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莉小姐，也早點休息吧。”凱瑟琳望着還守候在沙發邊的凱莉，搖了搖頭，“不會有什麼大問題的。”
“我再陪他一會兒。”
凱瑟琳見凱莉堅持，也不再多勸，自己收拾了喝光了的咖啡杯，而後也回自己的臥室去了。
黎明來的要比所有人預想的還要早一些。當第一縷陽光照耀在大廳的地板上的時候，周天明微微睜開了眼。
身體上的疼痛已經變得很輕很輕，輕到自己足以忍受的地步。但是昨晚的情形卻是在腦海中一遍一遍的仿若電影回放閃現着。
他被擊敗了，雖然這令他有些難以接受，但這就是事實。
周天明可以被擊敗，但是影武者，卻是不能被擊敗的。這是周天明在決定創造影武者這個身份的時候，心中已經暗自認定的事情。
但是這樣的自以爲，卻被昨晚發生的事情徹底的擊潰了。
他失敗了，並且失敗的有些快。他沒有想到，即便不用妮娜親自出手，只是他手底下隨便的一個人，也可以這樣輕鬆的擊潰他。
如同在驅趕一隻喪家犬。
周天明咬着牙，掙扎着從沙發上坐起身，卻是驚動了伏在他身邊，不知何時已經睡過去的凱莉。
凱莉微微擡起頭，睜着滿帶睡意的眼瞳，凝視周天明半晌，她沒有開口說話，周天明也沒有。
沉默像是清晨的陽光一般靜靜的將二人的身軀包攏在一處。這樣的沉默沒有令周天明感到尷尬或者別的什麼，他只感到一絲溫暖正在心底悄悄的滋生，就好像那透過天幕照耀下來的陽光，也灑在了他的心間一般。
畢竟，即便他失敗了，即便他被擊潰，還有這樣的一個人守在自己的身邊。而她，恐怕也是自己接下來的不知何時走到盡頭的生命中最想要，最渴望保護的人。
即便是舍了性命，也要保護的人。
“醒了？”半晌，周天明終是緩緩開口，他凝視着凱莉清麗的臉龐，微微一笑，“看，這就是上夜班不好的地方，非但自己休息不好，還要連累別人。”
“你…”
“沒事了！”周天明不等凱莉說完，便笑着說道：“生龍活虎呢！滿血復活！”
凱莉被他逗的不禁淺淺一笑，“說什麼呢。我是問你餓不餓。”
“嗯，還真有點兒餓。怎麼樣？你親自下廚？”
“想吃點兒什麼？”
“怎麼樣都好，關鍵是看你想弄些什麼。”
凱莉搖了搖頭，面上的笑意又濃了幾分，“哪裡有客人遷就廚師的？”
“那麼我這個客人可能比較特殊，就喜歡遷就你這個廚師。”
“…”
凱莉沒有再說話，她站起身，整理了下有些散亂的頭髮，而後往廚房走去。
周天明看着她的背影，搖了搖頭，他將脖子枕在沙發上，合上眼，靜靜的想着昨晚的事情…
他想着昨晚那個叫做狸力的人說的話。
“你的格鬥技巧讓我想到我第一次加入‘暮月’，在妮娜小姐手下受訓時的自己，同樣的不成熟，同樣的稚嫩。你知道，就像我說的，你打起來就像一個年輕人…”
“當然，我們還是有所不同的。畢竟，那個時候我只是在經受訓練，即便我的格鬥技術很不成熟，但是我有很多的機會去改善，去將它變得成熟起來。你知道，在我的身上留下了六百二十一道大大小小的傷口的時候，我才漸漸學會該怎麼樣成功的，不讓自己受傷的去擊敗一個人…”
狸力那滿帶譏諷的聲音真真切切的在耳畔迴盪開來，周天明細細想着，想着昨晚與他搏鬥時的情景，想着對方的一招一式，想着對方那即便是自己也無法面對的壓倒性的力量。他不禁微微皺起了眉。
爲什麼即便自己擁有吸血鬼的特殊體質，也無法與一個人類正面抗衡呢？這樣的疑問在周天明的腦海中迴盪開來。
僅僅是因爲對方是靈能殺手？可是所謂的靈能殺手，可以可怕到這樣的地步嗎？
他比對方差了太多。他從妮娜那裡學來的格鬥技巧，在實戰的時候，究竟能發揮幾成呢？即便是之前在與周天傑的交手中，他也感覺到，對方的速度與力量，都要比他強的太多了。
是經過特殊訓練的原因嗎？
誠如狸力所說，他的身體就像一臺生了鏽的機器。或許他依仗着自己特殊的體質與從妮娜那兒學來的一些格鬥技巧，再加上凱瑟琳爲自己親身設計的這套戰鬥服，可以輕鬆應付那些普通的罪犯，可是…當下一次，再與‘暮月’的人遇上呢？再與狸力那樣的靈能殺手遇上呢？
周天明根本沒有把握。
“周天明。”他正陷入反思的時候，耳畔忽而響起一個年輕的，多少帶着一絲懶散意味的男子聲音。
周天明睜開眼來，正自下而上的，望見一張還算俊朗的臉龐。
由於兩人的臉龐貼的極其相近，所以周天明可以很輕易的看見對方那可以說有些嚴重的黑眼圈。
兩人這麼靜默的相視半晌，周天明既
沒有開口問這個突然出現在這兒的神秘少年是誰，這個神秘少年也在喊了他一聲之後再沒有了下文。
他看着少年漆黑的眼瞳，隱隱有一種感覺，這個人的眼睛，好像可以看穿一個人的心思一般。
“他是誰？”這樣的疑問在心中想起，但是他終究沒有開口問出。
半晌，少年的臉龐與周天明的臉龐稍許拉開了些距離，少年擡起右手，習慣性的咬着自己右手的拇指，而後有些懶散的從咬着拇指的脣間吐出幾個字來，“初次見面，我是S。”
“S？”周天明心中低喃一聲，似乎對於對方的這個姓名感到有些不可思議，他微微從沙發上坐起來，總算是將這個叫S的少年從頭到腳的看了個遍。
白色的T恤配上深藍色的牛仔褲，有些繚亂的頭髮，濃重的黑眼圈，像是駝背似的始終彎着的腰。
這樣的一個人，正靜靜的佇立在周天明的面前。全身上下，根本沒有讓人覺得有什麼亮眼或者令人在意的地方，而就是這樣一個貌不驚人的普通少年，卻是周天明的心裡莫名的升起一絲好奇的情緒來。
這是一種無法詳細用言語形容的好奇。
“你認識我？”周天明沉默半晌之後，微帶笑意的聲音在大廳中響起。
“算不上認識。”S這次總算是沒有再沉默，他漫不經心的拉過大廳中的一張椅子，而後赤着腳，他雙腿併攏，微微彎曲，身子仿若縮成一個球一般的蹲在其上，緩緩地說道：“不過，在金陵市的時候，聽不少的人提起過你。”
“唐蕊，齊玥，陳邵華…這些人，似乎都認識你…”
周天明微微皺起眉頭，他第一反應是這個傢伙或許是‘暮月’的人，要不就是‘太昊’那兒來的人，畢竟，他在金陵市與齊玥，唐蕊他們相識的事情，除卻這些神秘的擁有龐大情報網的組織能查到之外，一般人，該是查不到的。
但是他很快否決了心中的想法。面前這個少年，無論是從其懶散的說話方式或者是極其隨意的行爲來看，都不像是‘太昊’或者‘暮月’中的人。
‘太昊’與‘暮月’的人都是經過特殊訓練的。他們站便是站，坐就是坐，一言一行無不透着濃濃的類似於經過特別訓練的軍人的味道來。哪裡會出現這麼一個蹲在椅子上的怪人？
慕容影痕自然不會允許自己的手下這麼散漫。而妮娜…
周天明搖了搖頭，揮去腦海中的想法。
“我既非‘太昊’的人，也非你擔心的妮娜.凱爾那邊的人。我也不會傷害在金陵市的唐蕊小姐或者是齊玥小姐，這一點，你可以放心。”S像是看穿周天明的心思一般，說道：“此次來，是爲了之前在金陵市發生的案件。”
“什麼案件？”
“嗯…”S沉默了一下，而後漆黑的眼瞳直視周天明略帶疑惑的淡藍色眼瞳，以不溫不火的語氣說道：“綁架齊玥小姐與方倩小姐的綁架案，以及…後來隨之發生的在齊玥小姐家，方倩小姐所在的化工廠，還有你的住宅，這三處發生的爆炸案…”
“…”
“作爲與這幾起案件都有着直接關聯的當事人，你…可否回答我一些問題？”
“…”
就在S終於與周天明見面的同時，在克里姆林妮娜所購置下的豪華別墅裡，狸力正面臨着妮娜的質問。
“所以，你讓他跑了？”妮娜穿着淡藍色的絲綢睡意，有些懶散的坐在別墅客廳的柔軟沙發上，她捧着杯子，喝了口其中的牛奶，看着被寬的黑色衣袍遮住面龐與身軀的狸力，蹙起自己好看的娥眉，說道：“我好不容易讓小蘭根據他之前幾次行動的規律，查出他可能出現的地點，讓你與畢方，何飛三個人分別在我們三個不同的據點等着他…你，竟然讓他跑了？”
狸力低着頭，並不說話。雖然看不見他的面龐，但是想來，他此刻的神情應該是十分愧疚的。
“真是傷腦筋…”妮娜輕輕地嘆息一聲，微微搖了搖頭，“對方的本事很厲害嗎？你應付不了？”
“不，我若要殺了他，易如反掌。”
“那你還讓他跑了？”妮娜將盛着牛奶的玻璃杯輕輕擱置在沙發前樣式別緻的茶几上，淡藍色的眼瞳蘊着淺淺的，卻是令人不寒而慄的笑意，“那，是我任務下達的不夠明確，你沒有聽明白？”
“是我的問題。”狸力沉着嗓子，說道：“妮娜小姐，請再給我一次機會！”
“算了吧。”妮娜微微聳肩，嬌美的臉龐上現出一絲無可奈何的神情，“這次讓他跑了，打草驚蛇，再想這麼輕鬆地抓着他，可就難辦了。”
“我沒能完成任務，甘願受罰！”
“這也免了。”妮娜打了個哈欠兒，臉上現出一絲疲態，“如你所說，我們買的貨物保住了，也算不錯。何況，對方能從你手上逃走，可能還真有些本事也說不定。”
“話說回來，你看出他的來路沒有？”
“他的招式很雜。似乎精通很多種格鬥技巧。”
“很多種？”
“跆拳道、泰拳、
空手道…”狸力一口氣說了許多，妮娜的淡藍色眼瞳中漸漸閃過一絲莫名的神色。
“妮娜小姐，也許是我的錯覺，但是我覺得，他會的這些套路，與我們‘暮月’的人所施展的套路有些相似。”
“…”
妮娜歪着腦袋，好笑似的看了眼狸力，“當然，跆拳道什麼的，我們的人不是也會嗎？”
“我是說風格，格鬥的風格。縱然會的套路相同，但是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風格。與那個影武者對決的時候，我覺得…他的風格與我們‘暮月’很相近。”
“…”
妮娜稍稍沉吟一聲，仔細的在腦中思考了下狸力的話，不知道爲什麼，她的眼前仿若浮現了周天明的身影…
“是他？”妮娜低喃一聲，狸力疑惑的問道：“誰？”
“沒什麼。”妮娜搖了搖頭，她將自己這個有些幼稚的想法從腦中揮去，雖然周天傑跟她說周天明沒有死，但是不論怎麼看，這個影武者也不應該是周天明。
雖然妮娜並沒什麼十足的證據證明這點。但是，她所認識的周天明，想來應該不會做這麼無聊且愚蠢的事情纔對。
扮成一個面具怪人，成天打抱不平。這樣的事情，怎麼看，也不該是那個自己認識的周天明能做出來的。
雖然他的確是有些自己小小的愚蠢且毫無意義的執着，但是要說做一個英雄，他可不太合適。
況且，這個影武者，目前來看，也說不上是什麼英雄。
不過是個仗着自己有些本事的跳樑小醜罷了。
妮娜將腦海中的這些思緒盡數散去，她擡起眼簾，有些慵懶的看了眼一直站在自己面前一言不語的狸力，“今次的事情…就算了。”
狸力依舊不發一語。
“下一次，如果你碰上他…”
“我會帶回他的屍體！”狸力以前所未有的堅定口吻說道。
妮娜嫣然一笑，“這樣就好。”
“所以說，陳邵華一直沒有查出什麼，你就來頂替了他的位置？”克里姆林的圖書館裡，周天明喝着凱莉溫好的牛奶，有些好奇的看了眼一直蹲在自己對面的S。
他將自己所知道的有關在金陵市周天傑製造的綁架案與爆炸案的經過或是詳細或是簡略的大致的給S說了個遍。
關於在金陵市的事情，他也並沒有什麼好隱瞞的。至少，在現在，他並沒有什麼可以隱瞞的。
如果有人想要對付自己那個瘋狂的哥哥的話，他是樂意助對付一臂之力的。
“周天傑是你哥哥…也是你口中說的‘暮月’中的一員。擁有着常人難以想象的神秘能力。那麼，這也可以解釋爲什麼金陵市的警方在下了那麼大的功夫之後仍然無法抓到他了。”S在腦中將周天明告訴自己的事情重新過濾了遍，而後緩緩地說道：“不過，爲什麼呢？爲什麼齊玥小姐作爲當事人，卻對之前在自己發生的事情完全記不得呢？爲什麼，她甚至不記得你？”
“噢——這個問題…”周天明將牛奶杯擱置在茶几上，微微一笑，“我用了些小手段，讓她忘記有關於我的一切事情。”
“這樣做的原因？”
“那就無可奉告了。”周天明停頓一下，說道：“你只要知道，我這麼做，是爲她好，就行了。”
“…”
S靜靜的注視周天明半晌，活動了下自己有些僵硬的脖子，說道：“周先生，很感謝你可以當初在金陵市發生的事情如實相告。”
“不用這麼急着謝我。我是說，即便你知道了當初案情的每一個細節，你也沒有辦法抓到他，周天傑。你知道的，他不是你與你的那些可愛警員們可以應付的人。”
“我或許應付不來，但是你可以。”S說，“他既然是妮娜.凱爾的人，而你現在在克里姆林又與妮娜.凱爾針鋒相對，我想，或許在某個程度上，我們倆可以達成共識。”
周天明微微皺眉，“我可不會爲政府效力。況且，雖然你知道我是影武者這件事情，但是如果你敢告訴這圖書館外的其他人的話，我並不介意令你失去這段記憶。”
“就像對齊玥小姐那樣？”
“必要的時候。”
“有一點你必須明白，周先生，我並非你的敵人。”
“但是你看起來也不會像是我的朋友。”
S忽而從椅子上欠起身，他佇立在周天明的面前，漆黑的眼瞳中蘊着莫名的光芒，定定的打量周天明半晌，“我想，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在現階段，是可以互惠互助的。”
“我不需要誰的幫助。”
“我可不這麼認爲，周先生。昨天晚上，你不是才吃了個大虧嗎？雖然不確定，不過想來，能讓你吃虧的人，該是妮娜.凱爾的人？”
“…”周天明同樣從沙發上站起身，他直視着S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如果我是你，就會少摻和進這些事情中來。你看，你纔多大？十六歲，有嗎？何必與一個你完全不瞭解的恐怖分子玩什麼警察抓小偷的遊戲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