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粉看着他被人推遠推走,然後緩緩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手術室的自動開合門裡面緩緩走來一個人,他藍色的手術服前襟上還沾染着很多的鮮血,手上的塑膠手套已經摘了,整個人臉色蒼白,好像笑一笑都太累。
陸粉慢慢動了動腳步,然後整個人都撲上去,她的雙手抱着張政涵的頭,點了腳尖去吻他,這個吻太突然太激烈,陸粉的眼淚都落下來,沾落在張政涵的臉上,兩個人明明都沒有了力氣,可是這個吻卻又充滿了生機。
然後,張政涵的身子一軟,整個人倒了下去。
張政涵住院了,因爲勞累過度,在普通病房裡面掛葡萄糖,陸粉都睡了一天一夜,他還沒有醒過來,神經科的護士說,這是深度休眠狀態中,就讓他睡吧,但是差不多的時候要叫醒他,不然容易休眠之後過度虛弱,天氣又比較冷,容易生病。
陸粉算計好了時間,可是張政涵自己醒過來了,陸粉激動不已:“緩過勁來了嗎?”
張政涵漂亮狹長的大眼睛都睡出了三眼皮,啞着嗓子:“沒有,還想睡。”
陸粉好奇:“那你怎麼醒過來了?”
張政涵動了動四肢和頭:“再說下去容易休眠過度,四肢虛弱。”
陸粉內心驚愕,嘆息:這就是大神啊大神,夢裡邊都算計好了的,真自覺。
張政涵迷迷瞪瞪的,陸粉洗了一塊毛巾給他擦臉,張政涵精神了一些,問:“你休息過了嗎?你弟弟情況怎麼樣?”
陸粉伸手握住他的手,深情款款:“張政涵,我謝謝你,謝謝你救了星宇,救了我。”
張政涵笑眯眯的:“那你怎麼獎賞我。”
陸粉十分認真的看着他:“只要你想要的,只要我有的,我都可以給你。”
張政涵很少看見陸粉這麼認真的樣子,彷彿以身相許已經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卻又和過年那天晚上她說出口的感覺不一樣,張政涵笑了笑:“我不是已經收過禮物了,出手術室的時候……”
陸粉想起那個激烈的吻,臉上微微一紅,低聲道:“對不起啊……”
張政涵眨了眨眼睛,還要再說什麼,病房門卻被推開,陸遠山和程如梅走進來,張政涵一愣,陸粉急忙介紹:“我爸……”
張政涵多聰明啊,自然就知道身邊那個就是傳說中的‘小媽’,於是就要起牀下地,陸遠山急忙上去扶:“別動別動,你就休息,別客氣。”
張政涵只得欠了欠身子,打招呼:“叔叔,阿姨,你們好,本來打算親自去拜訪你們,這樣見面真是失禮。”
陸遠山搖頭:“張醫生,不要這樣說,你都是爲了救星宇,說到底你是我們的恩人,我們感激你還來不及。”
張政涵說:“您別這麼客氣。”
程如梅將一大捧百合插在花瓶中,笑着對張政涵說:“叫張醫生太見外了,你是小粉的男朋友,阿姨就不客氣的叫你一聲政涵,這次真是辛苦你了,謝謝你救了星宇。”
張政涵客氣道:“都是分內的事情。”
一羣人寒暄,陸粉最終冷着一張臉結束了話題:“他勞累過度還需要休息,爸,你們就先走吧。”
陸遠山只得站起來,看了張政涵和陸粉一眼道:“等張醫生身體好一些,到家裡面來。”
陸粉點頭,送走了陸遠山和程如梅,陸粉厭惡的看着那束百合:“真俗氣。”
張政涵道:“我看你小
媽挺和氣的,你怎麼總瞧她不順眼?”
陸粉冷笑:“要是哪天你爸給你找個小媽,你能瞧她順眼不?”
張政涵無奈,只得轉移話題:“不管怎麼說,這樣見面真是尷尬,我這個樣子,不知道你爸怎麼想我?”
“想什麼啊?”陸粉沒好氣道:“你給了他一個兒子,他還能挑剔什麼?”
張政涵蹙眉:“這句話聽起來怎麼這麼彆扭。”
陸粉撲上去:“張政涵,你怎麼這麼猥瑣啊。”
張政涵躲開陸粉:“哎哎哎,別這麼熱情,一會我又暈過去了。”
陸粉臉一紅,斜眼看着張政涵問道:“你是不是很得意啊?”
張政涵穿着病號服,沒有了往日的西裝革履,看上去格外溫順乖巧,笑得也格外溫柔暖人心扉,他說:“我能幫到你,我當然高興。”
陸粉問:“你明知道的,我給過你兩次機會,你爲什麼不要?”
張政涵額前的頭髮垂着,溫順的眉眼:“我們相處的時間太短,你還需要了解我,我也需要給你時間,讓你的心對我更加堅定。”
陸粉微微側身,一個輕柔的吻印在張政涵略顯蒼白的脣上,每一次每一個吻,陸粉都能從張政涵的身上學到新的東西,而這一個,名字叫作心動。
陸粉的手指拂過張政涵菱角分明的眉眼,語調都變的格外甜膩溫柔:“你是上天派來拯救我的,從現在開始就要改變,以後的每一天,我都要活的比今天更好,我堅信和你在一起會有幸福。”
兩個人的距離這麼近,陸粉眼神中的每一個神色張政涵都能一一分辨,他微笑:“這麼說你得叫我什麼呢?”
陸粉神色嚴謹:“恩公。”
張政涵:“……”
張政涵陪着陸粉去看星宇,這是張政涵第一次見到真人,以往,在陸粉的電腦上手機屏幕上都是陸星宇,這張面孔在被推進手術室的時候,整個血肉模糊,而現在他終於能清晰的看着,陸星宇和照片上區別還是很大的,兩年的牢獄生活還是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一些痕跡,那些張牙舞爪和眉飛色舞都化作了沉靜沉默和無聲的早熟。
陸星宇雖然醒了過來,可是渾身都不能動,只能睜着眼睛看了看張政涵和陸粉:“姐姐,怎麼不爲我介紹?”
陸粉坐在星宇身邊,神色溫柔:“這是張政涵,我上次與你說過的,他是個醫生,這次你能保住小命,全靠我們張醫生妙手回春,你的手術全程做了十三個小時,都是他親自主刀。”
星宇看向張政涵,笑眯眯的,漏出脣邊兩個小酒窩:“你好啊,張醫生,謝謝你啊,姐夫。”
張政涵無奈的笑,他剛剛完全是看走眼了,陸星宇一個重病戶,剛纔的深沉完全是裝的,害得他還以爲他不喜歡自己。
他彎下腰方便說話:“星宇,你好,感覺還好嗎?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星宇直言不諱:“其實我哪裡都不舒服。”
陸粉說:“你這次立了大功,我已經找周靜炎律師上訴,申請你的減刑,周律師說問題不大,所以你好好的養身體,等你的身體養好了,你想去哪裡,想做什麼,都可以,你就是個自由的人了。”
她伸手撫摸着星宇的額頭,語氣溫柔,像個對待嬰兒的母親一樣:“星宇,對不起,以前都是姐姐不對,是我太固執太死板,才讓你受傷,害你變成這個樣子,以後我不會這樣了,你就做你想做
的事情,去喜歡你想要喜歡的人,生命真的太寶貴了,就讓我們開心一點的過吧。”
陸星宇眨了眨大眼睛:“姐,你怎麼了?”
陸粉沒說話,站在旁邊的張政涵解釋道:“你姐姐被你嚇着了,一直在自責中,她現在說的話你也別當真,頂多就是內疚之後想要在言語上彌補你。”
星宇若有所悟的點頭,陸粉頓時怒了,回頭瞪張政涵:“我是說真的。”
張政涵和星宇一起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陸粉頓時黑了一張臉,星宇嘿嘿一笑,問道:“姐,我正好有件事拜託你,你能幫我聯繫素素嗎?我想見見她。”
陸粉的臉更黑了,就算不知道素素是誰,張政涵此時也猜出個十有八九,但是陸粉直接用行動證明了自己剛纔對星宇的安慰都是言語上的彌補而非行動,她冷着一張臉:“不行,我不准你見陳素素,也不准你以後再跟她來往。”
星宇哀求:“你看你,你剛纔還說以後讓我自由自在的生活,做想做的事,喜歡想喜歡的人,你現在就反悔。”
陸粉思前想後,還是拒絕道:“星宇,你喜歡誰不好,爲什麼非要喜歡陳素素?她除了長得漂亮還有哪吸引你?你被她害成這樣還不夠嗎?你再跟她牽扯能有什麼好結局?除了這個之外我都答應你,但是唯獨陳素素,絕對不行,我是你親姐姐,我難道會害你,她是個野心勃勃的女人,她對你根本就只有企圖,你是被她算計了,你清醒點吧。”
星宇眼中的光輝慢慢黯淡了:“姐,你不要這麼說素素,我不知道你對她究竟爲什麼有這麼大的成見,但是我喜歡她是真的,我從上了大學就喜歡她,她沒有野心也沒有企圖,她是個善良純潔的女孩兒,是我昏了頭,我傷害了她。”
陸粉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她還要再說什麼,旁邊張政涵拍了拍她的肩膀:“星宇還在養病,好好說話。”
陸粉壓抑着心中的怒火,拼命告訴自己忍耐,平靜,慢慢來,不要急,維持自己剛纔說過的話,給他一點自由,少一些約束。
張政涵彎腰看着星宇:“你什麼都不要多想,先把身體養好,不管是追女孩還是想幹別的什麼事情,都要健健康康了之後再說,睡吧,我和你姐先走了,晚一點再來看你,看護你的是陳護士,是我在大學時的小師妹,你不用客氣,有什麼要求都對她說,好嗎?”
星宇點了點頭:“謝謝你。”
張政涵帶着陸粉往外走,出了病房,陸粉長出一口氣,她蹙眉問張政涵:“你知道陳素素嗎?就是害我弟入獄的那個女人,年前劉斐車禍案的那個女證人,你說星宇是不是腦子進水了,她哪裡單純了?”
張政涵無奈的看着她:“星宇喜歡她,自然看她什麼都好什麼都順眼,就算那個女人有什麼,你現在也說不通,有些事情還是要他自己去經歷,喜歡一個人有時候就是盲目的。”
陸粉現在就是個炮筒,冷笑一聲問張政涵:“你是不是想說你喜歡我也是盲目的?”
張政涵無語:“我什麼時候說了?你不要這麼敏感。”
陸粉翻了個白眼:“你知道我現在是什麼心情嗎?”
張政涵思慮了一下,認真問道:“是不是有點酸爽?”
陸粉:“……”
陸粉被氣笑了,攻擊他:“要不要再加點醬油調調味?”
張政涵笑了一聲,大搖大擺的往外走,陸粉緊忙追上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