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苦笑一聲,喉間又是一甜,卻不敢咳出聲,生怕驚醒了已經沉睡的少女。
心頭血封印的結界是以他自身爲媒介的,換句話說,封印越穩固,他就越安全。但是若是被封印之人想起往事,這個結界就算是徹底失效。
失效了,他這個媒介體就將要承受所有的反噬。
可是他又有什麼更好的選擇嗎?
南屏從袖口處掏出一條帕子,儘量輕的捂住自己的嘴,片刻,雪緞上就多了些觸目驚心的血跡。
樓天蘿這一夜卻睡的格外的沉。
客棧的牀不算舒服,頂多算乾淨,但是她卻一夜無夢,醒來的時候也是神清氣爽。
“早啊。”
南屏見她醒了,便同她笑了笑,他還是一如往常的早起,已經穿戴整齊,手裡還端着幾樣精緻的小點。
“快起來吃些東西吧。”
除了他的神色稍稍疲倦了些,其他的,看起來真是同往常沒有分毫差別。
樓天蘿垂了垂眼簾,淡淡的應了一聲,便自顧自的坐到了桌子前。
總共是四樣小點,都是她往日愛吃的東西,想來是南屏早已吩咐了小廚房給準備的,樓天蘿想着,便夾了一個豆腐皮包子自顧自的吃了。
她吃了兩口,才後知後覺南屏一直站在桌子前,含着笑看她,卻沒有坐下來吃飯的意思。
“怎麼了?你不吃嗎?”
她皺了皺眉,問道。
“這是昨個兒從莊子裡帶出來的,給你準備的,你好好吃,底下我還給你煎着藥呢。”
“哦”
話既如此,樓天蘿也就不好多說什麼,只好在南屏的注視中吃了一頓早飯,結果飯剛下肚,小二哥就來敲門,送了一碗熱騰騰的湯藥過來。
“公子,這是您在下頭廚房煎的藥,按您吩咐的,給您送來了。”
“多謝。”
南屏欠身,微微笑了笑,便伸手接了。
“嘿,公子您對您夫人可真是體貼。”
小二哥看起來不過十四五歲,還是個半大小子,沒輕沒重的,一瞧這兩人,頓時眼裡就多了幾分羨豔,張口就說道。
不是有那句話叫什麼來着,“只羨鴛鴦不羨仙。”
“多謝小二哥了。”
南屏看起來對這句話是格外的受用,笑意更深了深,接過藥的同時,還從袖子裡掏出一錠足有五十兩的錠子送了過去。
“這點銀子,小二哥留着打點酒喝吧。”
沒成想就說了一句話,倒討了這麼大的賞,小二哥眼都瞪圓了,接了銀子就慌不迭的道謝,趕緊的一邊謝一邊退下了。
南屏端着藥,關了門站回來,臉上的笑卻還是清晰可見。
“不過是一句話,至於給那麼多銀子?”
樓天蘿一邊吃着點心一邊有些不屑,這具身體也正是十六七歲長身體的年紀,從前不見她愛吃什麼,現在倒是發現嘴饞的厲害。
桃花酥入口即化,桃花的清香跟烘烤後的焦黃融合在一起。
好吃的讓她眯了眯眼睛。
“不過一些銀子,聽着舒服就行。”
南屏笑了笑,把藥碗遞上去,“喝藥吧。”
黑漆漆的藥汁在碗裡冒着熱氣,光是看着就覺得應該苦的要命,樓天蘿欲言又止,有些無奈的端起碗,正準備一飲而盡的時候手腕卻突然被抓住。
“天蘿。”
南屏的眼睛似是有些泛紅,他的手抓的很緊很緊,甚至把她的手腕都擰紅了卻還毫不自知。
“這些日子,你有那麼一點點愛我嗎?”
這話問的直接,樓天蘿的眼神變了變,卻很快又重新鎮定下來。
“沒有。”
她回答的很清晰,也很乾脆,“你不是我心裡那個人,你不是他。”
南屏的手有些無力的垂了下來,他很少露出這麼直接的情緒,“你”
“這藥裡有什麼?”
樓天蘿很平靜的問道。
“你覺得裡面會有是什麼?”
聽了南屏的話,她挑挑眉,二話不說,一仰頭就喝了個乾淨。
真苦。
她放下碗的時候看到南屏正望着她,眼裡是說不出的複雜。
“不怕我在裡面下毒嗎?”
他問。
樓天蘿像是聽了什麼有意思的事,笑了笑,“你要是想殺我,還用給我下毒?”
“我這條命是你救回來的。”
見南屏神色變換不定,張口想要說些什麼,她搶先截了他的話茬,直接說道:“我相信你。”
南屏顯然沒料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他怔怔的看了她好一會兒,過了許久才反應過來,苦笑了一聲,像是自嘲,又像是諷刺。
“不。”
“你不相信我的,你要是相信我,就不會這麼緊張。”
“你還是怕的,怕我給你下毒,但是你這麼說,你知道,就算我真的做了什麼,聽了你的話,我也會狠不下心。”
“你怕我又讓你失憶。”
“你在騙我。”
他說的無比酸楚,無比苦澀,這世上最明知不可爲而爲之的事是什麼,不過是爲了她含笑飲鳩酒。
喝下湯藥的人是她,真正飲下毒的人,卻從來都是自己。
“但是就算是這樣,你也知道的就爲了你這句相信,我都不可能真的對你如何。”
“天蘿,你什麼時候能真正信我一次呢?”
南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髮。
邊陲小城外,一輛馬車正在飛快的行駛着。
車內,秦玫嫣哀怨的看着正在閉目養神的鳳琛,神色間滿是不忿。
廢話,任是誰也不會高興好嗎,她這回知道鳳琛要出谷辦事,死纏爛打了好半天才得了唐叔的一句說情,跟着一同出來。
一路上她不可謂不是使出了渾身解數,先是在半夜衣着清涼的去敲門,結果任她在客棧屋子門口等了大半夜手都快敲斷了也沒人開門。
第二天她等着黑眼圈去問的時候,卻只是得到一句輕飄飄的回答,“沒聽見?”
秦玫嫣氣的半死,卻還是沒放棄,緊接着又故意把自己灌醉,一個勁的往鳳琛身上蹭。
結果蹭了半天對方毫無動靜不說,還毫不留情的把她往地上一扔,就跟扔破布似的。
她不敢置信的去責問的時候,鳳琛卻只是挑挑眉,輕描淡寫的說了句“幫你醒醒酒。”
……
什麼樣的醒酒要把人扔地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