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陽帝國西南邊陲的十陽鎮,今天熱鬧無比,街上張燈結綵,那是程家在辦喜事。
十陽鎮人口數千,只是一個小鎮,但程家卻是方圓百里之內赫赫有名的望族,雄踞一方,無人可比。
今天是程家三少程兆龍的大喜之日,程府賓客滿棚,親人齊聚,一起祝福這對新人。
在這歡慶的日子裡,有人高興,有人妒忌,有人傷心。
“老三真是豔福不淺,把鎮上第一美人給弄上手了。”
“誰讓三哥資質好,實力強,得老祖宗歡心。換了你我幾個,只怕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啊。”
“這不完全是運氣與實力,還得下手很夠。你們看老七那樣子,換了我可狠不下心。”
婚禮現場的一個角落裡,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正癡癡地看着大紅喜袍的新娘子,紅蓋頭擋住了新娘子的嬌容,一身喜服卻勾畫出玲瓏有致的動人嬌軀。
這個少年名叫程凌宇,在程家第三代中排行老七。
“不是狠不下心,是你下手太遲。老七就是廢物,除了讀書就是浪費糧食,如今青梅竹馬的戀人還成了老三的新娘子,也算是對程家做出的唯一貢獻吧。”
幾個堂兄弟看着一對新人,眼中充滿了羨慕與嫉妒,還有對程凌宇的不屑一顧與諷刺。
中午,婚禮開始。
二十歲的程兆龍一身喜服,俊朗的臉上掛着自信喜悅與得意。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程凌宇看着新娘子,這是他青梅竹馬的戀人,卻在一個月前被程兆龍搶去。
看着新娘那僵硬的動作,程凌宇知道她絕非情願,但卻身不由己,甚至沒有任何反抗能力。
握緊拳頭,十七歲的程凌宇心中充滿了憤恨,他是程家的廢物,在這樣一個修煉世家之中,根本沒有任何地位。
十歲之前,程凌宇都在千方百計的修煉,試圖能取得一點成績,可他的情況很特別,體質與常人無異,但練來練去就是練不出成績。
程家對此也很疑惑,請了許多岐黃高手與修煉高手仔細檢查,結果沒有任何異樣。
十歲之後,程凌宇去鎮上的亦云書院讀書,認識了夫子的女兒若雪。
一開始,程凌宇有些孤僻,因爲在家被堂兄弟們嘲笑,心裡產生了很深的負面情緒。
是若雪一點一滴的開導他,讓他忘記了那些不高興的事情,兩人慢慢產生了純潔的感情。
初戀最美,那是每個少男少女編制夢想的開始。
若雪嬌美動人,知書識禮,是十陽鎮公認的第一美女,一心深愛着程凌宇。
本以爲兩人可以走到一起,誰想一個月前程兆龍從師門回來,無意中看到了若雪,頓時驚爲天人,一心要把她搶過來做自己的女人。
“夫妻對拜……”
洪亮的聲音打斷了程凌宇的回憶,他整個人頓時激動起來,猛然朝着程兆龍衝去,口中大吼道:“程兆龍,你這個卑鄙小人……”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喜慶的婚禮現場變得有些不和諧,大部分賓客都一臉疑惑,程家那些知情人紛紛上前攔截。
“放肆!還不給我退下去。”
家主程峰豁然站起,一股凌厲的氣勢化爲洶涌的氣勁,瞬間把程凌宇撞飛出去,落地後久久不起。
程兆龍乃是家主程峰的小兒子,今天是他的大喜之日,豈能容忍有人在此攪局?
“爹爹不必生氣,七弟一直暗戀若雪,出現這種羨慕嫉妒的反應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程兆龍顯得很大度,一副淡定從容的樣子。
程峰哼道:“今天我們程家辦喜事,他這樣丟我們程家的臉,若不嚴懲,豈不是壞了規矩?”
程兆龍道:“既然是大喜之日,爹爹就網開一面,畢竟七弟可是岳父大人的得意門生,就當是給岳父大人一個面子。”
“看在你岳父的份上,我就暫且饒他一次。來人,把他扔到後山的淵井中關一天,不許吃東西。”
程凌宇摔得不輕,感覺全身都散架了,痛徹心扉。
而更讓他心痛的是,他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心愛的若雪嫁給一個卑鄙小人,他卻無能爲力。
那種絕望,那種憤恨,一直腐蝕着他的心靈。
*****
淵井位於程家的後山,並非一口深井,而是一個天坑。
在淵井旁邊立着兩道石碑,彼此間隔三丈,外圍的石碑上刻着一個‘極’字,裡面的一個石碑上刻着一個‘禁’字,全都字跡模糊,歷經了無窮歲月。
天坑位於一座石山上,寸草不生,看不到一絲生命痕跡。
昔年曾有無數高手來勘察過這個地方,卻沒有任何發現。
程家雄踞十陽鎮已經有一百多年的歷史,也曾對此仔細研究,但一無所獲,於是把這當作是一個懲罰門人的思過之地。
程凌宇知道這個地方,但有生以來他是第一次被關在這。
天坑深度超過八十丈,普通人根本出不去。
程家弟子若是犯了錯,會被禁錮修爲囚禁於此,算是略施小懲。
程凌宇無法修煉,根本上不去,唯有不甘的嘶吼與怒罵迴盪在天坑裡。
*****
新房內,程兆龍揭下新娘若雪的蓋頭,露出一張絕美傾城的俏臉。
“老七剛纔冒犯我,照例應當嚴懲。我看在你的份上不與他計較,你可別讓我失望纔是。”
若雪瞪着程兆龍,冷冷道:“裝模作樣,卑鄙無恥。”
程兆龍不以爲意,笑道:“這個世界實力爲尊,老七隻是一個廢物,不配擁有你。他現在被罰思過,你若是不順了我的意,他接下來可不會有好日子。”
若雪緊咬着雙脣,強忍住沒有罵人,不願觸怒程兆龍,讓心愛的程凌宇受罪。
程兆龍得意一笑,朝外走去。
“你現在已經是我的人,今晚只要你讓我滿意,明天我就讓人把老七放了,否則…嘿嘿…”
若雪氣急,待程兆龍走後,口中大罵畜生。
呆呆坐在牀上,若雪臉上充滿了傷悲,眼中淚水滑落,傷心欲絕。
“真愛若能重生,那將是夜空中最璀璨的明星。靈魂若有輪迴,下一世我會在璀璨星空下等你。”
幽幽的情思迴盪在新房內,一股揮之不去的遺憾籠罩着若雪的心靈。
淚輕輕滴落,血慢慢外溢。
若雪的眼神逐漸失去了色彩,生命的火花正在熄滅。
一份執着的愛,一段刻骨的情,在這兩地分隔的那一刻,若雪用她無悔的青春書寫了愛的堅貞,用她寶貴的生命捍衛着自己的選擇。
*****
天坑內,程凌宇的罵聲逐漸消失,臉上佈滿了絕望。
他改變不了現實,他扭轉不了乾坤,因爲他沒有那個能力。
這個世界強者爲尊,程家能雄霸十陽鎮,憑的不是威望,不是以德服人,而是實力。
程凌宇自小在家受盡白眼與諷刺,讀書是他最大的樂趣,若雪是他最珍貴的東西。
如今,他失去了若雪,就失去了一片天地,整個人從光明走向黑暗,從生機勃勃走向死氣沉沉,他的一生將就此被摧毀。
悲傷中,程凌宇想起了父親程雲,那是他所在乎的另一個人。
家主程峰在程家二代中排行老三,而程雲排行老五。
程凌宇記得父親曾說過,當年母親懷着自己的時候,也曾被罰進入這天坑,足足呆了半個月。
後來母親生下自己,難產而死,這讓父親傷心欲絕,深受打擊。
程凌宇自小和父親相依爲命,在程家並沒有什麼地位,原因是父親當年身負重傷,實力不斷退化,從而失去了應有的地位。
夜色來臨,程府的喜慶因爲若雪的死而蒙上了一層陰影,程兆龍氣的七竅生煙,差點把新房都給劈碎。
若雪的父親聽聞女兒的死訊,當場就差點氣昏,原本熱鬧喜慶的婚事頓時變成了天大的笑柄。
程凌宇一無所知,他今天情緒波動過大,又被彈飛震傷,此刻已經意識模糊,心力交瘁,昏睡過去。
程府喧譁震天,淵井寂靜如水。
程凌宇陷入了黑暗,他的人生晦暗無光,就連夢境都是一片漆黑,看不到任何光明。
這種黑暗無邊無際,永恆寂靜,透着一種說不出的韻律。
絕望中的程凌宇陷入了黑暗的深淵,被黑暗所包圍,被黑暗所侵蝕。
這種黑暗吞噬一切,靈魂的波動都被湮滅。
程凌宇進入了一種奇怪的狀態,思緒沒有任何波動,就像是一個死人。
若雪死後的第二天,程兆龍就離開了程家返回師門,把一切丟給父親去處理。
這事引起了不小的轟動,但程家畢竟是十陽鎮的霸主,亦云書院也鬧不出什麼名堂,兩日後這件事情就被壓了下去。
程凌宇足足睡了三天三夜才甦醒,剛被放出來就看到了父親程雲。
四十多歲的程雲看上去蒼老無比,半白的頭髮,滿臉的皺紋,給人一種未老先衰的感覺。
“爹…我…”
程凌宇有些愧疚,他大鬧婚禮現場,爲了自己的愛而忽略了這樣做會給父親帶來怎樣的影響。
“若雪死了,服毒自殺。”
程雲的聲音透着幾分嘆息,他知道兒子的心思,更明白這八個字會給他帶來怎樣的打擊。
“什麼!不,我不相信,你騙我,你騙我的!”
程凌宇幾乎瞬間就瘋了,十七歲還略顯稚嫩的臉上流露出瘋狂之色,口中嘶吼咆哮,眼中淚水翻滾。
突如其來的噩耗讓他承受不起,原本就絕望的心靈再一次遭受到了無情的打擊,整個人瞬間崩潰,精神混亂,失去了常智。
程雲痛心的看着兒子,明白這是什麼感覺。
當年愛妻難產而死,程雲也是這種反應,父子倆都是癡情之人。
程凌宇哭喊着跑回程府,若雪的屍體已經被帶回亦云書院,癡狂若癲的程凌宇立時趕到書院,看着靜靜躺在棺材中的若雪,整個人頓時昏死過去。
程凌宇再一次陷入了黑暗,永恆寂靜,看不到絲毫光明。
這就像是他的人生,晦暗無光,不值一提。
程凌宇的情緒波動異常激烈,但那種黑暗很詭異,讓他超越常人的情緒波動瞬間靜止,宛如一幅死寂的畫面,永遠定格在那一刻。
程凌宇感覺自己就像是被某種力量束縛了一樣,完全動彈不得,連思緒都沉寂不動,任由他如何掙扎反抗,都沒有任何反應。
程凌宇不甘心,若雪的死深深刺激着他的靈魂,讓他不惜一切,拼命的反抗,想要擺脫那種看不見的黑暗束縛之力。
這是一個累計的過程,拼盡了程凌宇畢生的心力,幾乎將意志力完全燃燒殆盡,最終啪的一聲,像是有什麼東西裂開了,產生了一絲微弱的漣漪。
黑暗依舊,程凌宇陷入了沉睡,等到他醒過來已是第二天早晨。
亦云書院已經處理好了若雪的後事,程凌宇站在若雪的墓碑前,癡癡地凝望了三天三夜。
“程兆龍,你害死若雪,我絕不會饒恕你!”
漠然轉身,憔悴的程凌宇在那一刻變得成熟了許多,蒼白的臉上透着冷酷的恨意,帶着一生的悔恨與遺憾離開這裡。
他要替若雪報仇,他要爲自己雪恨,哪怕希望渺茫他也絕不會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