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珏今天中午吃飯的時候,聽說了辛曼下午的時候要陪着裴穎去做產檢,便問薛淼要裴穎的電話。
薛淼擡手,從牀頭櫃上將手機拿起來,“我給裴穎打電話。”
梅珏仍然在撥辛曼的電話,將手機放在耳畔,忽然聽到接通的聲音,急忙將薛淼給叫住,“不用打了!”
薛淼擡眸,梅珏比了一個手勢,指了指貼在耳畔的手機。
只不過,梅珏打通的這個電話,在電話另外一頭接通的人,卻並非辛曼,而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梅珏揚了一下眉梢,眼神中倒是乍現一抹興味,對上薛淼看過來的目光,指了指手機聽筒,用口型說:“是個男的。”
薛淼眼神微閃,不置可否。
“我找辛曼。”
“她現在在休息,請問你是誰,有什麼事情我可以幫你轉達。”
宋南驍自然是知道他找辛曼,只不過在辛曼的手機裡面,並沒有存着這個人的號碼,所以他才問對方的名字。
這一瞬間,梅珏的表情有點古怪,“她沒存我手機號?”
“是一個陌生的來電。”
梅珏皮笑肉不笑地說:“那沒什麼事,我打錯了。”
掛斷電話,梅珏臉色有些陰沉,對薛淼說:“是一個男人接的電話,而且,我打了那麼多次電話,估計是被智能系統當成騷擾電話給攔截了,她沒有存我手機號。”
薛淼的重點,放在了前半部分。
是一個男人接的電話。
………………
辛曼在宋南驍幫忙接過電話之後,被裴穎手裡從雞毛撣子上拽下來的羽毛,在臉上給鬧醒了。
裴穎笑着看着辛曼,“姐,你再不醒,就要睡到明天去了。”
辛曼打了一個噴嚏,另外一邊宋南驍轉過身來,“感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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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叔,你怎麼在這兒?”
辛曼有點詫異的揉了揉眼睛,沒錯,站在廚房那邊,還特別繫着一條圍裙的男人,正是宋南驍。
裴穎一屁股坐在辛曼身邊,向後靠着,雙腿交疊悠閒自得,“姐,你是發燒燒糊塗了吧,小叔早就來了,剛纔還餵你喝了綠豆水呢。”
辛曼渾身都是汗,裴穎爲了給辛曼捂出汗來,空調也沒開,還給她身上蓋着厚實的毛毯,現在身體都是虛的,起來的時候手肘沒有撐好,幸而裴穎及時地扶住了她。
“姐你慢點。”
宋南驍走過來,將手機遞還給辛曼,“剛纔有一個人打電話過來,是個陌生號碼,你看看用不用回撥過去問一下。”
辛曼掃了一眼這個本市的手機號,不認得,索性便丟在一邊了。
可是,當起身向洗手間走的時候,才恍然間想起來,這個手機號,正是白天在橡樹灣給薛淼拿衣服的時候,梅珏打過來的電話號碼。
辛曼旋即轉了身,拖着疲累的身軀去了自己的臥室,順便給裴穎打了個手勢,“開空調吧。”
她進了自己的臥室,反手關上門,給梅珏回了一個電話。
“是薛淼出什麼事情了?”
辛曼等到對方電話接通,首先第一句話問的就是薛淼。
梅珏輕笑了一聲,“你們兩個還真是心心相印,這邊讓我給你打電話看看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你呢,打電話第一句話就是問的他,不如,你自己過來看看?”
辛曼默了默。
“那沒什麼事情,我剛纔睡着了,是我小叔接的電話。”
梅珏腦子裡頃刻間就轉過一個名字,他自然是瞭解辛家的關係的,也知道,在幾個月前,辛老太太隨便答應下來張家張廷澤的婚事而帶來的一系列的影響。
宋南驍的話……
是一個好醫生,而且他和薛淼之間在高中大學時期的友誼,也是讓人難以忘卻的。
梅珏看了側首看了一眼病牀上的薛淼,醫生正在給他進行晚間檢查,便索性起身,走了出去接電話。
“你小叔現在在你家做什麼?”
“我剛纔回來就有點中暑,小穎一個人在家也不懂,便給我小叔打了電話,他是醫生。”
辛曼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解釋的這麼清楚,恐怕還是想要讓梅珏在薛淼面前說的清楚,畢竟薛淼那種玲瓏心的人,半句謊話都瞞不過她的眼睛。
但是,他呢?卻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騙了她這麼長時間。
掛斷梅珏的電話,辛曼雙肘支撐在欄杆上,看着外面逐漸黑沉下來的夜色。
墨藍色的天際,隱約亮着光。
身後的門忽然響了一聲,辛曼側首,餘光看見端着一個水杯走進來的宋南驍。
“小叔。”
宋南驍把水杯遞給辛曼,“你剛纔出了汗,多喝水。”
辛曼接過水杯,“謝謝。”
其實剛纔醒來的那一瞬間,辛曼大腦裡有片刻的空白,但是不過半分鐘的時間,意識就已經悄然回籠了。
宋南驍是裴穎給叫來的,而且還專門給她喝了一小碗綠豆湯。
“小叔,這次麻煩你了,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事兒,”辛曼笑了笑,“小穎小題大做了,以前也不是沒有過這種事兒,多喝點水就醒了。”
“涉及到生病的事兒,再小也是大的,”宋南驍轉過身來,“況且,別說你現在還懷着孕,所以不是你一個人了,你現在是兩個人。”
辛曼聽到宋南驍這樣說,心中好像是有一個小爪子不輕不重地撓了一下,抿了抿脣瓣垂眸斂去了眸中神色。
宋南驍做了一些菜,裴穎吃的時候連連誇宋南驍的廚藝好,辛曼笑而不語,其實吃過薛淼做過的家常菜,什麼菜就都略差一二分了。
宋南驍心情似乎是不錯,特別製作了營養豐富的果蔬汁給辛曼喝,辛曼直接推拒,“小兔子,你先喝。”
她可是忘不了,宋南驍製作的果蔬汁的那種稀奇古怪的味道,舌頭上的味蕾都要刺激的爆炸了一樣。
裴穎狐疑地看了一眼這種奇怪的綠色的果蔬汁,“好喝麼?”
辛曼笑了笑,“絕對好喝到爆炸。”
裴穎喝了一口,然後臉上的表情就好像是調節微型攝像機一樣,緩慢地行進着,從好奇,到期待,再到一臉空白,最後……
裴穎捂着嘴跑去洗手間去了。
“這……”
宋南驍完全沒有料到,端起辛曼面前的那杯果蔬汁就喝了兩口,也站起身去到洗手間去吐了。
辛曼看着這兩人一前一後都跑去了,一個人趴在餐桌上笑的前仰後合,眼淚都快笑出來了,抹了一把眼角,“其實我覺得這個果蔬汁的味道,加上芥末的話味道會更好一點。”
宋南驍搖着頭,抽出紙巾來擦嘴,“當年我榨的果蔬汁,也是這個味兒?”
辛曼點了點頭,“味道我沒嘗,不過顏色……真像,一樣的墨綠色,我本來第一眼看都好像是章魚噴出來的汁。”
宋南驍在辛曼頭上揉了一把,“那怎麼不提醒我?”
辛曼吐了吐舌頭,“給您老留面子唄。”
“真是……當年你喝下了一整杯,我還以爲是很好喝,所以一直以來都是用這種方法榨的果蔬汁,而且給卿卿也……”
宋南驍忽然頓了頓。
如果說辛曼當年只喝過一次,而沒有戳穿他拙劣的技巧的話,那蘇卿卿……喝這種奇怪口味的果蔬汁,已經近三年了吧,每當他榨果汁給蘇卿卿喝,蘇卿卿都會笑着喝下說很好喝,美容養顏。
可是,在一個月前,他卻……
現在他還清楚的記得,當時對蘇卿卿說出“我們離婚吧”這樣三個字的時候,坐在餐桌對面的蘇卿卿臉上表情的須臾變化,可是很快就綻開了笑容,“你在開玩笑麼?”
宋南驍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笑容,“我沒有開玩笑。”
蘇卿卿臉上的表情逐漸凝固了,看向宋南驍,一雙眼睛裡有着難以預料到的悲慼,“南驍,讓我想一想,太突然了。”
可是,宋南驍卻未曾料到,就在蘇卿卿說想一想之後第三天,在她劇團組織的全身體檢中,就查出了有孕。
孕期中,除非夫妻雙方協商同意,否則的話就算是離婚官司,法官也不會判的。
況且,孩子,是宋南驍一直都渴望的。
辛曼聽見宋南驍口中卿卿兩個字,就知道他爲什麼停頓了,轉頭看見從洗手間走出來,正在滿腹牢騷的裴穎,急忙就打了個手勢,給宋南驍留下一片可以思想放空的空白。
吃過飯,收拾了東西之後,辛曼送宋南驍下樓。
在公寓樓前,兩人並肩走着,踩着地面上由樹葉照着的疏疏落落的陰影。
辛曼送他到停車處,當車子解鎖之後,宋南驍忽然轉身擁了一下辛曼,辛曼面露笑容,並沒有掙開。
“小叔。”
宋南驍揉了一下她的髮梢,“嗯,我是你的小叔。”
這一刻,辛曼心裡知道,在兒時,宋南驍陪着她,度過了一段最灰暗的時光,帶着她走入了光亮之中。而宋南驍呢,也體會到那種初戀的悸動,彼此度過那樣一段難忘的時光,就已經足夠了。
現在最主要的,是抓住手邊的幸福。
辛曼看着車輛遠遠地開走,脣角向上勾了勾,轉身離開。
………………
辛曼發燒發的毫無預兆,如果說頭一天下午只是熱身,那麼到了第二天,就來勢洶洶的。
她在牀上昏昏沉沉,原本答應了裴穎要去產檢的,臨了卻因爲自己生病沒有去。
裴穎也是亂了手腳,因爲懷孕,也不敢讓辛曼亂吃藥,剛準備給宋南驍打電話的時候,門鈴卻按響了。
她匆忙過去開門,膝蓋在茶几上重重的撞了一下,哎喲了一聲,打開門就是淚眼朦朧的。
門口站着一個俊朗的男人,一雙桃花眼,眼角微微向上勾。
“你找誰?”
裴穎揉了一下膝蓋,疼的倒抽氣。
梅珏打量了一下尚且還穿着睡衣的裴穎,“你是辛曼的妹妹吧,我找辛曼。”
裴穎連忙點頭,“我姐她又發燒了,我正在想着怎麼把她弄到醫院裡去呢。”
辛曼果然是發燒了,梅珏看着體溫計上顯示的三十八度一,搖了搖頭,“她現在還是孕婦,我又不是醫生,還是去醫院吧。”
辛曼聽見梅珏的聲音,眼睛睜開了一條縫,只看見一個逆着光的身影,隱隱約約都看不真切。
梅珏皺了皺眉,對裴穎說:“你先幫她穿好了衣服。”
“哦,好的。”
因爲天氣熱,辛曼現在身上只穿了一條單薄的睡裙,兩條腿露在外面,白晃晃的晃眼。
梅珏掃了一眼,轉頭走出了房間,靠在牆邊抽菸,眼底下有濃重的黑影。
裴穎從衣櫃裡給辛曼翻出來一條舒適的棉麻衣裙,給她換上,辛曼就跟軟麪條似的,又一頭栽倒在枕頭上了。
梅珏在外面抽了半支菸,聽見房間裡的響動,便索性掐了煙,然後推開門進去,直接將辛曼攔腰抱了起來。
他也覺得挺吃驚的,沒想到辛曼這麼輕。
裴穎在後頭拎着辛曼的淺口鞋給她穿上,拿着包就出了門。
辛曼的身體素質一向很好,誰知道,就這麼病了。
因爲也不是什麼特別要緊的病,梅珏也便沒有將辛曼送去薛淼的那個軍區醫院,就在臨近的市公立醫院裡掛了號,看了病,本打算是找一下樑錦墨的,結果他科室的人說:“樑醫生去研討會還沒回來,不過這個月在醫院裡有個專家會,樑醫生也快回來了。”
醫生讓辛曼去抽血化驗,然後拍了個片,看了一下沒有什麼特別的隱藏疾病。
便給辛曼開了點藥,是孕婦可吃的藥,又囑咐了一些注意事項,“先吃吃藥吧,她也沒有什麼特別的病,再加上懷孕,有可能會引起體溫升高的,在家靜養吧。”
辛曼在路上被這麼折騰一番,也是醒了,雖然身體一看,還是那種特別虛,從醫生診室走出來的時候,還是一步三晃的。
“小穎,正好,”辛曼向後隨手抓過裴穎,“正好到了醫院,你去做產檢。”
梅珏在身後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自己還沒有捯飭清楚呢,還顧得上去操心別人。”
辛曼沒理梅珏,從錢包裡拿出一張零錢讓裴穎去掛號檢查。
梅珏直接從身後走過來,從辛曼手裡拿過那一張零錢,“我去吧,放着我這麼個男人不用,讓小姑娘上上下下地跑着去掛號?”
梅珏下了樓,而辛曼按了上樓的電梯,看了一下電梯上的樓層分佈,然後按了婦科檢查層。
電梯裡還有一個抱着手看手機的女人,另外一個穿白大褂的男醫生,婦科檢查層是在第13層,在第八層停了一下,然後再向上,就是每隔一層停一下,一直到第十一層的時候,電梯門打開,裡面的一個老大媽緩慢地走出去,而在電梯外面站着的,卻是……沈易風。
四目相對,辛曼愣了一下。
而身邊的裴穎,原本還是鬆鬆的握着辛曼的手,扭着頭,百無聊賴地看着電梯壁上的字,轉頭的同時,一下子攥緊了辛曼的手,明顯是慌了。
沈易風原本是要向下的,但是看到辛曼和裴穎,就直接擡步走了上來。
“巧啊,你們來醫院這是……”
辛曼眼角的餘光看到裴穎臉上的空白表情,反手握着她的手,手指在手背上輕撫了一下,笑着對沈易風說:“我今兒有點發燒,所以就來醫院看看。”
沈易風伸手去按電梯的時候,看見電梯上一排數字樓層,唯獨亮着十三層,而在電梯內,現在只有辛曼和裴穎兩個人。
他眼角一挑,便看見在電梯牆面上,赫然寫着十三樓:婦產科。
辛曼注意到沈易風的目光,便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心道不好,便側身對沈易風說,“姐夫,麻煩幫忙按一下十五層,我要上去找一下一個熟人。”
沈易風按下了十五層,笑着轉過頭來,“我看十三層亮着,還以爲你們是要去婦產科。”
辛曼擺了擺手,“可能是剛纔下去的人誰不小心按到了吧。”
其實,辛曼腦子裡閃過的第一個念頭,是用自己懷孕的事情來混淆沈易風的視線,可是,她的情況要比裴穎更加混亂好麼,倘若是自己懷孕的事情讓杜靜心女士知道了,那就瞞不住了。
在解決掉自己的事情之前,絕對不能牽連到家裡人。
不過……
辛曼的神思恍惚了一下,她覺得,有關於薛志成和自己的那一份檢驗報告,真的需要去問一下母親,她自己的身世,還是應該問的清楚才行。
十三樓先到了,叮一聲打開了門,沒有人下,沈易風是在十四樓下的,下去之前,特別衝着電梯裡的兩姐妹笑了笑,“改天見。”
辛曼和裴穎又向上到了十五樓。
一走下電梯,裴穎腿一軟,猛地向前踉蹌了一下,連帶着本來發燒就虛的辛曼,也差點摔倒,幸而一邊有一個護士急忙扶住了她。
辛曼跟護士道謝,然後扶着裴穎到公共座椅上去坐,“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別慌,他絕對不知道。”
裴穎攥着自己身上的衣裙,“不,他知道了。”
辛曼不解,“爲什麼?”
“你看到他的眼神了麼?他的眼神裡,分明就是寫着他知道了。”
辛曼:“……”
說實話,她什麼都沒有看到,覺得沈易風表現的足夠正常了,或許真的只是順路。
現下,她也只有安慰裴穎,“小兔子,你不要想那麼多,沈易風哪裡有那麼神啊,在這兒等一會兒,等梅珏打電話,然後咱們下去做產檢。”
裴穎搖了搖頭。
她瞭解沈易風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知道,他最後看向她的那個眼神意味着什麼,也知道,那一抹笑是意味着什麼。
在樓上呆了半個小時,辛曼纔有拉着裴穎下樓,從梅珏手裡將掛號單拿了,才讓辛曼進去檢查。
外面的走廊上,辛曼靠坐在公共座椅上,因爲有些頭暈,渾身乏力,在椅子上坐着一看就沒什麼力氣。
梅珏丟給辛曼一瓶礦泉水,“先把藥吃了。”
“謝謝。”
辛曼擰開水,就着藥片喝了下去。
還有一個是調理身體的中藥,辛曼用量杯量了,喝的時候,苦的渾身打了個寒顫,倒是把梅珏給逗笑了。
“我最喜歡看人喝中藥的樣子了,難得一見。”
辛曼喝了一大口水,等口中的苦澀味道散開之後,才說:“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
她說完這句話就有點愣,貌似好像對馮井也說過同樣的話。
裴穎腹中胎兒已經三個月了,檢查的時候就多用了一些事件,還照了B超,等B超的照片拿出來的時候,辛曼看着照片上的胎兒形態,心裡忽然就涌動起來一抹難掩的喜悅之情。
如果是一個可以享受父愛母愛,和和美美的家庭,這就是一個幸福的孩子。
可是現在呢?
辛曼趁着裴穎去洗手間,就去診室裡去詢問了一下有關於人流的事兒,這個女醫生看起來很面容可親,對於辛曼不解的都一一解答。
“是她想要流產?”
那還做這麼詳細的檢查做什麼。
辛曼笑了笑,“不是我妹妹。”
等這兩姐妹離開了婦產科的樓層,剛剛走上電梯,從另外一側,便走出一個身影。
沈易風直接進了B超室,一個戴着口罩的女醫生跟他打了一聲招呼。
“B超照片呢?”
女醫生翻出來,遞給沈易風,“剛纔那姑娘跟你什麼關係,還特別讓我給她留一份底。”
這個女醫生是沈易風的舊時老友,算是爲數不多的異性朋友中,比較能說得上話的,也已婚嫁,在高中的時候,曾經還倒追過沈易風,只不過沈易風這人面冷心冷,都說女追男隔層紗,卻也沒有追上,倒是成了朋友。
沈易風沒有回答女醫生的話,靠着身後的桌子,看着B超打印單上面的陰影,目光最終落在上面的名字上。
裴穎,年齡:20。
女醫生摘下口罩來,喝了一口水,“不過臨走了,這姑娘的姐姐又進來問我有關於人流的事兒……”
沈易風驀地擡起頭來,“什麼?”
“人流手術啊,不過貌似並不是這姑娘要做的,不知道她問那話是什麼意思……”
沈易風的瞳色深了深。
………………
辛曼請了假,在家裡靜養。
而宋主編特別叮囑:“只要是馮井這回把稿子給交了。”
幸而馮井這一次已經將稿子給辛曼發郵箱了,而且是手打的,不用辛曼一個字一個字的去敲鍵盤了,內容都沒看,直接就發給校訂編輯了。
在家裡,每天休養身體,插插花,然後到樓下走走。
用梅珏的話來說,這一前一後的兩個人,也算是默契的很,一個病的住院了,另一個也是要眼饞的生病在家靜養。
期間,沈易風來過一次,辛曼開門的時候有點詫異,看着沈易風手裡拎着一個鼓鼓囊囊的購物袋。
裴穎正在學着做冰沙,廚房裡傳來刨冰機運作的滋滋聲。
辛曼也不好直接把沈易風給堵在門外,便開了門,讓沈易風進來,順便向廚房裡面叫了一聲:“小兔子,二姐夫來了,你別倒騰你的那些刨冰了。”
她本意是想要給裴穎提個醒,好讓她從廚房出來的時候不是多慌亂,面對這種情況也可以應付得來,綽綽有餘,但是卻沒有想到,她這話剛說出口,廚房裡就發出嘭的一聲響動。
辛曼嚇了一跳,回過神來想要往廚房裡走,而沈易風已經先她一步衝進了廚房。
地面上,一個玻璃罐子摔掉在地上,剛剛刨的冰灑了一地。
裴穎蹲下來捂着腳趾,痛的眼淚汪汪的。
“砸到腳了。”
沈易風大步上前,直接就把裴穎打橫抱起來,反身向客廳的沙發走去,將裴穎放在沙發上,俯身低頭看着她腳上的傷。
被一個厚重的玻璃罐子砸到了腳趾,倒是沒有流血,只不過很快就腫了起來,連帶着裴穎的腦子也混沌了,只覺得留下了痛處,連面前坐着的是沈易風都給忘了。
辛曼在後頭站着,眼看着裴穎的腳趾腫了起來,只聽沈易風說:“拿冰過來。”
她匆忙從廚房,將裴穎還沒有來得及打磨的一塊冰拿了過來,沈易風用手握着,等到四四方方的邊角被磨平磨圓,再貼在裴穎腫起來的腳趾上。
“先消消腫,一會兒一看看還疼不疼。”
裴穎沒有吭聲,只是抱着膝蓋,如此近距離地看着坐在面前的男子。
沈易風低着頭,沒有看她,額頭的頭髮偏下來,遮住了半邊的臉頰。
辛曼看着也覺得不是個事兒,端了一杯水給沈易風放在茶几上,“喝點水吧。”
實在是找不到什麼樣的開場白,只好用最客套的開場白了。
辛曼在桌邊,看見了沈易風的購物袋裡面,有孕嬰喝的牛奶,不添加防腐劑的,就知道,沈易風肯定是知道了。
其實,辛曼心裡清楚,那天在醫院給裴穎做檢查的時候,既然是遇上了沈易風,他就絕對不會離開,肯定是會在事後去打探。
不過,她並沒有讓裴穎改期。
因爲,她到底想要看看,沈易風對於這個孩子的想法,究竟是什麼。
裴穎腳趾消了腫,沈易風扶着她起身,在地上走了走,問她有沒有什麼異樣,裴穎搖了搖頭,“沒事了。”
她自從上一次在裴家家宴之後,這是第二次和他這樣近距離的接觸。
她似乎是低着頭一直在調整着表情,嚯的擡起頭來,“謝謝你啊,姐夫。”
沈易風沒有料想到她會這樣叫,“我就是路過,上來送點東西……如果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
辛曼拿起衣架上的一件輕薄的空調衫罩在衣裙外面,“我送你。”
沈易風看得出辛曼是有話想要跟他說,便沒有回絕。
在電梯裡,辛曼說:“你知道了吧。”
沈易風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兩人雖然都沒有明指,但是,都知道說的是什麼。
“那你打算怎麼辦?”
辛曼問過這句話,長久,沈易風都沒有回答,直到電梯下降到五層的時候,有人進來,便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一直到了樓下,夜風拂動,辛曼將空調衫掩了掩,才說,“其實,在小穎一個多月之前,檢查出懷孕,我就帶着她去過醫院,要流掉這個孩子。”
沈易風腳步猛然一頓。
“但是,手術室裡面,小穎踹了那個手術醫生一腳,然後跑了出來,她說,她看着那個東西要進入身體裡面,就怕的不得了,她哭的滿臉都是淚,她說她不做了,”辛曼說,“我本來以爲她就是一個藉口,想要把這個孩子留下來的藉口,不想和你斷掉的藉口,但是後來我才知道,她是真的害怕,因爲原本說了要給她依靠的那個男人,失言了。”
沈易風依舊沒有說話,雙手插兜向前走,在燈影下,覺得他的脊背有些佝僂。
“小穎有一次喝醉了,哭着給我說,明明是她先認識你的,明明你答應了要娶她的,但是爲什麼她從國外玩了一圈回來,在你面前,名字叫不得了,就成了姐夫?”
辛曼頓了頓,繼續說,“我也知道,你有苦衷,也是被人算計,可是這難道不是一個男人應該承擔的麼?”
她忽然快走了兩步,攔在了沈易風的面前,一雙黑白分明的雙眸,帶着某種可以堪透的魔力,看向他。
“我現在就問你要個準話,這個孩子,你要,還是不要?如果不要的話,那好,你就把這段記憶從腦海裡抹去,也不要時不時地再來這裡撩一下小穎,她喜歡你喜歡的不得了,對於你的這種撩妹手段,根本就沒有招架之力,哪怕是現在你過來,對她說一句,當我的情婦吧,我敢說,她都會拋卻自己的三觀,然後去沒名沒分的跟你。”
這些話,可能說的有些過了,辛曼也知道,裴穎最厭惡的就是小三的角色,但是,她喜歡沈易風的程度,也是在這段時間才清楚的知道的。
喜歡,真的能衝昏一個人的頭腦。
良久,沈易風說:“小穎的孩子,留着,不要動。”
“然後讓他生下來就父不詳?”
辛曼說完這句話,沒有看到沈易風的表情如何,倒是自己的心口,陡然間痛了一下。
沈易風說:“不,我會離婚。”
辛曼笑了一聲,“可是,如果離了婚,你在沈家的權勢該怎麼辦,拱手讓人麼?”
她想要爲裴穎打算,所有的可能性,都要可以想得到。
“我可以不要,我什麼都可以不要,錢沒有了可以再賺,但是人沒有了,就……真的沒有了。”
夜色靜靜地流淌,辛曼並不知道,現在對沈易風說出這樣的話,是否對裴新雯是不公平的,而沈易風,如果在沈氏被剝了權利,又該如何。
可是,她知道,人的一生就這麼一次,幸福來之不易,她沒有閒心管別人如何,她只想讓她在乎的這些人,過得好。
就在辛曼目送着沈易風的車開走,轉身的時候,聽見身後響起啪啪啪的鼓掌聲。
轉身就看見在後面的一輛車裡,不知道什麼時候搖下的車窗,有一張熟悉的面龐。
梅珏是什麼時候在這裡的?
“好口才。”
辛曼衝梅珏笑了笑,轉身就要向樓上走,梅珏按了兩聲喇叭,一句話將她給勾了回來。
“你爲了你妹妹,還真是寧可拆散一樁婚啊。”
辛曼轉過來,徑直走向梅珏的車邊,“把你剛纔聽到的忘掉。”
梅珏忽然一笑,“你覺得我的記憶是魚的記憶麼,只有七秒鐘?”
辛曼皺着眉,“那你想怎麼樣?”
“我這個人就是玩兒的開,大嘴巴,說不定你今兒在這兒說的事兒,我一轉臉就給說出去了。”
“那你想幹什麼?”
梅珏看向辛曼,“上車。”
辛曼無法,只好繞過車頭,上了副駕的位置上。
她一上這輛車,就有點奇怪,覺得這輛車有點熟悉,也是保時捷,貌似之前坐過的某輛車,也是保時捷的,但是一時間又想不起來了。
梅珏踩下油門,已經開着車出了門。
辛曼說:“我現在可是身無分文,連手機都沒有拿,你如果是想要我請客給你封口費的話,我現在可給不出,你給一個數,我回頭直接打給你。”
“我像是缺錢缺到需要花女人的錢的男人麼?”
梅珏笑了笑,“因爲,薛淼說要見你。”
他也不知道薛淼到底是抽的什麼風,之前死活都不想見面,結果現在傲嬌勁兒忽然就過了,又想要見辛曼了。
不過,如果不是他臨時開車過來,也難得看見辛曼和沈易風對話的那一幕。
來到醫院,辛曼從車上下來。
她只穿了一件家居的寬鬆棉麻裙,空調衫,下面是一雙拖鞋,頭髮也是鬆鬆的挽着的,沒有化妝,發上沒有任何髮飾。
梅珏扭頭看了她一眼。
辛曼將空調衫掩了掩,“沒見過家庭主婦麼?什麼眼神……”
梅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是,我是沒有見過這麼好看的少婦。”
他特別加重了“好看”兩個字,辛曼不用想都知道梅珏是什麼意思,毫不掩飾地翻了個白眼。
來到病房,梅珏先於辛曼推開門,“進來吧。”
只不過,在病房裡,除了靠坐在牀上的薛淼之外,還有一個人。
便是已經兩個月未見的樑錦墨。
樑錦墨在南方去開了兩個多月的研討會,人曬黑了一層,他轉身看見辛曼,眼睛都瞪大了,怎麼……淼子還沒有和辛曼分乾淨啊。
不對,也分不乾淨了,兄妹的關係,都已經是一家人了。
梅珏直接將樑錦墨給拉了出去,“走,幾個月沒見,出去陪我抽支菸。”
樑錦墨眼看着這邊病房裡的兩位,想要開口說話,卻被梅珏勾住了脖子,攔到門外,差點沒有閉氣。
“他們兩個還沒分啊。”
梅珏笑了一聲,“當然了,好着呢,都懷孕了分什麼分。”
樑錦墨眼睛驀地瞪的好像是銅鈴一樣,“臥槽,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