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派給蕭永的是一個華裔的特勤局幹員,名叫趙昔。趙昔雖然會說中文,但他畢竟是美國出生長大的,言行舉止上一點都不像中國人了。而一直在紀律嚴明,對所有保衛工作一絲不苟的特勤局工作,和向來散漫的攝影師站在一起,說不出的不協調。但儘快將這事情確定下來,卻是白宮方面和蕭永事先達成的協議。
其實,蕭永覺得,既然自己已經接受了白宮的工作邀約,只要自己不跑太遠,想必也不會有什麼危險。雖然黑手黨對自己恨之入骨,但他們也沒膽大包天到敢動白宮周邊的人吧?那幾位老大,應該還沒那麼豪氣。
趙昔卻並不因爲蕭永的輕鬆而敢有任何輕忽,他的工作也要到明天一早纔開始,但他卻和蕭永整整談了20分鐘怎麼樣注意自己的安全。趙昔和他的那些同僚們都很不理解,爲什麼會允許蕭永那麼深切地進入總統的生活圈子,對他們的保衛工作,對整個安全系統都不好。而且,蕭永還是個不安全不安分的傢伙。
趙昔在第二天就體會到了蕭永有多不安分。就在早上和巴拉克的整個團隊見過面之後,趙昔好奇地問蕭永:“看你剛纔一直拿着相機,你都拍了些什麼?”
蕭永拿給他看的照片讓他一頭大汗就冒了出來,那是兩個幕僚團隊的成員,一男一女,在還沒介紹到他們這兩個不甚重要的人員的時候,兩人輕柔地碰了碰手,交換了一個溫柔的眼神。而就那麼一下,居然被蕭永拍了下來。在這種極爲重要的辦公室裡,向來是有不允許內部職員談戀愛的,一旦蕭永的這張照片公佈出去,恐怕那兩人裡就至少有一人得辭職了。
“我不準備公佈這張照片的,不過,你需要彙報麼?”蕭永狡黠地問道。
“不,我沒義務彙報你拍了什麼,只要不是機密就可以。”趙昔抱以淺淺的溫和的笑容。這幾天他明裡的身份都是蕭永的攝影助理,雖然帶着無線耳機和同僚們保持聯絡,但臉上也和同事們一樣僵硬,那恐怕是要穿幫的。但換下了黑色的西裝,趙昔不自覺地在態度上也放鬆了下來,雖然同樣認真關注着周圍的情況,但表情卻豐富了許多。
過了一會趙昔才問道:“你對這些人一點都不瞭解,是怎麼觀察出來的?你怎麼可能知道他們的關係呢?”對於這些特勤局的人來說,瞭解到那些人的關係一點都不出奇,那是他們工作的一部分,但蕭永纔剛來不到5分鐘呢。
蕭永自信地笑着說:“需要認識麼?人羣裡的每個人,都有自然的行爲和不自然的行爲,都有和人羣一樣的地方和不一樣的地方。你們難道沒有觀察力的訓練麼?”
趙昔淡淡地說:“看來你比我先前認爲的要厲害一點。”訓練是有的,但能夠在那麼短的時間裡發現並且隱秘地採取行動,蕭永這方面的水準實在是太強了。巴拉克沒有太多時間來接待攝影師,蕭永也沒準備一開始就很緊閉地跟拍,在抓拍了一些有趣的細節和人物之後,等新總統的班子又開始召開重要的會議了,蕭永就跑到一邊,百無聊賴地取出電腦撰寫博客了,以“我們不緊張,他們緊張”的一篇博客,記錄的是他所觀察到的特勤局幹員們的一些動態,配合裁切組合好的一系列照片,很有些解讀新總統的保衛力量的味道,但蕭永卻機巧地保持了距離,也在文字和照片裡控制好了尺度,並沒有暴露一點點關鍵信息,而是純粹從每個特勤幹員的個性出發來解讀。有的幹員嚴謹,有的幹員靈動,不同的人在同一個崗位都會有細微的表現區別。這種報道,不管在國內外,都非常非常少見。而在國內,關注成功人士、政經鉅子的生活細節向來是有傳統的,網上解讀國家領導人身邊的保鏢配備的文章也所在多是,但是,想蕭永這樣站在得天獨厚的位置上,自由擷取拍攝素材並進行這類解讀的,還是第一次,博客一發布,立刻引起的網民的熱議。新浪方面更是喜出望外,這些內容的有趣程度和獨家程度,已經遠遠超過了他們預期。雖然給蕭永的稿費稿費的確是非常高昂,但卻很值得。
白宮的新聞官覺得很好玩也沒什麼機密信息,直接就通過發佈了,但特勤局方面看到博客內容,大吃一驚,蕭永居然能夠通過這些細微的動作神態來判斷一個人的性格,解讀一個人的行爲模式,這種能力,他們也只有在少數受過非常嚴格訓練的行爲學家的身上見到過。
“老闆在耳機裡提到你了。”趙昔稍後提醒道:“等下午有空的時候,你能和我的老闆談談麼?他對你的能力很有興趣。”
蕭永不知可否地聳聳肩,說:“好啊。”來之前他還不知道工作到底是怎麼個樣子,現在可是知道了。等待就職的新總統,手裡有一堆的事情要做,有一堆的人要見,正處在逐步接手政權的關鍵時期,壓根沒有多少時間來應付他們這些攝影師,也沒有多少時間來讓蕭永能夠捕捉有趣的鏡頭,他每天可是有開不完的重要會議,還都是機密到了蕭永絕對無法去參與的會議。這份現場攝影的工作,清閒得讓人難以忍受,而這份工作居然要持續至少兩週時間。想到這一點,蕭永渾身上下都不舒服,巴不得有些其他什麼事情呢。特勤局要是讓他開個觀察力的講座他都願意的,只爲了找點事情做。
蕭永引起的波瀾卻不止於此,出現在新總統的周圍,身處其中的蕭永或許不知道,但那些媒體卻不會放過那麼好的題材。國內媒體鋪天蓋地地進行集中報道和專題製作,卻發現他們能夠挖掘出來的蕭永的故事,也就是他回國之後的那一系列精彩的廣告、人像攝影的項目,以及作爲三國模特PK大賽的評委的圖片總監的經歷。海外的媒體反而對蕭永有更深的瞭解,在一大幫編輯的孜孜努力下,一條從最低層的攝影師一路青雲直上,成爲現在這樣有世界知名度的“知名攝影師”的發展脈絡被整理歸納了出來。而國內媒體發現了這樣的材料,也迅速做了編譯處理。爲什麼在國內默默無聞的蕭永跑到歐洲,在短短几年間成爲最炙手可熱的攝影師了呢?一陣關於國內人才發展環境好壞的熱議由此展開,只是,看起來也沒多少新鮮的東西。
這些關注對蕭永來說,都沒什麼關係,但他來到美國這件事情,畢竟還是引起了一些不同方面的反應。FBI方面當初在白宮邀請蕭永的時候就表示過了自己的不滿,他們認爲肯定會給他們的許多工作帶來麻煩,比如說,他們一定得加強對一些人的監視和控制,以免他們真的對蕭永採取什麼行動。其實,FBI的人想的是,弄死蕭永沒什麼,要是順帶弄死了幾個白宮的幕僚,那這次樂子可就大了。白宮和特勤局不相信黑手黨和蕭永的仇那麼大,但FBI可是知道的。
不過,即使是FBI,也難免出現掛一漏萬的情況。現在畢竟是一個信息科技極度發達的時代,FBI再怎麼監視,也沒可能把所有情況都瞭解清楚。就在他們佈置了四五個小組進行盯梢的同時,一項針對蕭永的交易,已經在黑暗中達成了。
在紐約的一個半地下室的酒吧的角落裡,一個至少有三十五六歲樣子,看起來極爲勻稱的中年人用唾液沾溼了手指,撥弄了一下襬在面前的厚厚一疊美金。他的面前有五萬美金,這還只是他採購必要物品的費用,而不是整個行動的報酬。那一百萬美元的酬勞裡,已經有四十萬的訂金打進了他的帳戶。但他尤其謹小慎微,缺乏對抗銀行追蹤的本事的他,還是覺得直接從僱主這裡拿沒有記號的現鈔比較安全。
坐在他對面的那個人也不是僱主,只是一個跑腿的,但他大大咧咧,頤指氣使的樣子,已經讓他很是不爽了。
“是這個人,蕭永,沒錯吧?”中年人雙手拿着一張照片,仔細端詳着,最後確認道。
“沒錯,”對面那人的臉都埋在陰影裡,聲音沉鬱地說:“別搞砸了。”
“信不過我,可以找別人。”中年人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快。
“不是這個意思,老闆讓我吩咐你。我們以前一直合作愉快,這一次,你們要麼乾淨利落地解決完這個人,不然,要是出了什麼事情,老闆也幫不了你們。畢竟,這次很有可能對上的是特勤局。”
中年人沉默了一下,這的確是個大麻煩。要不是現在大家手頭都已經緊到了一定程度,他本來就不該接這麼個工作。實在是太危險了。但是,也不是沒辦法,僱主的要求是將蕭永弄死,方法不論,時間……也可以由得他們選擇,只要最後能達成目標就行。在他看來,蕭永不可能真的一個月都窩在白宮,在特勤局的保護之下生活。從他看到的資料裡,蕭永就不是能夠甘於沉悶的人。只要他有離開保護圈的時候,他們就有動手的機會。最多,也不過是拿着訂金消磨一個月時間罷了,就算完不成,以他們和僱主的長期合作關係,也不會有太大的反彈,只是那位老闆估計又得暴跳如雷一陣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