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徒消失了!
他在所有人的眼前消失!
去勢極其猛烈的戰刀沒劈到使徒,只是將地面砍出一條深槽,刀身在劇烈震盪中反彈而起。
持刀者的手腕微微揉動,跟着肘擺、臂引、化解了反衝力道,將戰刀姿態調整到將出而未出的零界點。一串乾淨利落的動作,一個似守實攻的姿態,持刀者的殺機和意志展現得淋漓盡致。
飛濺而起的沙石草葉紛紛揚揚,但使徒,居然就這樣不見了!
湯森眯着雙眼,視野收縮到最窄,感知放到最大,不斷搜索周圍每一處可疑的地方;菲斯特王子已經漂浮在一人高的空中,他兩眼微閉、雙手在身側攤開、正緩緩轉動着身軀;小蘿莉、乃至觀戰的人羣,所有的人,此時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尋找。
戰刀在他手裡很馴服,卻又很好戰,雖然擺出了防守之態,刀身卻一直震盪,引發經久不息的長鳴,急速顫動的刀尖耀出明銳刺光,在空氣中畫出飄忽不定的線條。
找到使徒!找到畢維尼!
但搜遍附近每一處地方,畢維尼依然渺無蹤影。湯森不死心,他再次搜索戰場周圍,還是沒結果。只有幾根曾經綁着使徒、但現在空空如也的繩套從湯森腳邊經過,拖起幾條塵土。
第十二使徒,畢維尼真的逃走了?
終於確認了這個結局,湯森恨恨不已的丟下戰刀:“我靠!光輝教會的雜碎就是這種作風嗎!”
所有人都看着湯森跳腳怒罵,沒人流露勸阻之意。這倒不是說彼此的關係還有點陌生,而是大家都很堵得慌,暫時鼓不起那勁——因爲畢維尼逃了,徹徹底底的逃走了。
如果罵幾句可以挽回,大家一定會跟進,根本不用號召。可事情都這樣了,你罵得再狠都沒用。
使徒,很強大。打敗使徒,無疑是非常難得的榮譽。但銀濤城不需要這種榮譽,它需要的是復仇的快意。使徒施加給這個城市的痛苦太多,只有留下他本人、或者他的某部分,大家內心的怨氣才能平息。
其實剛纔是最好的機會,可以說千載難逢。
畢維尼裡外兩面都是傷,他的源陣列崩潰、內空間坍塌、能力漏了個七七八八,雖然還說不上瀕死,但肯定是個沒有還手能力的廢物了……由外來者湯森完成最後一擊,無疑是最穩妥也最現實的選擇。但誰能想到,畢維尼在最後一擊到來之前逃之夭夭?這麼多人在場,衆目睽睽之下,一個廢物居然乾淨利落的逃走了,用的還是瞬移類的高級玩意……這結果真是無法接受!
湯森心裡是十二萬分的憋屈,這是讓人最不舒服的結局,也是最讓人憤怒的結局!就好比兩人下棋,自己只差一步就可以弄死對方的老帥,但對手卻冷笑一聲,悔棋成功!
還有沒有天理了?
湯森甚至覺得,爲了讓自己更憤怒,畢維尼這混蛋在消失前的最後一刻,特意把臉上的陰邪笑容溶解在空氣中,或者把某種奇怪的意念留在城下,所以周圍的草木他怎麼看都不順眼,可惡!可恨!
他只能用惡毒的咒罵宣泄憤怒,尖酸刻薄、花樣新翻、又快又急。使徒、教會、真神,全都在湯森面前遭了秧。
刨去其中帶強制意味和暴力色彩以及男權主義的問候、祝願、預言和主觀猜測之後,有意義的詞彙剩不到十分之一。
就這點有意義的詞彙,也惡毒得過了頭。很快,湯森周圍的人就額頭冒汗,有點頂不住了……再讓湯森這麼罵下去,死人說不定都會爬起來。
“這是個意外,大家都已經盡了全力。”在湯森暫時停頓之時,菲斯特終於開口了:“整個銀濤城,沒人希望他逃掉,但他等級太高,我們很難控制住……”
“或許大家都忘記了,如果一個使徒想逃走,我們根本沒能力留下他。”王子走到湯森身後,他的情緒似乎很平靜,假面上再沒有光影起伏流轉:“畢維尼使用的裝備,應該是主教級別以上的稀有寶物。所以這結局又在情理之中。”
王子說話時,湯森臉色陰沉但強忍着沒開口,因爲他知道自己現在火大,一旦說話很難控制,隨便飆出什麼、就能把菲斯特噴出去三個跟頭遠。
“不過,以使徒的身份來看,他顯然不夠資格擁有這種罕見的道具。”菲斯特不清楚湯森目前的情緒在什麼狀態,只能盡力解釋:“這倒是個線索……”
菲斯特有點囉嗦,因爲這事在他的角度上有點說不清:他的確在全力壓制、阻擋畢維尼;但另一方面,他也慎重考慮,別讓畢維尼死在銀濤城,至少今天不行……說到底,他纔是銀濤城的主人,他的顧慮和責任比一般人多得多。
在菲斯特當初預想的敵人和幕後黑手名單裡,根本沒有使徒這個選項,自然也就沒做這方面的準備。
拼命的時候,菲斯特什麼狗屁規矩都顧不上;但冷靜下來之後一想,方方面面的麻煩都跳出來了——打敗使徒與殺死使徒,這兩個結果天差地別。
打敗使徒雖然不正常,但因爲雙方有一堆口頭協議,王子事後可以強詞奪理一番。實在不行,他還可以厚臉皮,比如推卸說語言翻譯出了問題、自己理解力低等等,反正不會很嚴重。
可如果幹掉了使徒,那就不是“不小心”之類的說法能敷衍過去。
弄死一個頂級人物,前後要謀劃多少細節、多少人需要打點、多少手腳要做?菲斯特不是英格瑪,那位仁兄當衆殺了使徒之後,拋下的話居然是:“誰不服?站出來!”
即使畢維尼跟老賢者的死有關,這事也輪不到銀濤城來處理。因爲老賢者不屬於平凡世界,或者說,老賢者屬於世界的另一個層面……在不觸及底線的情況下,菲斯特可以踩着規矩的邊沿行走,上頭的老怪物們多少會給點面子。但這條規則輕易別去觸犯,要是被擺上檯面,誰的面子都不好用……菲斯特清楚這些手尾,也肯定湯森不知曉內情。想也知道啊,湯森身爲一個異能師,卻連僞界限是什麼都沒時間研究,這些隱秘就更別提了。而且就湯森今天的表現來看,他有心隨意動的一面,只要興致上了頭,根本不管你三七二十一……毫無疑問,在菲斯特眼裡,此君天生就是一副闖禍體質。其實王子這麼看湯森有點冤枉人,但處事小心並不算錯。
湯森已從狂暴狀態中恢復過來,他隱約覺得王子的態度怪了點,但也沒多想,只是索然無味的搖頭:“現在說什麼都無事無補,我們居……然……讓他給跑了!”
菲斯特只是默默點頭。沒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我們居然讓他跑了。
這種想法固然很積極向上,但公允評價的話,很不實際。
因爲雙方的級別擺在那裡,差距之大那是有目共睹。湯森和菲斯特跟使徒這種級別的人交手,能打成現在這局面,他們倆都應該很滿意纔對。
在異能範疇內,你不達到某種高度,你所知的一切都是盲人摸象,導師傳授的感悟和感覺,跟自己親身感受到的東西有很大區別。尋常人跟遠高於自己的對手過招,這根本就是找死啊!
畢維尼畢竟是使徒,是相當於八級公會異能師的罕見高手!
這種八級高手,到底有多高呢?在湯森領到的公會教材上,學徒這類排除不算,異能師的級別只有九級。也就是說在公開的層面,畢維尼只差一級就可以觸頂,從而身臨絕頂、睥睨衆生。
那麼,湯森和菲斯特呢?
菲斯特是實打實的六級,湯森雖然號稱初級異能師,但這個說法是用來坑人的,他實際能力比初級異能師高多了,但他也確實不知道自己這樣能算幾級,給點富餘算四級好了……兩人加起來,贏不了畢維尼!
絕對贏不了!
因爲級別越高,上下的差距越大,七到八級的差距,戰力上算的話大概是五倍,所以在理論上他們都是畢維尼的菜。
能壓制畢維尼,還有機會找出他的破綻痛毆之,不是冤枉兩人本身有多強,最大的功臣其實是銀濤城誓約——誓約的開場威力太強悍了,瞬間就把畢維尼打得失魂落魄。
之後,誓約也沒放鬆對其的干擾影響,一直把畢維尼逼到判斷混亂、臨近瘋狂、只曉得揮拳頭、連殺招都不知道用的地步。
湯森和菲斯特基本上是在跟神經錯亂的使徒過招,如果沒有銀色詩篇,他們連逃命都成問題。能打成這樣已經很走運了!
但人就是奇怪、人生就是充滿了矛盾。湯森知道自己打不過使徒,加上王子也打不贏,但事到臨頭卻沒有猶豫,直接就衝上去了;菲斯特知道把畢維尼弄死或留下都是大麻煩,可畢維尼從眼皮子底下逃走後,他又覺得非常遺憾。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