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後,懷宸和子玥準時到庭應訴。
果不其然,原告就是當初誣陷懷宸是小偷,並以此爲由,把他趕出公司的那對夫婦。
男的叫做崔燦,女的就是崔燦的老婆,青文燕。
崔燦一身着裝依然是那套素白道士服,依舊留着像女人一樣的長頭髮。髮根上還用一條紅緞布紮起。一張酷似猴子長臉,滿是絡腮鬍。眼睛細小,鼻子尖長。烏黑的嘴脣上還蓄有八字鬍。個子不高,一米六五的身材。從頭到腳的打扮,說是從武當山上下來,卻沒有道士風範。說他是個癲子,談吐卻還有幾分正常。男不男,女不女,怪模怪樣,不倫不類。
青文燕,身高應該有一米六。長髮飄飄,素裙迎風招展。從身後看,倒像未出閣的純情淑女。可從前面看去,那張臉雖然長得還有幾分姿色,但膚色清冷,陰森寒磣,賊眉鼠眼。額頭和下巴骨像厲鬼一樣突出,無絲毫肉感。兩道眉毛描繪得特別誇張,猶若兩片敗落的秋葉。嘴脣烏黑,毫無光澤,卻巧舌如簧。要胸沒胸,要臀不見臀,還超級的傲氣逼人。
而懷宸夫婦,一個是德才兼備,一個是氣質高雅,郎才女貌。崔燦夫婦與之相比,簡直是判若雲泥,無與倫比。
崔燦坐在原告席上,一副夜郎自大、志在必得的神態。崔燦旁邊的青文燕,更是孤芳自賞,睥睨一切。原告席上還端坐着一位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應該是他們請來的律師。
旁聽席上坐有十幾個人。除了崔燦父母和當時與懷宸一起工作的薛學仁外,其他是些什麼人,就不得而知了。但懷宸估計,應該是崔燦夫婦請來助陣的親朋好友。
有必要嗎!真是可笑。懷宸心中鄙夷這對狼心狗肺的夫婦。
走進庭審現場時,除了薛學仁跟懷宸打招呼外,其他人都是一張張陰森森的嘴臉,擺着一副副要吃人的架勢。
懷宸也跟薛學仁打招呼,畢竟兩人共事將近三個月的時間,彼此有些瞭解,也建立有一定的感情。
懷宸主動走上崔燦和青文燕,要與兩人握手,以示友好,可對方卻把臉甩在一邊,視而不見,不瞅不睬。
“崔老闆好!小青你好!”懷宸還是禮貌地打招呼。
“誰是你這種卑鄙小人的老闆?”崔燦嗤之以鼻,盛氣凌人。
“還不是一個小偷,有什麼了不起?”青文燕更是不可一世。
懷宸只好收回熱情而友好的手,尷尬地笑了笑。心說:一點基本禮貌素養都沒有。
這一幕能體現個人素質相差巨大的場景,被所有在場人都看在眼裡:旁聽席上的那十幾個人,除了薛學仁外,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發出低低的嘲笑聲,很開心的樣子;剛剛走上審判臺的兩名法官,臉上只是流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與懷宸坐在被告席上的王子玥,內心則顯得十分平靜。她心說:這等素質,能與我老公相比嗎?
懷宸隨即將喜悅餐飲公司經營許可證書和主打菜烹調方法獲得的專利權證書複印件交給審判長。
審判長姓袁,五十歲左右,戴一副近視眼鏡,是一名經驗豐富的老法官。
袁法官拿着懷宸送上來的材料,先是一張一張看了一遍,然後摘下眼鏡,又近距離把材料再瀏覽一番。最後,應該是要確認材料的真實可靠性,他迅速與身邊副手附耳一番。
只見副手接過袁法官手上的材料,目不轉睛地審閱。不久,他點點頭,應該是贊同袁法官剛纔的建議。
袁法官先朝懷宸和子玥看了一眼,然後把目光轉向原告席:“請原告和律師跟我到辦公室一下,有事要跟你們商量。”
崔燦和律師不知道是什麼情況,兩人相互望了望,一臉的疑惑不解,又同時朝懷宸和子玥這邊看了看,好像是在問:你們交給袁法官的到底是什麼鳥材料?有用嗎?
崔燦和律師同時起身,正要跟隨袁法官走進辦公室時,青文燕突然雷聲雷氣的嚷道:“我要跟你們一起進去商量。”
袁法官回過頭怒視青文燕一眼,很不爽地回道:“你最好一起參加。”
旁聽席上的十幾個人,頓時一片交頭接耳,議論開來:
“被告交給法官的是什麼鳥材料,難不成是和解請求書?”
“我看應該是吧!不然爲何要請崔老闆進去商量?”
“崔老闆勢在必得,不可能接受和解。”
“崔老闆目前企業經營不利,不可能輕易放過一百八十萬的賠償請求。”
“但從我看來,崔老闆不一定能打贏官司。”
“爲什麼?”
“你看被告嘛!人家夫婦那神態自若的氣勢,就已經壓倒對方了,還想打贏官司?門都沒有,我都不想聽了。”
“崔老闆已經許諾,官司一定打贏。只要賠款一到賬,就付給我們五千元。白要白不要。”
“估計八層是拿我們來開心的,懶得聽!浪費感情,又浪費時間。走!”
............
此時,袁法官一行又返回法庭現場。
旁聽席上那位正要起身離開的人,又重新坐了下來。
袁法官沒有回到審判長的位置,而是直接來到被告席,低聲跟懷宸說了什麼。
只見懷宸無奈地點點頭,袁法官面露會意神情,然後坐到審判長位置。
袁法官舉起法槌,輕輕地敲了一下。
“經徵得原告和被告雙方同意,原告控訴被告侵權一案進行當庭調解。”袁法官接着說:“若調解成功,雙方當庭簽署和解協議書。若雙方意見分歧過大,再行庭審議程。”
袁法官話音剛落,旁聽席上的十幾個人突然又是一陣交頭接耳:
“怎麼變成調解來了?”
“我本來就說嘛!應該是被告請求和解。理虧唄!”
“嗯!我還是小看崔老闆了。原來他是一位有度量的人啊!”
“那也不一定,先聽聽了再說。”
............
“肅靜!”
袁法官又輕輕地敲了一下法槌。
“現在法庭先問被告。”袁法官開始例行發問。“原告稱‘喜悅餐飲公司’侵犯了‘尖山酒店’知識產權,導致該酒店顧客用餐流量嚴重銳減,日均減少收入五千多元,十二個月累計虧損達一百八十多萬元。原告人原要求你方賠償一百八十萬元,現自願降至一百萬。但仍然堅持你方要立即停止旗下連鎖店‘魚包韭菜’的經營銷售業務,並在市內主要新聞媒體上刊登公開道歉。被告是否接受這一建議?”
懷宸和子玥相互笑了笑,
“我能否先問原告幾個問題?”懷宸以和善的面孔看向袁法官。
“只要有利於雙方和解,原被告雙方可以相互提問,相互回答,沒有什麼限制。”袁法官言語很是親切。
懷宸面向被告席:
“請問崔老闆,你爲何不堅持走訴訟程序,突然要求進行法庭調解來了?又爲何不堅持要我方賠償一百八十萬,卻降至一百萬?如果你真的有理,卻主動放棄八十萬元的鉅額賠償,你這度量也太大了吧?”懷宸微笑着問。
懷宸的話,又引起旁聽席上的議論:
“原來是崔老闆主動要求法庭調解,不是被告請求和解的啊!”
“莫非被告交給審判長的材料對崔老闆不利?”
“應該是吧。”
“他們商量回來後,我看老闆娘的臉色不是很好。開始她那副兇悍的嘴臉,突然變得溫柔起來了。”
“我看那不是溫柔,而是一種懦弱的表情。”
“這糾紛案還是有看頭,乾脆聽完了再走。”
........
庭上的法官,還有原被告,並沒有聽清楚旁聽席上在議論什麼。
崔燦沒有及時回答懷宸的提問,左右手分別把吊在胸前的幾絲長髮往耳背上撩了再撩,然後朝身旁律師看了一眼,小嘴脣動了一下,卻不吐出一個字來。
他那姿態,那模樣,真像秦國人妖一樣,特別令人噁心。
看到崔燦這一示意動作,律師開口道:“之所以要求調解,是我當事人的良心在驅使,不想讓你們難堪。主動放棄八十萬元賠償,是爲了減輕你方負擔。這是有素質人的度量。懂嗎?”
“呵呵!”懷宸冷笑一聲後,問:“你應該是崔老闆請來的代理律師吧?”
“算你還有眼力。”律師揚起高傲的頭顱。反問:“有問題嗎?”
“我說過你有問題嗎?”懷宸亦反問。“只不過,我覺得你很悲哀!”
“什麼意思?”律師面露慍怒。
“我就想問你,律師的職業操守是什麼?”懷宸給律師送去一道鄙夷的眼神。
“我只懂得受人之託,忠人之事。”律師儘量壓住心中的怒火。因爲他還搞不懂,被告爲何要這樣問自己。
“說得不錯。”懷宸接着問:“律師職業操守有一條關鍵底線,你是否懂得那條底線是什麼?你堅守了沒有?或者說你具備嗎?”
懷宸的連續三個問,把在場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也不知他要幹什麼。
“你想輕視本律師的能力?”對方怒形於色。
懷宸禮貌地朝袁法官看去一眼。
袁法官對他微微一笑,似乎對這一話題很感興趣,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懷宸直視律師的眼睛。“作爲一名優秀律師,固然要‘受人之託,忠人之事’,但是,必須懂得堅守職業道德底線,也就是法律賦予律師的道德底線。你懂嗎?你做到了嗎?如果你做不到這一點,我肯定是要輕視你。”
“如果不懂和做不到?本律師爲何一年能受理近兩百宗案件?不需要一個外行人在這裡說三道四。”律師怒目切齒。
懷宸就是讓他動怒,目的就要把他律師的防守底線攻破,打壓原告方的囂張氣焰。
“我看你未必懂。”懷宸的話逐步引向正題。“所謂律師道德底線,關鍵一點就是要公正公平。而你明明知道我方喜悅餐飲公司主打菜的烹調方法已經獲得了發明專利。在這之前,也許你已經得知,我方並不存在什麼侵權行爲,因爲你的當事人根本就不掌握‘魚包韭菜’烹調方法和技巧,更不存在‘喜悅餐飲公司’侵犯了‘尖山酒店’正當權益,才導致該企業經濟損失。而是你的當事人,想利用這種卑劣手段來迫使我方放棄經營這道主打菜,來達到把我方已經佔有的市場拱手送給對方的目的。這種賊喊捉賊的卑鄙行徑,你還要昧着良心去打這場官司?按道理,作爲一個具有道德修養的律師,你不但不主動勸告你的當事人撤訴,反而慫恿把官司變爲和解。你的目的就是通過這場官司達到飽中私囊的目的。一個律師只知道向錢看,不擇手段去撈取錢財,這是什麼行爲?身爲律師,你爲何要助紂爲虐,甘願墮落?我爲你感到羞恥,更爲你感到悲哀。”
懷宸朝臺上的袁法官再看去一眼。袁法官對他還是點點頭,表示讚許他的發言。
旁聽席上的十幾個人,不再去交頭接耳,都在洗耳恭聽。
律師本來想建議法官阻止懷宸的發言,但他已經注意到懷宸與法官之間在交換眼神,也不好再說什麼。但他略微思索一下。
“被告人的話,似乎走題了。”律師接着道:“現在是法庭調解,不是要討論你剛纔所提到的問題,而是你方是否願意接受我方和解條件的問題。”律師在設法迴避。
懷宸緊接道:“正因爲是法庭調解,也正是爲了達到和解,我才提出這些問題。而這些問題,你方能否正面回答,也是我方能否接受你方提出和解條件的關鍵所在。”
律師的兩邊臉頰痙攣了一下。欲言又止。
懷宸望了望身旁的妻子,然後兩眼合爲一把利劍,直刺被告席三人,連連發問:
“莫非如剛纔律師所說,是因爲崔老闆的良心被發現,才主動放棄走訴訟程序?難道是崔老闆的素養在作善,用他的寬宏大度來減輕我方的賠償負擔?或者是有懾於我方取得的合法證件,特別是專利權證書,迫使崔老闆提出調解,要作最後垂死掙扎?”
懷宸不等對方說話,接着道:“我可以告訴崔老闆和這位律師,我夫妻是看在袁審判長的面子上,才答應當庭調解。若是走庭審程序,最終鹿死誰手,明眼人早已瞭然。退一萬步來說,如果原告控告我方侵權成立,並且法院裁定我方敗訴,一百八十萬元的賠償金,對於我夫妻來說,只是牛身上半根汗毛而已,我們根本就不在乎那幾個錢。如若不信,原告可以通過正規渠道,查看‘喜悅餐飲公司’日均進賬是多少。我指的是日均進賬,記好了。啊!”
律師不敢再說話,只顧低着頭在那裡想着什麼。
崔燦那遊移不定的眼神,更能代表他那顆慌亂的心。
不知好歹的青文燕,看到崔燦和律師兩人進場時還是那樣豪氣沖天,而現在卻被懷宸說得不敢擡起頭來。她又氣又急,猛然拍起桌子,倏地站起,伸長手臂,指着懷宸吼道:“你偷走我家掌握‘魚包韭菜’的烹調秘訣,私自申請獲得發明專利權,你厚顏無恥......”
“鐺!”一聲法槌,震動天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