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照不是這麼拍的。”蕭永用D80按了五次快門，就換機器了。他彷彿化生小叮噹，從那個攝影包裡拖出了哈蘇H3D和鏡頭，取出了捷信的旅行家系列的超輕便三腳架，取出測光表……當蕭永把測光表放到林旭英的臉側提取數據的時候，林旭英又有要一口咬上去的衝動。一系列在場的攝影愛好者們只聞其名的裝備，將大家的眼珠子都要誘惑得掉下來，但蕭永還只是架起相機，按了不到五次快門而已。他已經拍到了想要的畫面，而林旭英的熾熱的憤怒，也已經漸漸冷卻下來，不再那麼灼人，也就不再那麼吸引他去捕捉了。
他隨手指點周圍那些對這種題材很是陌生的攝影愛好者們，告訴他們這種題材，到底捕捉哪些忽略哪些是正常的，至於構圖和用光，這本來就是一個攝影師恐怕在具備攝影的常識之前，就已經有基本感覺並且不容觸及的東西。
對於這些攝影愛好者來說，能有一個經驗豐富的攝影師來點撥一下，所能獲得的經驗和技巧，要比自己平時參加許多次的拍攝活動更多。尤其是，今天蕭永居然將一次很平常的拍攝活動變成了硬照。硬照是什麼？還真不好定義，但有一點是很明白的，硬照的拍攝對模特的要求和對於攝影師的要求都十分過硬。
稍微忙了一會，蕭永就覺得有些索然無味了。等這遠遠長過半個小時的一場拍攝結束之後，他衝着林旭英拋下一句：“明天來公司拿照片”，就收拾好照片，拎着攝影包走人了。
張宸追了出來，邀請道：“蕭先生，有事情嗎？能請你喝杯茶麼？”
張宸也是難得遇到蕭永這樣的人，不管是作爲一個攝影師，還是一個攝影工作室的管理者，都不會放棄這個請教的機會。蕭永本來今天就沒安排什麼別的事情，更不可能回去公司上班，掃了一眼，看看街角處有一家咖啡館，指了指那裡，說：“那就那裡吧。”
相對於張宸對他的好奇，蕭永對於張宸，對於這類攝影工作室，對於這種將專業和業餘混雜在一起的拍攝活動的興趣更盛。“這種活動多麼？你們這樣的攝影工作室上海還有不少吧？”
張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都是瞎鬧的，現在喜歡拍照的人多了，纔能有這種機會。剛纔聽Cara說，你是她們公司的合夥人？”
“放心好了，我不會阻止公司的模特參加這種活動的。”蕭永說：“對她們也好，對公司也好，沒壞處嘛。再說了，我壓根不管這些事情。”
張宸鬆了口氣，現在，這種針對業餘的攝影愛好者的活動組織，也已經是個很有競爭性的產業了，每個城市裡都有那麼些人，專門組織這類活動。活動組織是不是規範，影棚、室內或者戶外拍攝的主題選擇是不是吸引人，模特夠不夠水準，都是很重要的因素。林旭英最初來他們的攝影工作室參加這類活動，後來還陸續介紹了幾個模特，其實都是一個公司的人，要是蕭永發發聲音，他們要另外找一批模特還真不容易。這種面向業餘人士的攝影活動，自然是請不來什麼大牌乃至有些知名度的模特的，也沒有那個成本去請。就比如今天的活動，每個人交上一百塊錢，拍攝兩組照片。就算今天兩組人加起來全部的費用，恐怕都不夠請比較有名的模特出場一次。
“Cara已經是很不錯的模特了，一直和大家合作很愉快，不過，真沒想到，她能夠有那樣的表現。”張宸讚歎道：“不說技術、器材，光是你調動模特情緒的本事，我們這些人恐怕是一輩子都趕不上了。我們工作室本來就是一幫業餘的人搞起來的，這種活動，剛開始是我們圈子裡幾個朋友找模特，順帶帶上朋友，後來才逐漸商業化的，算下來，也有兩年了吧。就是從數碼單反興起那陣開始的。”
蕭永問：“這麼平平常常的影棚拍攝，除了知道燈光怎麼用，其實對技術沒什麼提升。隨便找漂亮女孩子來拍照，沒辦法配合得上你們的技術，找職業模特，有點水準的，又肯定是隨便應付。兩邊都不着調啊。”
蕭永指出的，正是張宸這類高階的愛好者，初入門的職業攝影師最大的困擾，張宸大有知音之感，嘆道：“大哥，這是沒辦法啊。人人都買得起相機，人人都拍照了，專業和業餘的器材差別是越來越小了，可是，這攝影行業的門檻，怎麼就越來越高了呢？每個季度，看看那些大品牌的新的廣告，覺得那些照片其實也不很難，可是，真的自己想要拍攝起來卻覺得那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啊。理念上、技術上、手段上，差別太大了。其實，大部分我這樣的人，還有那些愛好者，從沒指望自己能進入頂尖攝影師的圈子，可是，現在是我們壓根看不明白，到底這差距在哪裡。這不，我們唯一看得明白的，就是器材有差別，那麼多人燒器材，真是沒辦法的事情。”
蕭永笑了笑說：“我們合作吧。你也是個實在人，有點意思。我也是從愛好者一路爬起來的，當年條件可沒那麼好，練習攝影還有影棚，還有全套的燈。不也這樣出來了？老闆讓我想想怎麼培養模特的鏡頭感，很簡單嘛，讓她們過來拍硬照。我每次會指定主題，會讓造型師化妝師跟來，服裝麼，我來想辦法，對那些人的收費，我不管。公司裡這些模特來這裡，一律作爲私活，我也不抽她們的成，只是我會一直輪換着安排人來。每次我儘量到場，最少也會事後給你們點評照片。這個活，你接的下來麼？”
張宸激動得像是篩糠一樣，他一把抓住蕭永的手，說：“大哥，我真得管你叫大哥，這事情我當然接。你知道有多少攝影愛好者像是遊蕩的靈魂徘徊在攝影的殿堂外，不得其門而入？你知道有多少人，只能盲目地燒器材，一次次參加各種拍攝活動，拍那些自己都覺得沒勁的照片，活動完了都懶得朝論壇上帖？你知道有多少人，壓根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麼邁過那一步麼？……這該是多大的機會啊……”
蕭永淡淡地笑了笑，說：“別太高興了，給你三個月的時間而已，你要是這個做得好了，我們還能合作下去。如果到時候還不行，我可不管你死活，我自己的攝影棚還在裝修呢。”
張宸連連點頭，說：“你放心，要論活動組織，我張宸這張老臉，在這個圈子裡還是有些威望的，一定不讓你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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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照：所謂硬照，是一種攝影術語，是指爲廣告和雜誌拍的平面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