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世界上有各種各樣的攝影組織、團體,爲什麼我們不能組織一個呢?”安妮說。
“攝影組織是很多的,”蕭永笑着說:“馬格南,國家地理學會,戰地攝影師協會、新聞攝影協會、婚禮與人像攝影師協會……我們不都佔着名額麼?你要說攝影‘團體’,那倒還真不多。”
安妮的臉上露出醇厚的微笑,她是真的有些動心了。攝影師是一個獨特的職業,尤其是在現在這個攝影越來越普及到每個人,有個手機就能隨便拍拍的時代,這個職業的專業性在漸漸失去。許許多多的普通人,用最簡陋的設備,一樣能拍出好照片,許多原本很有些爲自己的職業自豪的攝影師,卻漸漸淪爲影像技工,生活得很惶惑。對於他們這些站在金字塔頂端的攝影師來說,影響可能的確不大,技術、感覺、經驗、閱歷、想象力等等因素,都會將大部分攝影師阻攔在他們的殿堂之外。
安妮多少年爲《名利場》拍攝年度合影,接觸了不知道多少頂級明星,她接觸的都是名流政要,甚至是各國的王公貴族,而她的親密愛人更是被稱爲“美國的良心”的蘇珊·桑塔格,這樣的經歷閱歷,和她的技術、氣質一樣無法複製。
而蕭永的那手用眼睛測距、用手在不知不覺之間對焦曝光的技術,更是讓他在偷拍抓拍新聞和現場方面無往不利。好幾次,安妮、橫山勇、加裡寧等等攝影師,甚至是那些和白宮關係很好、瞭解到了他這手絕活的攝影記者們都曾暗地裡嘗試過,但一一敗下陣來。蕭永甚至就那麼將相機搭在肩膀上,右手很隨便地搭在相機上,左手插在口袋裡,靠着右手調節光圈快門甚至是曝光補償,靠着插在口袋裡的左手按無線遙控器,就這麼拍了很多精彩的照片。有時候看起來他坐在臺階上打盹,說不定都在拍照。大家熟悉了他的這手絕活之後,白宮內外打情罵俏少了,認真工作多了,大家都隨時隨地表現出自己最好的一面,不僅如此,一些原本很邋遢,不注意細節的傢伙們,爲了不被“曝光”在全世界面前大丟面子,也注意了起來……蕭永這次來白宮拍攝,造成的影響可不僅僅是那些照片。大家後來都在調侃,他怎麼能是公關部門請來的呢?難道蕭永不應該是人力資源部門請來的?
安妮和蕭永倒都是有志於爲攝影這門古老卻也現代的技術做點什麼,或許,成立一個強大的攝影團體,不是件壞事。
“大家湊一起能做些什麼呢?”加裡寧聳了聳肩,有些無所謂地說。
“不定期地進行各種大型的主題拍攝、出版攝影作品專輯、進行巡迴演講和講座,將攝影的影響力重新塑造起來……”安妮有些激動地說,“我們理解的,也可以讓許多其他人理解。蕭永在這方面已經走在了我們前面。他的那個網站……很有意思。”
橫山勇點了點頭,說:“我贊同。蕭永這方面的確想得很遠了,我也認同他的技術,太出色了。”這一點,可能現在已經沒有人會質疑了。其他人的確都有自己的特長,會在這樣或者那樣一些方面勝過蕭永,但在攝影的純粹的基本功的領域,蕭永說自己第二,恐怕沒人敢說自己第一。“和大家在一起工作,我覺得很愉快,而且我也學習到了許多東西。在一般的工作和練習中,我沒有這樣的機會。如果,建立一個攝影團體能讓我有這樣的機會,我會很榮幸地成爲其中之一。”
橫山勇說話的時候一向很謙虛,雖然骨子裡他似乎並不真的是這樣。謙虛是無法成就一個優秀的攝影師的,一個攝影師必須自信到哪怕達到了自大的地步,不然,他壓根無法在決定性的瞬間到來的時候按下快門。他必須確信,在按下快門的那個瞬間,他能抓住的就是最好的。但是,橫山勇善於學習,對於用光的準確表達有着執迷似的熱情,大家這些天卻也都看得很清楚了。除了蕭永之外,最喜歡去幫助其他攝影師的就是橫山勇了。而他也從不羞於請教各種有時候看起來有些愚蠢和低級的問題。
橫山勇倒是說出了在場一些人心裡的話,在場的這些攝影師都不缺錢,或許他們的經濟情況有些參差,但掙錢都不難,追求一些玄奇的東西,是他們的共同追求。現在,大家互相認識到了別人的能力,有這麼個好機會聚集在一起,又有着足夠號召力,讓大家都能夠信服的召集人,這可是再好不過的機會了。
安妮笑着說:“那我們就把這事情定下來吧,暫時,就我們這麼8個人,以後要增補什麼人進來,大家也可以推舉、討論。這是個不以盈利爲目的的團體,大家平時還是得把大部分時間花在掙錢養活自己上,然後纔是我們這樣一個團體的一系列活動。這第一年的議程,我先去聯絡一下吧,看看有沒有什麼好機會。其實,雖然不以盈利爲目的,但是,以我們這些人的號召力,想必也不是沒機會在這些活動裡掙錢,哪怕只是平衡掉我們組織活動的開銷。”
蕭永笑着說:“如果需要,大家來上海吧,我的影棚可以免費借給你們玩。”
安妮笑了笑,開心地說:“結束了這裡的事情,我就會去的。我們先來談談,我們這麼個團體,到底應該叫什麼名字吧。”
大家的主意都很多,來自不同語言,表達不同寓意的,有着不同文化、歷史、宗教背景的,偏向專業性或者是偏向大衆性的……這裡畢竟有來自各個不同國家的攝影師,要讓大家的意見能夠歸一在一個都能接受的名稱上,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安妮深知,他們這種比較鬆散的團體,要是不能在這第一項“合作”上達成一致,讓有些人的心裡留下疙瘩,那這個團體還不如乘早解散,免得投入了偌大的時間和精力,卻只能給自己找來一堆麻煩。安妮熟練地調節着討論的氣氛,不時加入自己的插科打諢。
“蕭永,你還沒發表意見呢。”法國攝影師盧西安·德邦友好地說:“以後,你可是我們這個小團體的技術總監,給點參考意見吧。”
蕭永一直靠着窗口坐着,他聳了聳肩,一副爲難的樣子,說:“這可不是我擅長的工作。”他看着窗外,現在已經是深夜了,也唯有到了這個鐘點,當總統也必須爲了明天的工作休息的時候,他們這些人才有足夠的閒暇聚集在一起,喝酒、聊天、討論和他們未來的生活和事業有關的話題。窗外就是寬闊平整的大草坪,邊緣點綴着一些灌木。白宮的庭院爲了安全考慮,一直都是那麼直白而無趣,和西翼或者橢圓辦公室裡永不停息的各種好玩的事情形成鮮明的對比。但是,在這個有些冷清的夜裡,看着那些仍然在值勤的特勤局的幹員們在仔細地巡視,一個個身影都在草坪四角的燈光下被拉長成一個X形,實在是很有些味道。
“那我提個建議,叫光之庭院怎麼樣?英文名叫light garden……”蕭永對這個一下子冒出來的名字沒有多少信心,只是隨口一提。他覺得,這個名字沒有任何意義上的指向,不排斥任何文化和語言,沒有複雜的意義可以讓大家糾纏不清,光線構成庭院、光線描繪庭院,怎麼理解都可以,但其中自然而然地有一種淡淡的,悽清的美感。這是能讓自己感到有些動心的內容。
安妮瞥了蕭永一眼,想了想之後表態說:“我覺得這名字不錯,你們認爲呢?”
簡單,卻又有攝影師的特點,沒有含混的意義,大家也都挑不出什麼毛病,乾脆都認可了這個名字。光之庭院攝影小組,就在白宮的一間小會議室裡,在幾個翻譯的見證下成立了。第二天攝影師們又聚在一起的時候,連獲悉此事的總統也派人送來了香檳。自然,也同樣是個白宮新聞辦很樂於讓人瞭解的事情,發生在白宮的代表團結和凝聚力的事件,多好的新聞素材啊。
對於蕭永來說,說不上好消息還是壞消息,傑克·羅斯又來找他了。傑克帶來的消息是,上面正在和黑手黨高層斡旋,看事情怎麼處理。蕭永得罪黑手黨的,可不僅僅是和他們裡面的什麼成員幹了一架那麼簡單。哪怕不爲了蕭永送進監獄去的那個人,黑手黨裡不少人都還不想放過蕭永,更別說和那個吃牢飯的傢伙沾親帶故的那些傢伙了。但是,黑手黨卻也知道,特勤局和FBI怒不可遏,因爲先前的“恐怖襲擊”造成的影響實在是太惡劣了。黑手黨如果不想和這些可怕的組織爲敵,還是最好先聽聽他們怎麼說。黑手黨的高層中有幾個人被說動了,覺得可以考慮一下,而其中有一個人,更是想要見見蕭永。他的邀請繞了好大一個圈子纔來到蕭永這裡,上面寫明瞭需要,就看蕭永有沒有膽量接受這個邀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