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孃的後腦勺被磕傷了,流了很多血,直接被送進了急救室,搶救了兩個小時,才被推出來。醫生說媚娘沒有什麼問題了,就是額頭的傷口太深了,我們幫她縫了五針,那會留下疤痕的。
我進了病房仔細看牀上的媚娘,臉腫得老高,破皮的地方包紮起來,烏青的眼睛腫得只剩一條細縫,嘴脣爛掉了,紅紅的肉從裡面翻出來,那張臉,怎麼看都噁心。她纏着繃帶的右手吊在脖子上,全身都被包紮了一圈,就是木乃伊似的。
那幫中年婦女下手真他媽夠狠的,竟把媚娘打成這副模樣,我又是憤怒,又是憐惜,心裡難免感嘆,以前的媚娘多麼任性妄爲,現在淪落成如此,真是世事無常啊!
也不知是誰通知了劉老大,他寬闊的肩上架着一張殺氣騰騰的臉,一進門,他黑黝的大手一掌拍着牀邊的茶几,也不管媚娘壓根沒醒着呢,他咬牙切齒地說“媽的,那賤人竟敢找人打你,妹妹,你放心,回頭我就找她算賬,那賤人不知道是誰給她借了膽……”
我心裡不免冷笑,他有膽子回家教訓自己的老婆,也就在這裡耍威風,打腫臉當胖子,回到家了,說不定還要跪搓衣板呢!
不知媚娘是被劉老大的巴掌聲震醒了,還是麻醉藥過去了,媚娘醒過來了,可能是太疼了,悶哼一聲。本來我就看不慣劉老大,現在又狐假虎威,越發看不慣了,沒好氣地諷刺“劉老闆,您的怒氣還真不小呢,媚娘剛受了委屈,你不關心一下,反而在這裡飆,是不是有點說不過去呀?”
劉老大見我進來,冷冷地瞟了我一眼,稍稍斂起怒氣,濃眉仍是煩躁地糾緊“你怎麼在這?”
顯然他還記得我,當然了,若是有人捅上你兩刀子,恐怕你也會一輩子記得他。我側着頭看着媚娘說“我送她過來的!”
“哦!”劉老大對我的敵意變少了,轉頭仔細地看向媚娘,他嚇得皺起了眉,明顯的嫌棄樣,他連忙轉過頭對我說“我還有事,媚娘就勞煩你照顧了。”
說完後,他頭也不回地往外走了,早就醒來的媚娘,細縫稍稍睜開了一點,破爛的脣翕動出沙沙的聲音,她冷哼了一聲,自嘲地笑了。
我看着她那個樣子,心都不由疼了,以前劉老大對媚娘多好,張口閉口妹妹,出差回來的第一天,就來看媚娘,帶給媚娘各種各樣名貴化妝品包包之類的。現在變醜了,他只看一眼,便嫌棄走了。
媚孃的細縫裡流出一股清淚,滾到耳後,爛脣微微地顫抖“陸雙雙,你看到了嗎?男人全他媽沒有一個是好東西,全他媽沒個好東西,他們對我們有興致時,就對我們百依百順,就算你讓他給你下跪,當一條狗,它都心甘情願,等他們沒了興致,看你一眼都嫌髒,我們還不如馬桶呢!”
媚娘驀地拔高音調,像走音的笛聲一般刺耳“男人全他媽是畜生,他們通通都給我去死。”
我被媚娘強烈的恨意嚇得駭然地哆嗦了一下,畏懼地望着媚娘,透過細縫,她看到的不只它是眼淚,還有仇恨,那種抽骨剝皮的仇恨!
我不知媚娘經歷了什麼,她纔會那麼怨恨男人,我試圖放低音調安撫道“好了,先別說了,醫生說你要注意休息,這樣傷口才能癒合得快一點。”
媚娘沒有理我,烏青的眼睛死死的瞪大,望着天花板,我再說什麼都是無益,轉身要往外走。
有個護士走了進來,手裡拎着媚孃的lv包包,還有一個,笑着對我說“小姐,你朋友的一直在響,剛纔我接通了電話,電話是他老公打開的。”
“哦!”我禮貌地接過包,道了一聲感謝,就輕手輕腳地把包包和放在牀頭櫃。
這時,突兀地響起了,來電顯示是死人,我偏頭看了一眼媚娘,猜測死人就是媚孃的老公,她畢竟是受傷了,總要通知親屬,我小聲問“媚姐,你的電話響了。”
媚娘想事情太入神了,我連喊了三聲,她纔回過神,幽怨地說“你幫我接通電話,然後遞給我,我手動不了了。”
媚孃的四肢傷得都不輕,現在全身都包紮起來,包得嚴嚴實實的。我剛按了接聽鍵,就傳來粗俗的罵罵咧咧的聲音“陳杜娟,你他媽想幹嘛?你居然不接老子的電話,你是不是想自己的女兒被賣是啊?”
媚娘聽到聲音,氣得身體都在劇烈地顫抖,她痛苦地朝着電話那頭挨進來,我快速地遞到她的耳邊,媚娘大聲的朝着電話那邊怒吼“張老七,你他媽有本事就被拿女兒來威脅我。”
“嘿嘿!”電話那邊傳來猥瑣的笑聲“老子要是沒有本事,你能蹦出四個女兒,你纔沒本事,生下來全是女兒,我告訴你,你要是不給我寄錢,老子就把你大女兒買了,反正她現在都14歲了,也可以賣了,上次老錢都和我說了,城裡人最喜歡這種十四五歲的小女孩子,據說能賣第一次就還能賣上十萬,這都趕過你了。”
媚娘激動得得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她憤怒的想要起身卻根本動不了,她歇斯底里地吶喊“張老子,你他媽是不是人,別人都說虎毒不食子,你連自個的女兒都要賣,你連畜生都不如。”
“老子現在要錢,誰給我錢,誰就是我大爺,誰就是我媽,爲了錢,老子什麼都幹得出來,不就是賣個女兒而已,我還有三個女兒的,一個接着一個賣,女兒賺錢給老子花,天經地義,老子都吃一輩子的大麻,享受一輩子了。”
“你無恥,你下流,你怎麼不去死,我詛咒你死在大麻。我警告你別想動我的女兒,不然我和你拼命。”
“你要不動女兒可以,你馬上給老子打20萬,老子昨天賭錢輸了,還有沒有錢買神仙水了。你快點啊,不然老子明天就賣了你女兒。”
媚娘太激動了,使勁揮舞着雙手,吊針從她的手背抽出了出來,她絲毫不覺得疼痛,也不知那裡來的力氣,她死死地捉住了電話咆哮“我那裡來的錢,我就算一晚陪三十個男人睡覺,賺來的錢都不夠你花,上次,你問我又要了20萬,那都是我借高利貸的。現在我還欠着好幾百萬,你是不是想要死了,才甘心?”
“我不管,反正老子就是要錢,你要死就死唄,你死了,我就賣女兒。反正現在女兒比你值錢多了”張老七放聲大笑。
媚娘氣急了,狠狠地把電話砸向了牆壁,倒是蠻堅固的,屏幕都沒有摔,完完整整的。
媚娘好似失去了理智,她扭動着身子,可是受傷太嚴重了,她一個重心不穩,重重地掉下牀,我快速上前要扶住她。媚娘擡起頭冷冷地盯着我,目光帶着刻骨的恨意,她用力地甩開我的手,怒視着我狂吼“你看着我現在這個樣子,你一定覺得很好笑是吧,你來裝什麼好心人。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們各個人都盼着我早點死。”
“不是的,媚姐,我......”我焦急地爲自己辯解。其實我也不是個好人,我偷過東西,也打過人,幹過不少見高就攀,見底就踩的事情,。只是看着媚娘那個樣子,有點於心不忍,可能是同病相憐吧!
“不是什麼?誰是你姐?別他媽假惺惺做樣子,你滾,你馬上給我滾!”媚娘狼狽地趴在地上轟我走。
我不想再刺激媚娘,走出了病房。我把媚娘掉下牀的事情,告訴了護士,護士要安置好媚娘,媚孃的情緒太亢奮了,根本不聽勸告,完全失去了理智,見誰就咬誰。
醫生又過來給媚娘打了一針鎮靜劑,她睡了過去了。醫生安撫我不要再刺激媚娘了,因爲媚娘原本就由中度的憂鬱症,若是再受刺激可能會出現變成重度憂鬱症。
病房還是個高級病房,有個小陽臺,我心情沉重的站在陽臺邊沿,慘淡的陽光一縷縷地被收回雲層,月亮幽幽地掛上天際,蒼白的月光溜入病房內,覆在我的黑色涼鞋上,我不由幽幽的嘆息一聲。
原來媚娘也有那麼曲折的人生,居然會遇着賣自己女兒的老公,這個世界真他媽瘋了。
病房很靜很靜,中途有醫生護士進來,也來探過,誰都沒有說話,在這樣一個死氣沉沉的空間裡,連喘息聽起來都是悲痛的,所以我很討厭醫院,這種陰鬱的氛圍。
我正想得入神,有一隻手輕輕地搭在我的後背,我回過頭目光呆滯地望着來人,他一隻手摟着我,手覆我眼睛上,低聲說道“我不會讓你受到這樣的傷害!”
我在感覺到懷裡的身體輕顫了一下,臉埋在他懷裡,他的肩膀很寬,雖然不夠暖,足以讓我有了安全感,我有種想哭的衝動,可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他握住我腰的手一點點收緊,很緊很緊,好似將我嵌入自己的身體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