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林端午求婚的那個晚上,蘇白居然做起了夢。
夢境很奇怪,那裡有一棵巨大的銀杏樹。秋天的時節,秋風捲起了金色的銀杏樹葉,彷彿滿世界都是金色的落葉。
蘇白不確定自己在哪裡,認真地研究了很久之後,才恍然記起,那是高中的學校。低頭看看自己的穿着,居然還是學生時代的衣服。是她最喜歡的那一套,白色的翻領毛衣,藍色的大片裙,有種乾淨的氣息。居然,在夢中穿越回來了?
她此刻站的地方就是學校圖書館,最後一排的放書櫃。窗戶打開着,風從外面吹了進來,偶爾也會捲進來幾片銀杏樹葉。夕陽投影過來,將她的身影印在了牆壁上,她舉起手,牆壁上的自己也舉起了手。她作出了一個心樣的動作,牆壁上的自己也畫出了一個心。
蘇白不自覺嘴角微微地彎了起來,忽然地她發現牆壁的某個角落有一團黑色的影子莫名可疑。蘇白回頭,只是嚇了一跳。那裡居然站着一個穿着黑色上衣的男孩子,背抵着放書櫃,臉對着她的方向。那男生有一張英俊乾淨的臉,格外的英氣勃發,格外的明朗,就如同秋日透明的藍色天空一樣。蘇白低下了頭,有些害羞,不敢和他對視下去。
然後,耳邊就傳來了對方善意的笑聲,蘇白擡起頭,正好和對方的視線纏到了一起。於是,心跳如雷。
男孩子慢慢地一步一步走過來,走過來——
然後,蘇白就醒過來了。額頭上有些發燙,摸了摸,居然是一頭的汗水。看看時間,手機屏幕上正好標示出一的字樣。
倒回去,想繼續補眠,卻發現翻來覆去根本睡不下去,幾日來的種種如同影像一樣在面前急速地閃過。時而是林端午一臉嚴肅的求婚姿態,一會兒母親親戚這邊過度興奮的關切。
中國素來有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的傳統理念,女人到了二十九歲,將近三十歲,不考慮結婚還能做什麼?所以,蘇白的老媽白未來自從知道了這樁大事之後,幾乎是敲鑼打鼓讓所有親朋都知道了,其中也包括了早已經和她和平分手的老爸蘇愛國。
敲鑼打鼓,一方面自然是爲了表示高齡的女兒終於有人要了,另一方面自然也是爲了給蘇白施加壓力,讓她不能夠再有退路,讓她不能再去考慮考慮。
“還考慮什麼呀!你以爲自己還是青春年華嗎?你都趕上立秋了,別糟蹋時間了。”那是白媽媽的原話,而這番原話多少有些噁心蘇白的成分。
立秋?還真是讓人鬱悶的形容詞了。也幸好是在二十一世紀,要是在過去的話,她這把年紀,估計會被她媽說成是深冬的吧?
明明吃自己的,花自己的,卻偏偏要在結婚問題上受盡老媽白未來的不待見,真不知道是個怎麼回事。難道二十九歲不結婚就真的很犯罪?難道二十九歲就連考慮的機會也沒有了?難道二十九歲不結婚就代表她以後也嫁不出去了?然後就等着某個悽慘的黃昏,滿頭白髮的她被別人發現死在了自己的公寓中。而且還是死了許多天,直到發出惡臭才被人發現的那種。這種只是電視新聞,而新聞和生活很遠。
哎!頭又痛了!看起來,註定要失眠了。就在蘇白考慮要不要吃一片安眠藥的時候,手機卻適時地在她腦後瘋狂地震動起來。
蘇白翻開蓋子一看,葉彎的名字如同流水線一樣在白色的屏幕上來回移動。看到葉彎的名字,蘇白卻不覺露出苦笑,這回安眠藥也不要吃了,有了這女人的電話,那是註定沒有補眠的機會了。
終於,蘇白吸了一口氣,按下了接聽鍵。“說吧,女人,什麼事?是不是又和那個極品女人有什麼事故發生了。”
最近,葉彎的電話時常會提起自己的主管,那個姓歐陽的女人,頻繁的程度都快成了每次電話,每次碰面的固定話題了。而她還“親切”地給了她一個暱稱“孤寡”,可見葉彎對她的深惡痛絕了。
所以,這次深夜來電,蘇白自然地也會聯想到是因爲她。
“切!我有那麼無聊,那麼倒黴嗎?白天受她荼毒不夠,晚上還要繼續?而且,晚上是屬於孤寡的私人時間,她可是算的分秒計較的,絕對沒有那種奉獻工作的精神。她的興趣只在於把活全部推給我們,然後自己穿的花枝招展到上層那裡去賣弄風騷,掉個金龜婿。”葉彎一上來就開始罵咧咧的,對着蘇白,她一向都是有什麼說什麼,不會故意地發嗲,也不耐煩裝一下卡哇伊的天真樣。
蘇白聽着她的話,不免有種兔死狐悲的感覺。其實比起葉彎口中倒胃口的“孤寡”,她目前的狀況可能更加慘。雖然都是三十歲左右的女人,那個“孤寡”至少還有賣弄風騷的資本,而她卻什麼都不剩下了。當他們對那些三十歲上下的女人言詞刻薄的時候,其他人或許也在討論着她蘇白的“可憐兮兮”。
蘇白,什麼時候竟然落到這樣的地步了?有種不甘心,有種無奈何,還有種莫名的胸悶。
“養老!養老!孤寡還真把這裡當做她的養老地了。”葉彎那裡的口氣有些不穩定,熟悉葉彎的蘇白只是一下子就聽出來了。而會讓葉彎這樣的,不外乎只有兩個理由,一個是歐陽姓的孤寡女人,一個是男人。奔三女人煩惱的熱點終究是集中的。
“那怎麼了?”
“蘇蘇,你知道嗎?”葉彎也學她的家人一樣,只叫她蘇蘇,而不叫她的名字。“那個死男人居然騙我!”
死男人?是A君?B君?C君?亦或者是蘇白還不知道的未知君?葉彎換男朋友的速度非常快,時常只是幾天的功夫,就說散了,原因是各種各樣的,但是細究到深處,只是因爲葉彎不滿意。
葉彎挑男朋友的條件非常苛刻,臉要好看,身材要好,學歷要高,工資要高,要以年薪計算,有房有車無貸款,當然還要有感覺,那也是非常重要的。對了,還要是上海人。如同天價的條件,雖然葉彎確實有些資格。
葉彎對於自己的婚姻觀和愛情觀,自然有自己的一套原則,一個鍋配一個蓋子,她的條件不差,自然要配上更加好的,要不然可就是虧待自己了。虧待自己這樣的事情,她葉彎是絕對不會做的。
對於這個理論,蘇白也不知道對不對,反正她蘇白的外形條件,家裡的背景,甚至是年紀都不如葉彎,所以自然不會有葉彎那樣的癡心妄想了。是,真是一種癡心妄想了。按照老媽白未來的想法,只要有個還過得去的男人能夠娶她這樣年紀的女人,已經是祖上積德,她的運氣了。所以,她應該好好地珍惜手上擁有的資源——林端午先生。
葉彎一時提起所謂的“死男人”,蘇白一時還真的有些懵,猜不出到底是指哪一位君,所以,就隨便了報出了一個名字來,那端的葉彎一聽之下,就把原本的聲調提高了十個分貝有餘,害的蘇白只好把手機拉遠了一點距離,等對方叫囂完了,蘇白才把手機放近了。
“蘇蘇,你對我太壞了,我的事情都不關心。”
“哎。”蘇白嘆口氣,她雖然沒有小孩,但是卻常常有一種養着一個小孩的感覺,非常的疲於奔命。“我對你還不關心呀?我的葉彎小姐,拜託好不好!你給點良心好不好!要是不關心,我現在就直接關機了,而不是午夜凌晨兩點——”蘇白看看手機,報出了準確的時間,“兩點三十五分又三十五秒,聽你哭訴了。”
“可是——可是——”葉彎抽抽噎噎的感覺,好像是世界末日了。“我跟那個男人早就分手了八百年了,你身爲我生命中最最重要最最貼心的朋友居然連這個事情都不知道,你就是對我不夠關心嘛。”
這深更半夜地,領受她葉彎的尋死覓活的發嗲功,確實不是時候吧。
“OK!OK!大美女,葉大美女,我錯了,我對你老人家不夠關心,現在補上行不行,告訴我發生什麼了,行不行?”
安慰話說到這個份上了,葉彎大小姐終於開始步入正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