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弘仁兄,這是……你乾的好事吧?”蕭永想都不用多想,一個電話就打到了楚弘的手機上,沒想到的是,面對蕭永如此尖銳直接的問題,電話那頭傳來的卻是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對不起,蕭總……我……我是楚總的新任助理林欣音。楚總現在在飛機上……我,我會告知楚總,讓他一下飛機就和您聯絡的。”
咦?蕭永翻了翻白眼,理解地哦了一聲,然後大大咧咧地問:“楚弘什麼時候開始養小蘿莉啦?”
那個聲音顯得越發怯弱了,“不……不是的……楚總的這個電話用了太久了,太多人知道了,楚總昨天剛換了號碼。還沒來得及和您聯繫呢……我……我剛將變更聯繫方式的郵件發給您。”
可能是有這麼回事……看着這個明顯年紀很小的女孩子努力用正規、嚴肅的辭藻在和自己溝通,解釋,蕭永也不爲己甚,淡淡地應道:“好的,我知道了。”
楚弘在培養那些天才人物方面有着由衷的愛好。現在擔綱着羽星廣告創意部的盧小寧就是當年他的小弟,跟着他接一些亂七八糟項目的時候才16歲多,沒有他的悉心培養,盧小寧壓根不可能有今天作爲國內廣告圈一方諸侯的地位。而現在成爲盧小寧的妻子的晚晚,在人際、策劃、組織、行政方面的那些和她爽辣性格完全不相符合的縝密的處理能力,同樣是楚弘一手調教出來的,當時楚弘帶着一個小型的文字創意團隊,專門跟着出版社做時效性的書籍,需要一個管家。現在,晚晚卻已經是光涌集團總裁辦公室的辦公室主任,連蕭永偶爾也不得不看她臉色……不然,在光涌工作的時候,晚晚就敢讓總裁蕭永吃不上工作餐。
而楚弘這一次又選了個年輕的助理,看起來一定是在某方面有獨到的地方,不然,楚弘壓根懶得理睬。他收助理收小弟,和蕭永收學徒是差不多的道理和意味。而現在,大家都開始注意培養下一代了啊,蕭永不自覺地聳了聳肩。他們都還是挺年輕的人,但心態卻都成熟得很了。他通過鏡頭,楚弘通過文字,瞭解到的東西都比別人多那麼一些,而他們對將來的規劃和顧慮也就同樣比別人多一些。他們現在雖然還都對光涌的未來有信心也有把握在自己的知識和經驗的範疇裡掌握好,但對於多年以後公司的發展,他們都已經開始着力培養理解技術、適合公司氛圍、又能在理性層面上有所超越的接班人了。按照上次討論到現在的時間線來看,這個現在還顯得非常怯弱的林欣音,大概就是楚弘在觀察、培養的人吧。而從專業、性格等等方面來說,其實蕭永屬意的是朱漪泓……只不過,好像從兩人的關係上來看,這會比較讓人頭痛。
蕭永一點都不着急,在結束了維多利亞的秘密的走秀活動之後,暫時他非常閒。他此刻正在紐約,在葉嘉瑩和夏冰冰的陪同下,坐在街邊的咖啡館裡,捧着電腦瀏覽網上的新聞和評論。到晚上,他纔會搭乘班級跑去巴黎,去和安妮·勒波維茨商量活動的視覺管理方面的問題。而現在,他也的確需要休息。外界對蕭永的讚譽,蕭永很坦然,這的確不是隨便什麼攝影師就能做到的事情,實際上,他自己做到那些效果,也是因爲當時的氣氛、環境、以及那種全心投入演出的精神,讓他很進狀態。雖然說不上是超水平發揮,但讓他再來一次,他估計也未必能夠有那麼好的表現了。而舞臺上的現場即時拍攝,在精力體力上的消耗,讓他在退場之後體重就降了一公斤多,身上的衣服完全被汗水浸透,甚至於他的攝影包的揹帶都被汗水打透了。他直接就在後臺找了個角落,拿着硬邦邦的都是金屬塊的攝影包當枕頭睡着了。
而在他醒來之後,演出早就結束了。他仍然躺在那個角落裡,他睜開眼睛,看到的卻是葉嘉瑩略有些擔憂的面容。硬邦邦的攝影包枕頭已經放到了地上,他的腦袋此刻正枕在葉嘉瑩那完美無暇的大腿上。而看他醒來,坐在一旁的夏冰冰則遞上了可口的飲料和食物。當時,夏冰冰說的話,徹底讓蕭永雷到了。夏冰冰很開心地說:“比你那堆鐵疙瘩舒服吧?你看我多體貼?爲了你最大程度的舒適性,知道我自己的腿太瘦了怕硌着你,讓嘉瑩給你當枕頭,這可是最溫暖細膩、觸感完美的枕頭了吧?”
夏冰冰的邏輯太奇怪了,但這女孩子實在是太偏執了。蕭永要帶着她們兩個一起去巴黎。而現在,他就在紐約等着了。在走秀結束後,他對於拉斯維加斯這個城市立刻就沒了任何興趣,也算是一種怪癖吧。
電話忽然響了起來,蕭永沒看號碼,還以爲是楚弘打來的。但電話裡傳來的聲音讓他吃了一驚:“盛緒年,居然是你啊。”
“不可以麼?出乎你意料了吧?”盛緒年的聲音沉着穩定,但卻像是隱含着某種瘋狂。從這樣的聲音裡,蕭永覺察到某種不祥的氣息。
“還好吧,你現在過的還好麼?”蕭永淡淡地,帶着些嘲諷的調子問道。
“你可以親眼確認啊。”盛緒年回答道。“我就在馬路對面。”
一輛黑色的大型房車停了下來,車窗搖了下來,而盛緒年就坐在裡面,伸出手朝着他招了招。
“你也真有閒心,這時候跑這裡來了?”蕭永笑着說,“老爺子來了麼?”
“我沒想到你們居然把老爺子都弄去拉斯維加斯了,看到老爺子,趁着沒被發現,我趕緊先跑來這裡了。被發現我也跑美國來,可就不好玩了。我們也很久沒好好聊聊了。現在,既不是我的地盤,也不是你的地盤,你身邊有你的人,我身邊沒我的人……你覺得,這是個好機會麼?”
“好啊,”蕭永聽盛緒年這麼說,輕鬆地說:“你開車吧,我們找個好餐廳去。”
雖然葉嘉瑩和夏冰冰都很擔心,但蕭永一旦打定了主意,那就不是她們能說動的了。在蕭永上了盛緒年的車子之後,兩個女孩子立刻開始滿世界地打電話,告知現在發生的事情。
但這一次,似乎盛緒年真的沒有什麼其他想法,只是想和蕭永聊聊。在餐廳裡,盛緒年說:“這一次,真是被你們整慘了。如果早知道你留了那麼多後手,我纔不做這種沒來由的事情呢。可是,你終究和我還是不同。青石基金毀了,我自己那些企業有點麻煩,但你就不怕我回頭東山再起了找你麻煩嗎?斬草除根這類事情,和你的風格不太合?”
“你沒看我連上海都沒回去嘛。現在就看老爺子怎麼處理你了,你們這類大家族,做這種事情不是就那些辦法麼?如果不是你追到這裡來,我還真沒想和你見面。最好老爺子把你圈禁了,我回去就心安理得多了。沒什麼心理負擔。不過,你既然來了這裡,不見一面,不聊聊,倒顯得我比較小氣。”
盛緒年奇怪地問:“你有什麼不敢面對我的?奇怪了。至少是我開始耍詐,不是麼?”
“我只是碰巧知道爲什麼你會有這些想法,爲什麼那麼追求權力而已。”蕭永說出的話讓盛緒年一驚。
“你調查我?”
“你當時控制了惟君來要挾我,我就開始調查了。沒有找什麼別的人,只是我自己去進行的。我跟着你好幾天,其實也挺無聊的,但你去的地方,去……探訪的人,還有我問來的一些事情,讓我覺得,你似乎也不算是壞人。”蕭永笑着說:“令堂身體還好麼?”
盛緒年搖了搖頭,說:“看來我是看不到盛家分崩離析的那一天了。我這一輩子都在等這一天,都在爲了這一天奮鬥,錢、權力或者還有其他什麼,其實都沒所謂。最終,我只是想看看,一個沒有背景沒有家世,沒有錢也沒有關係的老爺子,會是個什麼樣子。他會不會爲了對待我母親的事情而後悔……庶出,呵呵,你們很難了解這是什麼意思吧。現在人有誰能想到對於大家族裡的人來說,這是多可怕的一個詞彙。老爺子拿我當牛當馬使喚那麼多年,最終不還是要把我一腳踢開麼?他相信的,最終還是隻有盛英年、盛夏他們那幾個啊。”
“我理解你的心情,可你拿我當槍使,可就不對了。這和我到底有多少能量,有多少願意幫忙的朋友無關。”蕭永說:“我只想做自己的事情,壓根懶得管你們那些事情,可是,你硬要把我拖進來……何苦呢?”
“這就是……不同的人生不同的觀念,僅此而已。”盛緒年唏噓地說:“我付出了代價,僅此而已。其實,幾年前我就知道,可能來不及了,這和權力,和財勢無關。只是我單純地無法和時間本身抗爭了。我的母親沒幾年好活了,她大概等不到看到那一天。老爺子也沒幾年了,他也等不到我給他最後一擊的時刻了。你說,我這幾年……又是爲了些什麼呢?”
“爲了……生活啊。”蕭永冷冷地調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