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岜跟着關略去了住院部樓下。
樓下側門出去剛好是個停車棚,關略走到棚裡,熬了一夜的眼睛在太陽底下才發現裡頭全是紅血絲。
“九哥,您昨晚一夜沒睡?”
“嗯。”
“就一直守着沈小姐?”
關略摸了煙盒出來:“也不是,她凌晨的時候醒了一次,後半夜我在椅子上睡了一會兒,不說這了,聊正事!”他邊說邊從煙盒裡抽了一根出來。
雅岜掏出手機給他點菸,因爲棚子裡有風,需要兩人都稍弓着身子用手擋住,頭便有些捱到了一起。
打火機“撲哧”一聲,藍色的火苗冒出來。
“九哥,人已經找着了。”
關略夾着煙的手指頓了頓:“嗯,繼續!”煙點上,兩人分開一些,雅岜往後退了幾步。
“調了事發當時周圍的攝像頭,車子衝進河裡的時候根本沒有剎車跡象,所以應該說是有蓄謀的。”雅岜頓了頓,“我也查了那輛出租車的行蹤,發現出租車已經在公園裡小區周圍徘徊了兩天,大概是在找機會下手。”
“目標是沈春光?”
“應該是,昨天早晨沈小姐跟您說有車子跟蹤她,我也查了小區門口的錄像,確實有一臉紅色桑塔納跟了她一路,後來是那輛出租車主動停到了沈小姐面前,沈小姐大概是爲了避開跟蹤才上了出租車。”
結果誰能料到那輛出租車也是“賊車”!
“沈小姐上了出租車後那輛紅色桑塔納還尾隨了兩三個路口,直到出租車鑽進巷子之前才拐彎離開。”
“所以兩人是一夥兒的?”
“有這個可能!”
“未必!”關略否決了雅岜的話,道理很簡單,如果真是一夥兒的,沒必要派兩輛車子,這種事辦的人越多越容易失手,或者更確切地說,這次是後面那輛紅色桑塔納“救”了沈春光一命。
若不是桑塔納暴露了自己的行蹤讓沈春光起疑,她也不會在路上給關略發短信,關略更不可能及時趕到現場去救她。
不過桑塔納和裡面的司機還沒找到,一切都是未知,關略不喜歡在任何“未知”之前作沒有依據的假設。
“說下去!”他又抽了一口煙,身子斜靠在停車棚的支柱上。
雅岜繼續:“昨天晚上那輛出租車從水裡撈上來了,已經派人查過,車牌是套的,門鎖和剎車都被人動過手腳,所以對方目的很明確,是打算讓沈小姐逃不出來的。”
即置沈春光死地,讓她絕無逃生之路。
關略的目光在煙霧中一點點攏緊,寒戾之色漸漸分明。
“人都審過了?”
“審過了,但死活問不出背後主使的人是誰!”
“那身份呢?”
“身份也查了,外地人口,無業遊民,三年之內先後進了兩次戒毒所,距離上一次出來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所以他是慣吸?”
“對,而且起碼有三四年的吸毒史。”
關略脣角一下子勾起來:“現在人被關在哪兒?”
雅岜說了個地方,關略將煙掐了:“帶我去看看。”
“九哥您要親自審?”
“說不定根本不用審!”
雅岜駕車把關略帶到郊外,
九戎臺下面經營的一個修車廠,平時也會進行一些車輛改裝。
廠子裡的人都是九戎臺的兄弟。
關略一進門就看到那輛從水裡撈上來的出租車停在那裡,車牌已經拆了,引擎蓋打開,裡面老舊的發動機露了出來。
關略圍着車子轉了一圈。
“九哥!”幾名工人認得他,紛紛過來打招呼,關略一一回了,轉身正好見一個胖胖的男人走過來,男人大概也就三十來歲,穿着修車廠統一的藏青色工裝服,衣服上全是機油污漬,再加上滿臉大絡腮鬍子,看上去就難免有些猙獰。
猙獰的大胖子挺着肚子過來,喊了一聲:“九哥,您還親自來?”
關略拍他的肩膀:“來看看你。”
“九哥甭跟我開玩笑了,這地方哪兒是您能來得了的!”胖子聲音粗獷,關略也隨着笑了兩聲。
其實來意大家都清楚,只是不點穿。
“走,九哥,我們辦公室那邊說。”胖子帶路,穿過車間後面便是一排平房,裡面裝了胖子的辦公室。
走到一半關略的腳步緩了緩,胖子湊到雅岜旁邊去,壓低聲音:“九哥來見人?”
“對,想親自見見,不方便?”
“方便,怎麼會不方便!只是我很好奇這人到底什麼來歷需要九哥親自審?”胖子其實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昨夜雅岜突然把人帶他這裡來,另外還拖了輛浸水的出租車,至於沈春光的事他一概不知。
“什麼來歷?”雅岜哼了一聲,“我也不知道他什麼來歷,但是他這回是動了不該動的人。”
“動了不該動的人?誰?”
雅岜笑,指了指前面關略的後腦勺:“九哥邊上的人!”
“九哥邊上的人不就是你?”
“……不是!”雅岜撓了撓額頭,“我是說,九哥枕邊兒上的人!”
“……”
人被關在平房最裡面一間,進門可見地上都堆着廢棄的車骷顱和一些已經生鏽的修車工具。
這其實算一間廢料倉庫,面積很大,起碼三百平米,只是平時來的人不多,地上都是厚厚的灰塵,鞋底碾上去都會揚起一地白霧。
關略用手捏了捏鼻子。
胖子在旁邊替他煽風:“九哥,這裡平時沒人來打掃,有些嗆!”
關略推開他的手:“人呢?”
“人還在裡面,綁着呢!”三人往裡走,繞過幾排擺放汽車零部件的架子,果然見後面樑式起重機上吊着一個人,就吊在起重機吊臂下的鉤子上,裡頭沒有窗戶關線又暗,這麼遠遠一看就像是上面掛了條等着曬乾的鹹魚。
“沒燈?”關略回頭問了一句。
胖子立馬去開燈。
“啪-”一聲,頭上幾十盞吊燈全都亮了,碩大的燈泡懸在下面晃了晃,吊在鉤子上的人似乎也晃了晃。
關略走過去,擡頭,半空中那人手腳都被綁着,半邊臉已經血肉模糊,所以也看不清楚細緻面容,不過身形單薄得很,晃在半空中細細長長。
此時似乎也沒什麼只覺了,眼皮抖抖索索地似張非張。
“用刑了?”關略問。
雅岜立即回答:“沒有,他身上的傷是自己弄的。”
“對,昨夜這傢伙突然毒癮發作,自己撞在廢
料上磕出來的,後來只能把他手腳都綁了,不然估計得死在這兒,媽的死在這兒就不好看了!”胖子接腔。
關略哼笑一聲:“那就不用審了。”
“不用審了?”雅岜驚訝。
關略笑:“他都不怕死還審什麼?”
“可是…”
“沒可是,放了吧!”
“放…”雅岜頓了好一會兒才把後面的話吞回去。
關略搓着手指:“放了吧,這種人扣在這裡沒什麼用!”
“……”
返回醫院的路上,雅岜還是一臉想不明白,關略坐在後座閉着眼睛,聲音卻淡淡渺渺地飄過來:“怎麼就想不明白?那人吸毒,吸毒的人你沒見過?”
“見過,以前在雲南的時候見多了。”
“那他們怕什麼?”
“反正不怕死!”
“所以啊…”關略又笑,“回頭找人盯住他,既然他能把車直接開到河裡去,這就說明對方是要沈春光的命,這種事沒多少人有膽子做,除非命門被人握在手裡,至於什麼命門…”
“九哥,什麼命門?”
“想想他最怕什麼!”
“怕…”雅岜立即恍然大悟,“怕沒有貨!”
關略嗤一聲,抱手閉上眼睛不再說話,正好趁着回去的路上可以眯一會兒。
至於那輛紅色的桑塔那,不要急,一個個來收拾!
沈春光那一覺一直睡到了差不多中午,醒來房間裡只有消毒水味道,牀前那張椅子上已經沒有人了,她想喝水,可身上酸得起不了勁。
“喂!”
“喂,有沒有人啊?”
門外沒人回答,沈春光只能按了牀鈴,很快有護士推門進來。
沈春光一看,又是昨晚那護士。
“今天還是你當值?”
“對,我同事跟我換班,你有事?”小護士對她的態度真是差。
沈春光笑了笑:“我想喝水!”
“喝水不會自己倒?”
“身上有傷動不了!”
“動不了叫你家屬!”
“家屬不在!”
“那自己看着辦!”小護士對答如流,那一腔狠勁弄得沈春光來了興致。
“喂,你們這好歹也是三甲醫院吧,就用這種態度對待病人?”
“對,我就這態度,你有問題?”
“沒問題,就想麻煩你給我倒杯水喝!”
“那可不成,給病人端茶遞水不在我的工作範圍之內!”小護士這也是實話。
但沈春光就是跟她槓上了:“白衣天使就該愛護病人,給我倒個水能把你怎麼樣?”
結果兩人就吵上了,聲音一大走廊裡就突然跑進來七八個男人。
爲首的一個先衝小護士吼:“怎麼回事?”模樣凶神惡煞。
小護士哪兒見過這樣的陣仗,嚇得一時不敢說話。
沈春光坐在牀上慢條斯理地咬着手指:“她不肯給我倒水喝!”
爲首男人立即半躬着身子回過頭來:“沈小姐想喝水啊?”遂立即朝旁邊一個手下使了個眼色,手下屁顛屁顛去拿熱水瓶。
沈春光眉頭一挑:“擱着!”
“……”
“我要她給我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