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白世唯住進了特務處安排的軍官宿舍。宿舍位於特務處本部大院後的兩排青轉瓦房,拱形的門窗,寬大的玻璃,中西合璧風格。前排是單間,後排是設有木質高低牀的集體宿舍,一般四人一間。白世唯因是上尉軍官,總務處給安排了前排單間,房間號107,他組裡四個隊長、隊副安排到了後排集體宿舍,房間號209。
夜色深深,隊長們已經解散,白世唯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邁開長腿,獨自繞着宿舍後院閒庭信步,四周悠然安靜,花木扶疏,綠蔭下,可以看見幾只黃鶯躲在密葉中低鳴。白世唯順着蜿蜒斑駁的臺階,走上一個坡頂,登高遠眺,可看到煙波浩淼的秦淮河,河面上遊船畫舫緩緩穿行。
林間穿過的夜風,讓他頓覺神清氣爽,一股明顯感知的力量在他的四肢百骸遊弋、匯聚,又疏散至身體運力的各個關節、血脈。他敏銳的視覺,可以清晰看到夜色中躲在青葉後的螳螂、黃雀,可以準確地辨認出遠處秦淮河上徐徐穿行的船隻數量,他爲自己夜中視物的能力驚奇!
除了明朗的視覺,聽覺、嗅覺、觸覺都是極爲靈敏,過於常人,微風吹動草葉傳入他耳畔的沙沙聲格外清晰,蟋蟀躲在遠處土窩下窸窸窣窣的低鳴,他都能明晰地捕捉到!彷彿身體的每一個神經元都蘊含取之不盡的活力!他對自己身體蘊藏的能量,依然無法解釋,這不是單純靠長期的軍事強度訓練,可以練就的強大體魄!
他深邃的星目斂着精光,這一世,擁有強健的體魄,與同時代的熱血青年接受軍校專業軍事訓練,加入到抗日救國、民族復興的偉大事業,能經歷戰火洗禮,見證英雄壯烈、波瀾壯闊的大時代,與同時代的英雄同抱負、共命運,是他的幸運,更是他實現男兒價值、報效祖國的大好機遇!
白世唯熱血沸騰,想着自己精心布好的局,他鋒利的尖刀要一把把插入日本特務機關的心臟,他無比振奮,深沉的心彷彿峽谷深淵下奔瀉的激流,勢不可擋,摧枯拉朽!
白世唯臨風而立,銳氣逼人的身軀在夜色中更顯得英姿颯爽、孔武有力,他擡眸望向坡底整齊劃一的軍官宿舍,電燈一盞盞漸次熄滅,他擡腿邁下山坡,走向自己的軍官宿舍。
回到宿舍,白世唯簡單的洗漱後,鋪好4斤重的薄被,在照例做完800個俯臥撐後,熄燈就寢。
次日一早,起牀的軍哨響起,軍官宿舍的校、尉級軍官和組員動作迅速地到拿着毛巾臉盆、牙膏牙刷到青磚瓦房外的一排公用水池洗漱。
白世唯迅速起身,到公用水池排隊洗漱後,回到宿舍換了一身黑色的中山便裝,修長挺拔的身軀顯得玉樹臨風、英氣逼人。
擡腕看了看時間,正好早晨七點,正要離開軍官宿舍去食堂吃早點,這時,馬鴻、任俠、袁興、李達幾位隊長、隊副已經整理完畢,意氣風發地來到白世唯面前。
“組長!”
經過一夜的休整,大家精力充沛。
白世唯熤熤生輝的星目看向自己生龍活虎的隊員,沉斂地笑了笑:“走!一起去食堂!”
“是!組長!”隊員們正值血氣方剛,嚎出的一嗓子宏亮雄邁。
力行社特務處本部的工作時間十分緊張,早晨7點—8點吃早餐,8點—12點工作,中午12點—13點吃中餐,中午休息一個鐘頭,下午兩點又投入緊張的工作。晚上沒有外勤任務,可以自由安排個人生活。但特務處紀律嚴明,爲了防止特務人員腐化墮落,禁止個人非執行任務出入煙花柳巷、歌舞廳、電影院、戲園子等娛樂場所。可以說,作爲一名優秀的特工,特別是需要在敵方潛伏的人員,生活上要耐得住長期寂寞、孤獨,才能保持冷靜自省,不被敵營腐蝕。
在力行社特務處,“一號”刀斧手戴春農同志,治紀之手段,極爲殘酷嚴厲!特務們經過嚴格篩選才能進入組織,並接受高強度的秘密訓練,對國民政府都有高度的忠誠,也大都是熱血報國的青年,在自我約束上都有很強的定力,除少部分生活腐化被捕後投敵,大部分是錚錚鐵骨的英雄男兒!
白世唯和組員們就着蘿蔔鹹菜,吃了兩碗白粥再加幾個饅頭,便準時到辦公室。
馬鴻和三名隊副帶着自己的行動小隊,分頭執行自己的行動隊伍,情報三組最後剩下白世唯和譯電室的郭光美、李琳。
白世唯走到譯電室,郭光美眸光只落到桌上的密電資料,明豔的俏臉,淡描柳眉,點絳朱脣,脣角明顯下沉,罩着一絲不悅的陰雲,白世唯扯了扯薄脣,擡起銳利的眸看向李琳,她揹着手向白世唯做了一個0k的手勢,白世唯會意,悄聲退出譯電室。
白世唯知道,依郭光美的摩爾斯電碼熟練程度,她今天上午就可以把所有的密電文轉換出日文假名。他無需對破譯進度擔心,現在手頭當務之急是向科長報告昨晚在亞細亞飯店竊聽到的情報以及自己的行動計劃。
回到辦公室,他迅速整理了自己思路,擬筆好《關於偵緝日本駐南京諜報小組成員的工作思路》,拿着書面材料,直接面呈向科長。
“進來!”向禮兵聲如洪鐘地命令。
白世唯快步推門而入,見到端坐辦公桌的向禮兵,挺身敬禮:“報告科長,白世維有重大情報報告!”
“哦?詳細報告!”向禮兵放下搪瓷茶缸,沉深的眉眼微眯,立刻來了興致。
“是,科長!世唯昨天從一飯店偶遇幾名日本大使館的人,特意進行了盯梢,果然竊聽到他們的談話內容含有重大情報!他們密謀派出老牌日諜川端成一,責成他組建南京軍事情報網,將成員秘密打入南京各軍政要害,以竊取我軍抗戰防禦計劃及兵力、火力點配置圖等機密軍事情報。”
白世唯一邊詳細敘述,一邊將書面報告呈到科長的桌面。
向禮兵聽完驚詫,他未想到白世唯有這等本事,可以接近日本領事館的外圍,竊聽到他們的機密談話?
“你是怎麼辦到的?”向禮兵謹慎地問。
白世唯彎脣一笑,解下自己的英格腕錶,按下秘密裝置,取出豆大的竊聽器,放到向禮兵面前,又解釋了一遍原理,方纔信了。
“世唯啊,這件情報事關重大,關涉到中日戰局及對日用兵,我必須立即上報處座請示機宜,你切可貪功心切,輕舉妄動!”向禮兵彷彿摸透了白世唯的心思,先行打了一針預防劑。
白世唯目光服從,脣邊卻浮出一抹勢在必得的淡笑,繼續彙報道:“科長,世唯知事情重大,爲了防止大魚脫鉤,僅安排組員暗中看牢日諜頭目動向,其他一切按兵不動,聽從科長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