不說我掛了。”
白筱就像是跟他耗上了一樣,依舊沒開口,手機貼着耳朵,彷彿在等待他把電/話掛掉。
“到底怎麼了?”對方因爲刻意放柔而顯得生硬的語氣讓白筱張了張嘴。
她剛說了什麼,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嬌柔的女聲,“鬱總,丁局已經到了,就等您過去點菜。”
白筱的大腦神經就像被狠狠地蟄了一下,迅速地按掉了電/話。
眼淚不爭氣地掉了出來。
白筱一把抹掉,吧檯上的手機震動起來,她心虛一般,看都沒看就直接按掉。
再次震動時,她依舊按掉,來回幾次,手機終於恢復了安靜。
她側頭望着手機,不知道自己在牴觸着什麼,或者說,是她的心底深處在隱隱期待着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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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了帳,穿上外套,白筱扶着牆壁跌跌撞撞地出了酒吧。
夜晚的寒風吹得她一個哆嗦,酒意褪去了幾分。
白筱一屁股坐在門外的綠化帶邊沿,雙手兜進羽絨服的口袋裡,等着葉和歡來接自己。
“妹子,在等男朋友呢?”一聲搭訕的口哨在旁邊響起。
這裡的酒吧治安不錯,但外面路邊卻經常有混混出沒。
白筱蹙眉,不想理會他,勉強站起來,就要回酒吧裡面去,手腕卻被拉住。
“我還沒說完呢,怎麼就走了呢?我看你酒量不錯,要不咱們換個地方繼續喝?”
一陣反胃涌上胸口,白筱冷聲道:“放手!”
“來來,別害羞,哥哥的車就停在那裡。”混混說着就強行拉扯着白筱要走。
有路人以爲是情人之間鬧彆扭,只不過多看了兩眼就走開了。
“放開。”白筱用力地掙扎,連踢帶踹,想要脫離他的鉗制。
“裝什麼呀,”混混很久沒見過這麼正點的妞,怎麼肯輕易放過,“大家都是出來玩的。”
白筱的頭暈得更厲害,再也忍不住,俯身吐在了小混混的身上。
“我/操!”混混看着自己胸口的大片污穢,氣得直跳腳,拽了白筱就走,“回去慢慢收拾你!”
“放開她。”低沉又極具磁性的聲音驟然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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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正文五千字,爲了安撫小夥伴們等更的急切,免費奉送一個小劇場(以前寫着玩的):
鬱景希小盆友三歲時跟爸爸回國看望爺爺奶奶。
得到消息的路靳聲百忙之中抽空跑到鬱家跟常年居於國外的發小敘舊。
剛一進去,就看到一個鬱景希沒穿褲子、光着小鳥兒,正蹲在院子裡拿着玩具鏟子在刨土。
路靳聲對鬱紹庭這個兒子也是喜歡到不行,每回看到都恨不得栓在褲腰上偷走,因爲真的長得太漂亮了,簡直跟芭比娃娃一樣,這回也不例外,過去就把鬱景希抱在了懷裡。
“怎麼不穿褲子到處亂跑?冷不冷?”
鬱景希:“我剛拉完粑粑,李嬸給我拿擦屁屁的紙去了。”
路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