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玉一出來就立刻去找公子。思勿看見諾玉被放出來了,趕快上前迎接:“在裡面沒受苦吧?讓我看看。才幾天,都瘦了一圈了。”
諾玉有些感動,心裡暖暖的,她雙目含情脈脈的看着公子:“公子這般被我連累,現在還在掛念我的身體,真是讓諾玉受寵若驚。諾玉此番是跟張戾談了條件纔出來的,諾玉先向公子致歉,諾玉未經公子同意就將公子也牽涉其中了。”諾玉低下頭,有些難以開口。
思勿看着一臉羞愧的諾玉,輕聲說道:“你並沒有連累我,是我想留在你身旁和你同患難的。既然我都來到這裡,要是能真正爲你做些什麼,那我纔會更加心安,又何來歉意二字。什麼條件,但說無妨。”
“我知道公子曾經居住在百花谷,更是藥仙前輩的閉門弟子。你跟思勿大夫更是好友,公子的身份不便透露,我就以思勿大夫爲由,爲公子的醫術下了擔保。以公子能爲老婦人治病爲前提,得以脫身。”
諾玉擡頭就看見公子一臉驚訝和擔憂。思勿倒不是爲自己的醫術擔憂,而是怕露出破綻,讓她們得知自己便是思勿的事。至於諾玉知道自己是藥仙閉門弟子的事,倒是不意外,相反卻覺得諾玉更可信了。
諾玉行禮致歉,趕忙解釋:“公子,是我太草率了。但是諾玉只是要公子裝裝樣子就好,我們真正需要的是和老夫人見面獨處的機會,我們要從老夫人下手,讓她成爲我們的說客。”
公子聽到以後心裡頓時鬆了口氣,表面上卻風輕雲淡的點點頭。這邊諾玉剛說完,那邊張戾就派人來了,諾玉和公子對了下眼色,公子就被請出去了。
思勿一直被引到一處幽靜的竹園裡,雖然已是深秋,但這些竹依舊枝杆挺拔,修長,亭亭玉立,婀娜多姿,在微風中輕柔的作響,空氣裡都帶着一種雅緻。走入竹園深處就是一座別緻的房子,周圍有溝渠,裡面是潺潺流水,房屋就浸在這流水中。思勿不動聲色細細看着,跟隨一個屬下來到房子門前,那人輕輕叩了兩下門,一會百月就開門出來了,那個屬下就退下了。思勿跟着百月來到內間,便看到張戾也在屋中,一臉憂心的看着自己的母親。
“幫主。”思勿禮貌的問了一聲。
“聽聞諾玉所述,公子醫術高明。家母已病數十年,至今仍無良藥,尋遍各路高者,卻毫無轉機。就是幸得夫人相助,家母還是不見起色。望公子能解除家母多年病疾,在下必當涌泉相報。”
思勿看着張戾,沒想到這個殺人魔對別人的性命如此輕視,骨子裡卻是個孝子。有這樣的兒子究竟是災還是幸啊?百月看了一眼思勿,又低下了頭。思勿還是捕捉到了百月眼裡的慌亂,看來百月是查出了病因,但是因爲仇怨,不願真心醫治。思勿走進老夫人,看着這世間難得一見的藍雪冰牀,又看了看老夫人的面容,輕聲說道:“幫主請先移步,在下需要用獨門療法爲老夫人診斷。”
張戾半信半疑:“什麼獨門療法,還需我離開才能診斷。”張戾看着思勿堅定的眼神,又看向站在一旁的百月,“那就讓我的夫人留下吧,夫人是藥仙前輩的高徒,在必要時也能幫助閣下。”
思勿假裝思慮了一下,點點頭。張戾這才離開房間,站到了門外。
百月慢慢扶起老夫人,拿了個軟枕讓老夫人靠着,這樣能舒服些。老夫人也慢慢起身,靠在軟枕上,配合的伸出手臂,思勿替老夫人把脈。奇怪,脈相平穩,好似正常人一般,這是怎麼回事?把脈完後,百月替老夫人整好衣袖,看了一眼思勿。思勿一下點住了百月的穴道,百月並不意外,因爲思勿跟自己有同樣的仇恨,又怎麼會真心醫治這個老太太。
老夫人一驚,直直的看着思勿。思勿蹲下身子趴在牀前:“老夫人,不要驚慌。在下有些事不明,想問明一二。我只是點住了夫人的聽穴,因爲接下來的對話我不想讓第三個人聽見。”
百月心裡暗自發笑,真是有趣,騙個老太太竟如此上手。老夫人點點頭,心疼的看了兩眼百月。
“張戾爲何要奪回南方十城?是不是朱雀長老身前有遺物在那裡?”
誰知思勿話一出,老夫人居然失聲哭了出來,聲音沙啞顫抖的問道:“你說什麼?你說誰離世了?朱雀長老?魔域的那個叫張釋然的朱雀長老嗎?”老夫人不敢相信的又說了一遍,眼裡吧嗒吧嗒的掉下來。
思勿顯然被嚇到了,這時門外傳來了張戾的聲音:“母親,您怎麼啦?”然後他就開始推門了。
思勿趕快給老夫人擦去眼淚:“老夫人想知道詳情嗎?那您應該知道怎麼跟您兒子說吧。”
等張戾走進內間,就看到百月正在給老夫人蓋被子,思勿已經在收拾藥箱了。張戾焦急的來到冰牀前:“母親,兒子剛纔在門外聽見您的哭聲,你怎麼了?”
老夫人平復了一下心情說道:“沒事,就是大夫給我紮了幾針,有些疼罷了,不過現在已經不礙事了。”
張戾一聽一把提起了思勿:“你不會輕點,我母親的身體不比一般人。”
“戾兒,你快放手,不得無禮。這位大夫雖然扎針有些疼,但是現在我確實感覺身子舒適多了。”
張戾趕緊放下思勿,思勿並沒有在意,提起藥箱對着張戾說道:“今日的診療看來已經有些成效,明日我會繼續前來,望幫主提供便利,那在下就先行告辭了。”
思勿走後,張戾看母親睡下,便和百月回到了大廳。剛落座,張戾就問了:“夫人,你覺得那位公子能有幾成把握?”
百月很中肯的答道:“母親的病是多年舊疾,這些年服用的藥物更是數不勝數。是藥三分毒,母親的根骨早已被藥物所控,再加母親年事已高,身體陰陽早已失調,若不是久臥冰牀之上,由幫主強行護住心脈,怕是神仙在世都難以挽回。母親的病早已不能徹底根治,我們現在必須固其根本,緩其痛楚,延其性命。母親的怪病就在於看不出病,但是內裡全部壞死,今日那位公子一看便知,定是高者;母親又說解其疼痛,那定是對症。幫主可以信任。”
“夫人言之有理,有你在我真是減負不少。母親的事還望夫人多多費心照料。”
“我與幫主成婚已有一年,雖無所出,但是這份感情是真的。只要幫主肯相信我,不要再懷疑我,那便是我最大的福氣。”
“百月你大好年華,卻嫁給我不惑之年。在別家已是父女之輩了,你真是委屈了。曾經我忙於他事,無暇停留感受你的真心。這段時日你對母親的悉心,我都銘記在心。日後我定當尊你愛你,好好待你。”張戾深情的看着百月,心裡無比踏實。
百月心中無限感慨,整整一年,你終於還是放下戒備,只可惜大仇不報,你我永遠是敵。也許等你死去的那一刻,我聽了這些纔會有些許感動吧。
夜間,諾玉和婉笛悄悄潛入公子房間,公子早已等候。等她們進來,趕快熄燈閉窗。黑暗裡,三人面對面坐着,雖然誰也看不見誰,但是仍然僅僅有條。
公子首先開口:“今日張戾戒心未除,我只剛開了口,他便推門而入。還好老夫人配合,才逃過一劫。從今日情形來看,老夫人還不知朱雀長老逝去的事,看來張戾一直把他母親保護在這個世外桃源啊。”
“不知道,這都是十六年前的事了,一個人十六年不相見,居然還能守得住秘密。這個老夫人真是好騙啊。”婉笛感嘆到。
諾玉嘆了一口氣:“老夫人當時是何狀態,可曾言語些?”
“我話一出,她立刻失聲哭泣。滿臉悲傷,爲了知曉更多,還騙過自己的兒子。她很在意,也很想知道,我在她的眼裡看到了對老伴,滿滿的愛意。”
“那這事就更好辦了,這樣下來事情會變得很順利。你借用朱雀長老的故事,一點點拉近與老夫人的關係,必要時說出張戾這些年的惡行,再看看老太太作何反應?”
諾玉接着發問婉笛護法:“婉笛護法不要忘記,去爲老夫人醫治纔是明,如果時間長了,仍無好轉,那就失去了張戾的信任。那時再想接近,談何容易?公子,老夫人的身體究竟如何?能否好轉?”
“油盡燈枯,殘苗獨支。若不是冰牀,和張戾強行護住心脈,怕是早就不在人世了。”
婉笛不禁驚歎:“冰牀?張戾用冰牀爲他娘護心脈?真是聞所未聞,大材小用啊。”
諾玉眉頭緊鎖,低聲問了句:“還能活多久?”
“也就個把月了。”思勿的聲音很小很小,每當面臨這種無法挽回的生命時,思勿都十分痛心。
婉笛捶了一下腿:“個把月,你能想辦法讓她好轉,在最後的時間裡,天天診治她。爲我們爭取更多的時間和勝算?”
思勿沉思了片刻:“想要好轉,辦法倒是有,不過一旦使用,她就只有七日的時間了。”
婉笛和諾玉面面相覷,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