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略開車往百里香趕,快到門口的時候見一輛救護車從他車身旁邊呼嘯而過。
老麥的電話一時也打不通了,關略在市區連闖了兩個紅燈。
百里香門口已經堵滿了人,不斷有一些膽小的女顧客從裡面鬼叫着跑出來:“殺人啦……裡面出人命啦……”
關略心口收緊,錯開人羣擠進去。
阿萊剛好帶着幾名保安在門口維持秩序,見到關略過來立即哭喪着臉湊近:“九哥…”
“怎麼回事?”
“就上回您從我這帶走的那姑娘,在包廂裡捅了人。”
關略一驚,卻到底沉得住氣:“捅誰了?”
“蘇家二少爺蘇霑。”
“死沒?”
“沒死,剛被救護車拉走,不過我看那樣子也夠嗆!”阿萊已經嚇得臉色發青,關略看他那慫樣就來氣,“沒死就還能救,那姑娘現在人呢?”
“還在包廂,麥哥在裡頭守着!”
關略心裡稍安了一些,只是不知蘇霑惹了她什麼地方。
“捅哪兒了?”
“啊?”阿萊一時沒反應,頓了頓才面露難色地支吾開口:“那個……捅了下面…”
“……”關略臉色驟寒。
這傻姑娘怎麼無緣無故去捅蘇霑的命根子?
“蘇霑招她了?”
“沒有啊!”阿萊都想替蘇霑喊冤,“當時我也在包廂呢,蘇二少剛娶的那老婆不是前幾天服毒自盡了麼,今天下午剛奔完喪,他叫了幾個常玩的朋友來我們場子消費,說要去去晦氣,我看着他心情不好就帶了幾個小姐去包廂想給他們找點樂子,原本都挺好的,小姐們也賣力,幾杯酒下肚就把包廂裡的氣氛哄高了……”
阿萊開始回憶事發時的場景。
“也不知道那姑娘啥時候進來的,當時包廂里人很多,燈又暗,大夥兒喝得都有些高了,還是我先發現那姑娘,她從門裡進來就直接朝蘇二少那邊走,蘇二少那會兒正摟着一小姐在喝酒呢,當時我也沒瞅出什麼不對勁,就覺得那姑娘臉色煞白煞白的,滿眼血紅…結果沒走幾步就見她從胸口撈了個什麼東西出來,等我再反應過來的時候她手裡拽的刀子已經亮了……哎喲喂……”
阿萊嘴裡“嘶-”了一聲,當時畫面像放電影一樣。
“九哥您是沒瞧見當時那模樣,姑娘忒狠了,一刀子就朝着蘇二少胯下戳進去,旁邊小姐叫得跟殺豬似的,我跟其他兩個反應快的衝過去想摁住她,結果愣是沒繃住……我們兩個大男人啊,那姑娘勁得多大?我們死活弄不住她……”
阿萊現在回憶起來還心有餘悸。
當時的唐驚程就像發了瘋的獅子,仇人,恩怨,姚曉棠死時痛苦的樣子,蘇霑那條狗命和窩在小姐懷裡猖狂猙獰的笑,這一切都是她的勇氣。
亮刀,步伐穩健地走過去,一刀下去眼裡全是紅光,勁兒都在她手裡的刀柄上。
“…那姑娘朝着蘇二少的命根子戳下去,眼睛都沒眨一下,咬着牙將刀子直接拔了出來,
血賤了她一臉,她臉色未變……蘇二少當時也不知是痛傻了還是嚇懵了,第二刀下去的時候那姑娘好歹被我們扯了一把,刀子戳偏了,戳在他大腿兒上……”
後面情景基本能猜出來了,現場一時兵荒馬亂,阿萊叫了救護車,已經疼暈過去的蘇霑被送去了醫院,現場小姐和服務生嚇得全部鬼叫着四處逃穿,唐驚程成了衆矢之的。
“你們有沒有把她怎麼樣?”
“誰?”阿萊還不知道唐驚程和關略的確切關係,不敢造次,“您說那姑娘?被蘇二少帶去的朋友踢了幾腿,不過我知道她跟您認識,您的人我當然不能讓他們動,所以叫人暫且護住了。”
隨後阿萊就給老麥打了電話,當時老麥還在市區診所,開車過去無非也就七八分鐘的時間。
老麥到了才知道出了這麼大的事,先將場面控制住了,之後纔給關略打了電話。
阿萊留意關略的表情:“九哥,這事怎麼說?蘇霑畢竟還是場子裡的常客,又是蘇閎治的兒子,我覺得……”
“你覺得什麼?”關略一眼掃過去。
阿萊不敢往下說了。
關略垂了下眼皮,再擡起來的時候黑眸裡已經聚了一些戾氣:“今晚場子裡有多少人?”
“大概二十來個吧!”
“好,你去把他們全都叫來,先把裡頭清場,然後叫他們全部守在包廂門口,所有事發時在場的人一個都不許走,包括小姐,蘇霑帶來的朋友,還有今晚在包廂當值的服務生!”
關略有條不紊,阿萊卻有些搞不懂了。
“九哥,您這是要做什麼?準備當場就把那姑娘解決了,給蘇二少一個公道?”
關略卻突然冷笑:“公道?什麼公道?”
“她給了蘇二少兩刀,難道不是應該…”
“停!”關略適時打斷,“我沒見過她動刀子,你見到了嗎?”
“……”
阿萊一時語塞,關略眼裡寒氣凝聚,他要是還不明白就枉費在道上混了那麼久。
“沒…沒…我啥都沒見到,沒見到……”
關略這才哼了一聲,轉身進了百里香。
百里香的客人已經基本走光了,關略直接上了二樓包廂,剛進走廊就能看到地上蜿蜒遊走的血跡,血跡還是鮮紅的,尚未凝固。
關略不由眉頭又緊了緊,這傻姑娘跟蘇霑什麼時候有這麼大的仇怨?
門口一堆人見到關略進來,一水兒半鞠躬:“九哥!”
他頷首應聲,推門進去,包廂裡的燈全都被打開了,光線逼人,空氣中還瀰漫着濃烈的血腥氣。
許多人都杵下那裡,各自臉上表情不同,有嚇懵的,有看好戲的,有沉醉未醒還恍恍惚惚的,甚至還有兩個沒來得及逃出去的小姐站在角落裡互相抱着哭,像是那刀子戳在她們身上似的。
大概也是因爲沒經歷過這麼要命的事,被嚇破膽兒了,又不敢哭出來,所以哭音細碎,弄得整場氣氛都很怪異。
唯獨老麥最安穩,翹着二郎腿
悠哉哉地坐在沙發上,見關略進來才起身。
“得,這本事…”他想說不愧是你老九睡出來的女人,不過想想這氛圍實在不適合講笑話,所以收斂了一點,用眼梢睨了睨縮在角落裡的唐驚程,伸出兩根手指:“兩刀,是死是活得看蘇家人的造化,不過救活了我估計也是斷子絕孫的料!”
關略也已經料到事情的嚴重性了,看了唐驚程一眼。
她就蜷縮着半蹲在沙發旁邊的角落裡,頭垂着頂在膝蓋上,頭髮披下來蓋住整個臉,不過可以看到她手裡死拽的那把刀,就是之前關略送給她的那把,刀身不長,刃上還掛着未乾的血,腳下已經滴了一大灘,沙發和地上更是大片大片猩紅的血漬,看着就觸目驚心。
關略用舌尖頂了頂門牙,心裡不免笑,好樣的,這姑娘還真學會動刀子了,兩個月沒見像是長了不少本事。
“這事怎麼說?”老麥在旁邊問。
關略不回答,徑自朝唐驚程那邊走過去。
唐驚程就蹲在沙發形成的巨大陰影裡面,此時她的世界是靜止的,她將整個腦袋都埋在膝蓋上。
關略蹲到她面前,微微嘆了一口氣,伸手過去扯她還抓在手裡的那把匕首。
她愣是不肯鬆,血糊糊的手將匕首拽得死緊,頭卻從膝蓋上面緩緩擡了起來。
關略終於看清楚了,她的臉色煞白,毫無血色,眼睛卻像被血殺紅了一樣,額頭全是黏糊糊的汗,脣和半邊臉頰有幾滴血濺在上面。
兩個月了,他已經兩個月沒見到她,沒想到再見卻是這種兵戎相見的時刻。
真是冤孽!
關略居然輕輕笑了笑。
“乖,把刀給我……”
他開口說話,唐驚程一直靜止的目光動了動,沒說話,可一直拽緊的手指卻乖乖鬆了。
關略將刀接了過去,又從旁邊桌上抽了幾張紙巾,氣定神閒地將刀柄上的指紋和血跡擦乾淨。
“你想幹嘛?”旁邊蘇霑的朋友發現不對勁。
關略置之不理。
唐驚程那雙像小鹿一樣的眼睛始終直勾勾地盯着關略看,關略依舊淡淡笑着,伸手過去又把她臉上的血也一同擦了擦,指腹掠過她脣角,居然先問:“自己有沒有傷到?”
“我操,你他媽哪裡冒出來的?”蘇霑有朋友從人羣裡面先站出來,已經覺出不對味兒了,關略這模樣倒像是來幫唐驚程的,那幫人自然不幹。
一羣人開始起鬨,畢竟也是蘇霑的酒肉朋友,都不是這麼容易糊弄的主。
“航子,給他點教訓看看!”
有膽大的便朝關略衝過來,門口立馬進來了十幾個人將那男人圍住,旁邊蘇霑其他朋友眼看苗頭不對,也靠過去打算開架。
角落裡的小姐見勢嚇得尖叫出來。
“都他媽給我站着別動!”關略突然吼了一聲,全場死寂,包括剛纔尖叫的小姐互相摟在一起,連大氣都不敢喘。
一時包廂裡形成對立局面,氣氛僵到極點,好像隨時都會崩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