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明亮,孤高冷清的峰頂上,隆起一片造型古樸的樓閣殿堂。
正中的主樓,拔地而起,直刺星空,就像一位正要飛起的天使,一圈圈長廊順着兩側山勢展開,就猶如天使伸出的兩片羽翼,將開未開。
主樓高處,一個滿臉刀疤的壯漢正坐在迴廊圍欄上。他,就是湯森消滅草原黑鷹之後、曾在哨塔山坳中出現、還在暴雨中抽菸的傢伙。
不過現在,他已經換下黑鷹武士的破爛裝束,把自己全身上下都收拾得很整齊,還穿了一件華麗精美的禮服。這件合體的服裝製作考究,完全襯出他的勇猛英姿,也足以抵消臉上刀疤的不良影響。
他把玩着一根製作精良的紡錘形菸草,時不時放在鼻端嗅嗅,卻忍住誘惑不肯點燃。
“叮鈴鈴。”的風鈴聲響起,刀疤臉擡起頭來。
“外執事大人,您請進。少爺請您去內廳。”兩名體態柔美的侍女們打開了廳門,柔和明亮的燈光頓時傾灑到走廊上,還伴着一股淡雅的、能穿透人五臟六腑的清香。
“這是……?”刀疤臉進門時深吸一口氣,臉上露出驚訝,這香氣顯然比菸草誘人多了。
“大家正在爲少爺的新作做準備,香氣應該是從那邊傳來的。”侍女恭敬的小聲回答着,無限敬仰的往內廳那邊看了一眼,然後才轉頭,輕柔的把廳門關上。
“少爺有新作了?不知這次又是什麼名堂?”刀疤臉緊走幾步,小心翼翼的進了內廳。
寬闊的內廳,被穹頂上的幾十盞神恩水晶吊燈照得通透無比。在這種柔和的、略帶金黃的燈光籠罩下,就算再冰冷的身體也會感覺到陣陣暖意、再虛弱的人也能振奮精神——而通常情況下,神恩吊燈只會安裝在光輝教會的威嚴殿堂中。
一張寬一米五、長度超過二十米的餐桌被孤零零的擺放在寬大的內廳正中。
鋪着藍絲絨的桌面上只放置了一個托盤,但托盤的規格卻很出奇。它足有一米寬、十五米長,表面還刻繪着繁複精美的花紋,完全由名叫“深海冷寂晶”的珍惜材料製成……這種玫瑰紅的半透明晶體重量很大,桌下的六耳雪狐絨毛地毯肯定已經被壓壞了。
想到這點,刀疤臉的微笑不由抽動了一下,這種六耳雪狐的珍貴程度……謐藍雪狐只是這小東西的雜交的雜交,而這一張地毯,少說也要上百張六耳雪狐皮。
雖說霧靄宮殿從不缺錢,可少爺這樣做也太……不對!少爺是絕不會犯錯的,一定是那個黑白臉賣屁股的傢伙乾的!
“外執事大人,你回來得真是時候啊。”一個陰冷而自得的聲音在刀疤臉身邊響起。
這個緩緩靠近刀疤臉的生物,不但聲音如此,連他的身體都在散發着陰冷氣息:“聽說您這次深入了晨曦議會的匪巢?但願您已經洗乾淨了身上那股惡臭。你知道,少爺不喜歡他們。”
“我的事情,跟你無關。”刀疤臉冷哼一聲:“老子雖然臭,但是老子有女人喜歡,你他媽行嗎?”
“對外執事來說,有女人喜歡就是幸福?可惜身爲執事,最大的幸福是追隨少爺!”陰冷自得的聲音針鋒相對:“在少爺追求不凡之時,我能爲他準備一切,這種事,你他媽行嗎?”
“侍女都能做的事情,不需要我去艹心。”
“侍女?哈!外執事你可真風趣。”陰冷笑聲一頓:“別的不說,這個托盤你能拿出來嗎?”
“我還真做不出來。爲了這東西,你殺了多少人?滅了幾個家族?”刀疤臉終於轉過頭,精光閃閃的目光盯住一個身高與他相仿、卻消瘦甚多的人。
在明亮的燈光之下,對方那張一半玉白、一半漆黑的陰陽臉非常顯眼,也非常令他厭惡。
黑與白的對比如此強烈,甚至不能讓人看清“他”的面龐。
“小事而已,其實不麻煩的。”黑白臉似乎認爲刀疤臉在誇獎自己,他露出了一個羞怯的笑容——這由衷的笑容在黑一半、白一半的臉上蔓延,讓人看了毛骨悚然。
“只有這個托盤才配得上少爺驚世駭俗的作品,身爲少爺的追隨者,費點力氣算什麼?”
“如果不是少爺不允許弄髒房間,我一定把唾沫吐在你臉上,擠出你身體裡所有的水分。”刀疤臉生氣時,臉色很猙獰,但那也毫無用處——因爲黑白臉也是霧靄宮殿的外執事之一。
黑白臉完全不把殺人滅族當成一件錯事,他甚至向刀疤臉表示了費解。在他的意識裡,沒有什麼東西比少爺的意志更重要。
刀疤臉轉過頭去,不再跟對方說話,再說下去他怕自己會跟對方打起來,少爺不喜歡內訌——旁邊的走廊裡,此時已經有輕柔的氣流溢出,這是遠處廳門被打開的提示。
低不可聞的腳步聲中,首先是一隊年輕貌美的侍女們走了出來。她們都穿着蓬鬆的紗織長裙,每人手裡還都抱着一匹彩色紗幔。緊接着,後面又出來十個身穿長袍、體態輕盈的女孩子。到了廳中,她們立即接過紗幔、施展着異能騰空而起,把手中紗幔掛上穹頂。
一時間,廳中全是輕揚飛舞的曼妙身影,柔美的身姿襯着金黃光影,在衆人視野裡交錯迴旋,婀娜多姿,美得猶如夢境——暫而飄逸的飛行,長袍少女們要具備三級異能師的水準。
很快,幾十匹顏色亮麗的紗幔垂下,在長桌側面圍成一個直徑三十米的圓形帷幕。紗幔片片相連,首尾相接,交疊處不露絲毫縫隙。輕輕盪漾着,像一朵還未盛開的花蕾。
再三檢查過之後,這隊女子才翩躚離去,跟着另一隊人出現。
這次來的是一羣精幹的男子,手裡捧着各種閃亮的金屬和水晶備件,領頭的一聲令下,他們立即在餐桌的另外一側安裝起來。
兩三分鐘的時間,他們就組裝出一個透明展櫃,裡面還分成十多個格子,看高度似乎能站一個人,卻很薄,站在裡面的人必須面向餐桌才能直起身,使用別的姿勢會非常痛苦。
刀疤臉見多了少爺的作品,但也不知道這玩意做什麼用,還好很快就有人進行了演示。只見一串帶着鐐銬的人被押進來,一個格子關進去一個。
這些人有各種年紀,裝扮上的差異也很大,唯一的共同點是養尊處優,賣相都很不錯。雖然他們一個個面色不算好,行爲舉止卻都順從,似乎已經被調教過了?
黑白臉得意的瞥了刀疤臉一眼,後者很明智的閉口不問,少爺不是快來了嗎?
可接着出現的依然不是少爺,而是一個配置整齊的樂團。抱着各種樂器的人們徑直走進彩色帷幕,有條不紊的做好了演奏準備——看上去他們久經訓練,都只是悶頭做事,一個多餘的字都沒有。
刀疤臉覺得場面有點過大了,少爺以前的作品,都不會讓外人在場。
樂隊指揮的棒子在頭上畫了兩個圈,爾後向下一劃,悠揚歡快的樂聲就在內廳中流淌起來——樂聲中,另一個通道打開了,託着各種食材的廚師們井然有序的走出。
這些廚師打扮的人先經過了透明展櫃,把手上的東西展示給櫃中人一一看過,然後才分門別類的站到了長桌邊。他們排列整齊,一個個擡頭挺胸,就像是正待檢閱的儀仗隊。
這幾撥人跟走馬燈似的,最多時有上百人在穿梭往來。刀疤臉看得目不暇接,但他要承認,人雖然很多,卻沒有一絲凌亂繁忙之感,他們仿若一部緊密的機械,所有行動都嚴格計算,配合得完美無間。
看看廳中的佈置,以長桌爲中心,一側是樂隊,一側是透明囚籠,再加上百多名廚師打扮的人,已經夠了吧?再往裡面插人的話,就會破壞錯落有致的美感——美感,刀疤臉哀嘆一聲,自己分明是大老粗一個,居然也會有這種想法啊!
黑白臉的目光來回巡弋,檢視着廳中的一切佈置,看樣子,準備工作真的完成了。
看着那些被人捧在手裡的食材,刀疤臉徹底的費解了,少爺這是要——做飯?
少爺他,還真是無聊到全新境界了。
“別怪我沒提醒你,少爺這次的新作,可是傳說中的分疆裂土盛宴!”黑白臉的聲音響起,帶着無比的激動和嚮往:“就是在一千四百三十九年前,大陸各族在光輝神的注視下、團結一致戰勝邪惡異端之後,由光輝教會主持、爲各族各國劃定疆域的絕世盛宴!”
“分疆裂土盛宴?!”刀疤臉的聲音顫抖了:“這玩意需要的食材不是多半都滅絕了嗎?”
雖然嘴上很驚訝,但刀疤臉心下卻已釋然。這玩意的確很複雜很艱難,卻真正符合少爺的口味——少爺曾經說過,人活着就是爲了挑戰,挑戰一切!
在少爺看來,毫無困難的平庸之事,即使做出來也是徒增笑料,但這個封疆裂土盛宴,似乎並不那麼單純?
“各[***]隊獻上食材、由各國帝王清洗削切,最後由首任主教親自烹飪的分疆裂土盛宴啊!”黑白臉掩飾不住得意,笑聲再次響起:“對即將發生的奇蹟,準備好你的敬畏之心吧!”
一個輕柔、慵懶的聲音在兩人身後響起。
“準備好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