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顧淞和夏時的堅持,再加上夏局長親自動用了一些人際關係,第二天中午,穆子就順利地離開了刑警隊。
受到這件事情的影響,穆子已經完全沒有心思回學校唸書了。她不用想也知道,學校裡肯定到處都在瘋傳她是殺死凌香的兇手。她害怕面對那些洶涌如潮水般的流言蜚語,害怕同學們像看異類一樣看着她的眼光。現在回學校上課,對她來說無異於一種痛苦的煎熬,而這一次的煎熬跟以往的那些相比,簡直讓她無法再承受。
走出刑警隊的大門,看着車來人往的街道,穆子感到非常迷茫。她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不知道今後的生活該怎麼辦。
還有一個多月就要參加高考了,她咬牙堅持着等待那樣一個可以改變命運的時刻。可是偏偏造化弄人,她的人生走向了前所未有的低谷。她感覺自己這一次真的被生活給打敗了。她望着頭頂上方的萬丈懸崖,沒有勇氣也沒有力氣重新爬回到她摔落的地方。
難道從此以後,我只能做個卑微的小丑,獨自一人在深淵中徘徊嗎?難道我只能接受命運的捉弄,永遠也無法重見光明瞭嗎?
就在穆子愣在刑警隊的門口胡思亂想之時,停在路邊的一輛藍色現代車的車門被打開了。一個年輕俊朗的男人從車裡下來,叫了一聲她的名字,並衝她招了招手,意思是讓她過去。
穆子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她完全不認識那個男人,但總覺得對方有點兒眼熟,好像之前在什麼地方見到過他。
僵持了片刻,穆子緩緩地向那輛車走去,警惕地問道:“你是在叫我嗎?”
男人點點頭,對她笑了笑,隨後從兜裡掏出一本證件說:“你好,我是R市刑警支隊的顧淞。我們昨天晚上匆匆見過一面,你還記得嗎?”
穆子緊蹙眉頭,仔細搜索着腦海中的記憶,忽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我想起來了。昨天晚上我被警察帶走的時候,你跟夏時哥他們站在一起的。”
“沒錯,我是夏時的同事。”
搞清楚了對方的身份過後,穆子的心情稍稍放鬆了一些。不過,她還是不太明白對方的來意。“顧警官,你找我有什麼事嗎?”穆子試探着問道。
“我們找個地方聊聊吧,反正也到了吃午飯的時間。”
十幾分鍾後,顧淞帶穆子來到一家安靜的咖啡館,找了個帶隔斷的卡座坐了下來。因爲是第一次正式見面,穆子顯得很拘束。她低頭看着菜單,時不時偷瞄顧淞兩眼,完全搞不懂對方心裡在想些什麼。不過,刑警隊的人在這個時候來找她,應該跟昨天晚上的案子有關係吧。
穆子沒什麼胃口,看了半天菜單隻點了一份芝士意麪。顧淞怕她客氣,讓她喜歡吃什麼隨便點,她卻搖搖頭說自己並不是很餓。
“穆子,你別緊張。”服務生把菜單拿走以後,顧淞連忙安慰穆子說,“我今天不是爲了案子纔來找你的。你就把這當成是一次普通的約會,我們兩個隨便聊聊天,怎麼樣?”
“約會?”穆子更加覺得莫名其妙。
“你想啊。”顧淞笑着跟她解釋說,“如果我剛纔不去刑警隊接你,你現在肯定是一個人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徘徊。你那麼害怕學校裡的流言蜚語,那麼想逃離苦海,今天一天的課肯定是要翹掉了。雖然你的學習成績已經很好了,就算從現在開始都不去學校上課也無所謂,考個重點大學對你來說應該不成問題。但是,我始終覺得,好學生還是應該乖乖地坐在教室裡複習,逃課可不是你這樣的孩子該做的事情。”
“我……”穆子驚訝地看着顧淞,沒想到對方竟然是爲了勸她去學校上學而來的。這當然不是警察該做的工作,但是爲什麼……
“是夏時拜託我來的。”還沒等穆子開口提問,顧淞就先回答了她心中的疑問。“我們都能理解你現在的心情,畢竟被人陷害,被當成殺人兇手是任何人都無法接受和倍感屈辱憤怒的事情。夏時怕你應付不了人生的突變,怕你被困難打倒,從此一蹶不振,特意讓我來開導你。你應該瞭解,他那個人有點兒高冷,就算心裡關心誰,他也不會直接說出來,所以他來了怕是隻會把氣氛搞得更加嚴肅。” Wшw◆ ttka n◆ c o
穆子微微笑了一下,心裡有股暖意。雖然她跟夏時接觸的次數屈指可數,但她知道夏時的確就是那樣的人。
其實在這樣的時候,有人能相信她沒有殺人,就是對她最大的鼓舞和支持。想到這裡,她滿懷感激地對顧淞說道:“多虧有你們幫忙,否則我現在還被關在那個陰暗的審訊室裡呢。”
“不用客氣,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顧淞擺了擺手,隨即提醒她道,“你的嫌疑還沒有被排除。如果最近幾天你發現有人在跟蹤你,監視你,不用擔心也不用害怕,做你自己該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我明白……”穆子喝了口水,扭頭看着窗外。跟剛從刑警隊出來的時候相比,她的心情已經沒有那麼糟糕了。眼前的世界又重新染上了一絲光彩,儘管她還是站在深邃的山谷裡,摔得遍體鱗傷,但頭頂上的懸崖已不再顯得那麼遙不可及,不再讓她望而卻步。
過了半晌,穆子回過頭來,第一次正視着顧淞那雙溫柔清澈的眼睛說:“顧警官,謝謝你,跟你聊天,我覺得心情好多了。”
“所以呢。”顧淞滿意地笑了笑,“一會兒吃完午飯,我直接送你回學校上課?”
“可是……”穆子有些猶豫。想着回到學校以後要面對的那些流言蜚語,以及同學們的指指點點,她仍然缺乏一些勇氣。跟同齡人相比,她覺得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經非同一般了,但要面對比以往更加猛烈的風暴,她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能堅持下來。
“穆子,逃避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有的時候,人類的內心可以強大到讓你無法想象的地步。當你覺得自己可能已經撐不住的時候,那其實還遠遠沒有到達你的極限。曾經有一段時間,我在一個非常可怕的地方執行任務,隨時面臨着被殺的危險。當時,我覺得自己已經被這個世界遺棄了。有很多次,我都想過要放棄,可我最終堅持了下來,並且活着回來了。所以……”
“我知道了。”穆子咬了咬牙齒,下定決心地說道,“我回學校上課。哪怕大家都認爲我是殺人兇手,只要你們相信我,我就沒有什麼好害怕的。”
下午一點多,穆子在顧淞的護送下回到R市第一實驗中學。
迎着同學們驚詫不已的目光,穆子勇敢地踏進三年二班的教室。她望着凌香那張空空蕩蕩的桌子,心中感慨萬千。
儘管她曾千百次地詛咒那個深深傷害過她的女孩兒不得好死,但當凌香真的永遠從她的生命中消失得一乾二淨時,她的心裡一點兒也不覺得輕鬆。希望一個人去死和真的動手殺死一個人,那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概念。無論穆子多麼憎恨凌香,她都不可能下得了手,殺死一個跟自己朝夕相處了三年的同齡女孩兒。
穆子不禁在心中發出這樣的疑問:究竟是誰,恨我很到如此地步?你爲什麼不直接殺了我?爲什麼要通過這樣的方式報復我?難道你想要的並不是讓我死,而是讓我深陷在無盡的痛苦和黑暗中,生不如死?
只可惜,你的如意算盤打錯了。我不會如你所願去坐牢,不會成爲你想看到的階下囚。我不會放棄來學校唸書的機會,不會沉浸在絕望中一蹶不振。我沒有你想象得那麼不堪一擊,我的人生還遠遠沒到說放棄的時候。
我會永遠記得顧警官的話,記得他鼓勵我的眼神,記得他溫暖的笑容。我也想知道自己的極限究竟在哪裡。如果我能夠勇敢地堅持下來,那麼這場殘酷的戰爭就是我贏了。而你,早晚有一天會被警方抓到。
你要對凌香的死負責,要爲如此深切地傷害了我而負責。該坐牢的人應該是你。而我,只想做一個旁觀者,微笑着目送你被警察戴上冰冷的手銬,送上警車。
下午兩點,顧淞和夏時準時回市局報到。他們在百忙之中抽時間完成了“4•13校園兇殺案”的善後工作。穆子和夏金鈺的情緒都已經得到了適當的安撫,相信兩個孩子可以堅強地走出這起案件帶給他們的陰影。
刑警隊那邊並沒有完全排除穆子的作案嫌疑,但是聽了顧淞和夏時的建議,他們也在抓緊時間排查其他高三學生的作案嫌疑。另外,蔣曉妍的社會關係也是此次調查的重點。因爲顧淞始終相信,陷害穆子的兇手一定跟蔣曉妍有着非同一般的關係。
關於“4•7兇殺案”的調查,案件目前已經陷入僵局。沒有新的線索,他們拿那名“暗夜殺手”也沒有辦法。案子暫時交由趙小霖和孟雨負責。兩位新人顯然對抓捕“暗夜殺手”沒有太大的信心,但是顧淞卻鼓勵他們說:“這對你們來說是個絕好的機會。拿出點幹勁兒來,讓那個混蛋瞧瞧我們刑警支隊的厲害。”
趙小霖一臉苦笑地回答道:“淞哥,你跟夏時哥都抓不到的狡猾兇手,我們怎麼會是他的對手啊。”
“小霖,你自信一點兒,忘記我之前跟你說過的話了?”
“當然沒忘。”
“那就好,我很期待你的表現。”
之所以把兇殺案交給別人負責,是因爲顧淞和夏時還有更加重要的任務要去完成。比起人販子殺手,領導們更在乎的是潛藏在R市的人販子團伙。雖然盜嬰團伙那邊的線索暫時中斷了,但少女誘拐案的三名犯罪嫌疑人卻交代出了一些重要的信息。
對於警方來說,他們當務之急要做的事情,就是想方設法接近犯罪團伙裡的魚哥,搞清楚被誘拐女孩兒的真實下落,這樣才能實施下一步的營救行動。
考慮到魚哥這個人的性格特點、人生經歷以及他跟警方之間的特殊關係,領導們商議過後,決定送出一名臥底,替換掉團伙中的成員,潛伏在魚哥的身邊。
具體的實施方法如下:
被抓捕的三名犯罪嫌疑人,莉莉、阿飛和小海,只有小海跟魚哥有過面對面的接觸,而莉莉跟阿飛都是小海找來的朋友。利用魚哥沒見過阿飛這一點,警方便可以用自己的人替換掉阿飛。
小海已經答應配合警方的工作,想辦法介紹“阿飛”跟魚哥認識。事實上,警方手裡有小海更多的把柄,除了聽從警方的安排之外,他也沒有更好的選擇。
可以說,送出臥底其實並不困難,但是潛伏在魚哥那樣的人身邊,卻是一件比較危險的事情。
綜合考慮了多方面的因素,夏局長認爲最適合執行本次任務的人選,就是反應敏捷,身手極佳,並且曾經在地下監獄裡扮演過變態殺人魔的刑警隊成員——顧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