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慕寒臉色僵住了，胸口卻似聚集了無數種情緒，劇烈的起伏着。
“我爲什麼結婚？你不知道？”
他兇狠的問，深邃的眼眸意散着寒光。彷彿是氣她的不理解。
“我不知道。”蘇岑冷硬的回覆，“我只知道你結婚了，你結婚了我們就是天涯海角的距離。什麼理由都沒用。”
她還記得蕭夫人把她綁在椅子上懸掛拍照的那一幕。她並不知道這一幕在蕭慕寒和方雅茹結婚這件事上起了什麼作用。
但是，不管起了什麼作用，現在他已是事實。
“蕭慕寒，我不想被吐沫淹死。”
蘇岑咬牙重複。語畢便死死的盯着他。
她的眼中泛着淚光，牙根緊緊咬着，沒讓那淚掉下來。見蕭慕寒不語，她雙手用力，使勁的推向了他的胸口。
蕭慕寒手一鬆，看着她從自己的臂彎裡掙脫出來。
“蘇岑！”
蘇岑準備逃離的時候，他喊了一聲。
蘇岑站住腳步，沒有回頭，蕭慕寒看着她的背影，說話的語氣相當的幽沉：
“我跟你說過，等我。我會盡快解決好我這邊的事情。”
“等你？”
蘇岑冷笑，依舊沒回頭，“那等你解決完了你的事情之後再來找我吧。”
結婚，離婚，哪一樣都不是簡單的事情。
尤其是，方雅茹那種背景，能說離就離的？
再者說，他蕭慕寒心中對方雅茹真的沒有感情嗎？她不信。
沒有感情，當初何以言婚？她對他來說恐怕只能算個意外吧？
也或許，這個男人的心裡根本就是有兩個女人。現在只不過是她這個後來的居了上風暫時領先了罷了。
越想，蘇岑心中那股酸澀的情緒更濃。
她一秒鐘都不想再和蕭慕寒獨處，擡步便往宴會廳方向疾步走去。
不料想，沒走幾步，竟看見顧南迎面而來。
“蘇岑！你……怎麼了？”
顧南遲疑的問了一聲，目光隨後遠遠的投向還在欄杆邊的蕭慕寒。
蘇岑忍了忍情緒，低頭道：“沒什麼。顧師兄，能不能麻煩你把我的包取來，我有點不舒服，不想再進去了。”
她說的有點急，顧南盯着她那雙有點紅的眼睛看了兩秒，爽快的點了頭，“行，我去幫你拿，你到門口等我。”
“謝謝你，顧師兄。”
顧南沒說什麼，又看了蕭慕寒一眼後轉身並肩和蘇岑一起朝着宴會廳方向走去了。
直到前方兩人的背影消失不見，蕭慕寒才收回目光，轉身面向外面。
冷冽的風吹在臉上，他攥緊了拳頭，狠狠的在鐵質欄杆上砸了一拳。
這場宴席後半段的事，蘇岑不知道。她從顧南手裡接了包之後就出了禮堂，直接奔學校門口去了。
沒想到的是，剛剛出了校門，一輛銀灰色的寶馬就停在了她的身邊。
“我也結束了，送你一程。”
顧南的臉自車窗探出，蘇岑猶豫了一下，怕再在路上碰見蕭慕寒，便點了點頭。
蘇岑上車後，坐在了後座。顧南
沒回頭，只通過車內鏡看了看後方。
車輪重新轉起後，有很長一段時間，狹仄的空間裡都沒有聲音。顧南目不轉睛的看着前方，專心開車。
蘇岑就貼着車窗坐，臉朝着窗外發呆。
這樣的靜默保持了很久，等她終於發現街景不太對，才終於回過神來。
“這是去哪，顧師兄？”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
蘇岑追問，顧南這纔回過頭衝她一笑，“到了就知道了。”
狹仄的車廂裡，顧南的笑明亮真誠，似突然閃出的一道光線，照的眼前一亮。
“那好吧，反正回家也沒什麼事。”
蘇岑淡淡的道。顧南的臉轉過去後她又朝向了窗口發呆。
街景越來越疏淡，眼前閃過的只剩下樹影，車在這樣的路上又疾馳了大概半個多小時，透過車窗，蘇岑覺得眼前的景象突然開闊了。
顧南竟然帶她到海邊來了。西陵城靠海，以前她閒暇時間多的時候也跟朋友一起來過幾次，只不過現在已有很久沒到海邊來吹這腥鹹的海風了。
車停下，顧南開門下車也沒說什麼，只笑道：“走吧。”
蘇岑跟着他，下了公路走了一段就踩上了軟軟的沙灘。顧南在前面走，蘇岑跟在他後面，沒擡頭，目光落在他每一個鞋印上。
她還穿着高跟鞋，此時踩下去就經常維持不住平衡，東倒西歪。順着顧南的鞋印走了一段，蘇岑以爲他應該快停下的時候，他卻還是徑直朝前，甚至沒有回頭看她有沒有跟上。
越走離海越近，知道蘇岑覺得腳底的沙石有了潮意的時候，才見顧南停下來，拖了鞋襪，放在一邊，然後回頭朝她道：
“敢嗎？過來試試。”
蘇岑愣了一下，低頭看看自己的高跟鞋，猶豫了一下，也彎腰將鞋襪都脫了，放在了一旁。
踩着粗糙的細沙走過去，她揚臉衝顧南笑了笑，“有什麼不敢的？以前跟倩倩她們過來玩，經常這樣。走到那裡，撿貝殼……”
她隨手指着前方，那裡海水已經漫上了沙灘，淺淺的在太陽下閃着點點的銀光。
“是啊，我以前也常來。”顧南接道，等蘇岑到身邊的時候才又繼續往前走，“以前喜歡和朋友一起來，帶着吃的喝的，坐在海邊聊天，有時候會聊半夜。那時候嘛，圖的就是個肆意，高興。現在，我很少跟朋友過來了，偶爾過來一般都是一個人。嗯……這個地方，是個發泄負面情緒的好地方。”
他彎腰隨手撿起一枚卵石，手臂一揚，拋出了一個漂亮悠長的弧度。
卵石飛出去，落在海里，激起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水花。
顧南迴頭輕笑，“你也來，我們看誰扔的比較遠。”
“這能比賽？”蘇岑朝剛剛那水花的地方看了一眼，“我哪裡扔的過你。”
“儘量，頂多我讓着你。”顧南從沙灘上撿了兩枚石子，其中一枚遞給了蘇岑，“贏家請客，這總行了吧？”
“呵……”被他逗笑，蘇岑從他掌心裡撿起了那塊不大不小的石頭，眉目一彎，“那麼我們現在開始？”
“好。”
顧南笑意如春風，薄脣輕啓，點出了幾個字：“預備，開始……”
兩道弧線劃出，遠處起了兩點水花，一前一後，差別非常明顯。
蘇岑看着靠近的那個水花，笑道：“贏了要請客，顧師兄你別忘了。”
“當然不會。”顧南一邊答着，一邊彎腰撿石子遞給蘇岑，“試着多扔幾個，扔之前吸口氣，儘量扔的遠。就當……”
他稍稍聽了一下，目光清亮如眼前海面上跳動的點點波光，“就當這些都是你心裡的不快，扔的越遠越好。”
他早已經瞧出了她有心事，卻是點到即止，沒有多說。
蘇岑愣了一下，沒覺得多少尷尬，繼而一笑，毫不客氣的從他掌心裡一把抓過了他撿起的石子。
“好！”
她發狠似的答了一個字。隨手捏起一塊石子就扔了出去。
用顧南的話來說，手裡的這些石子就是蕭慕寒。每個都是，握在手心沉甸甸的，發狠的扔出去，石子脫手的瞬間，心裡確實鬆快了一點。
很長時間裡，她都沒跟顧南再說一句話。只是不停的大幅度的扔着石頭。而顧南似乎也在不停的撿石頭給她，因爲他的掌心裡，總有源源不斷的石頭等着她去拿。
石頭一個一個的飛出去。眼前的水花一個一個的起來，蘇岑卻覺得自己的視線越來越模糊了。
如果扔掉一個人，能像扔掉一塊石頭一樣簡單，那該多好？
她現在一定義無反顧的把蕭慕寒扔出去，扔的遠遠的，落進海里，再也不要看見。
可惜，蕭慕寒他不是手裡的石頭，他扔不出去，這麼長時間了，她做過多少努力想要被他扔出去，都是徒勞。
他依舊牢牢的霸佔着她心裡的某一處。根本從來就沒有離開過。
他在那裡嬉笑怒罵，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的看着她，在他面前，她就像個小丑一樣無所遁形。
她逃不掉他的掌心，再怎麼努力掙扎，都沒有用，他只會越攥越緊……
蕭慕寒，這個男人，就是她的夢魘！
“蕭慕寒，你這個混蛋！”
不知道扔出第幾塊石頭時，蘇岑終於對着遙遠不見邊際的大海哭喊出了這一句。
這一句還不算，她情緒上來，一連又罵了好幾句：“混蛋”，而後不停的從顧南手裡拿石子過去扔。
扔了多少，蘇岑沒數，扔到那些水花越來越近，最後幾粒石子就掉在了腳邊時，她才突然蹲下來抱着膝蓋痛哭出聲。
很長時間裡，蘇岑就那麼蹲着哭，哭的天昏地暗，哭的肆無忌憚。
顧南站在她身邊，眉心微微蹙起，低頭看着，並沒有去安慰她。他很有耐心的一直等到蹲在那的人哭聲變弱了，他才彎腰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輕輕將她拉起。
“不早了，這裡陽光變弱之後海風很涼。我們走吧。”
顧南輕聲道，手將她拉起後就收了回來，自然的垂在身側。
蘇岑吸了吸鼻子，擡起已經紅腫的雙眼看着顧南，“顧師兄，讓你見笑了。”
“有嗎？我沒看見。”
顧南勾脣一笑，笑容極其坦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