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你在幹什麼?”
琅環捉住我停在他頭髮上的手問道。我背靠着桃花樹,擡頭望着頭頂的桃花拖長了聲音說:“發呆。”
現在的琅環好像十分無害。我忍了又忍,終於還是沒忍住,推推他,“你起來,你那麼重,我的腿都麻了。”
“囉嗦。”他咕噥一聲。
突然間,我腿上的負擔減輕不少。我低頭一看,登時石化——
奶奶的,現在躺在我腿上的小孩哪裡還有半分血陰教教主的樣子?詭異的是,琅環身上的衣服竟然也跟着它的主人一起變小了!
這是不符合科學規律的!這是不符合邏輯的!這是……
呃,我又習慣性地用二十一世紀的的邏輯來衡量這個世界了。好吧,算我錯了。
儘管早就猜到夕年是琅環的化身,但首次見到有人在我面前表演“返老還童”,我還真是難以接受。
這會不會是幻術?會不會是我精神恍惚了?
瞎猜了片刻,我結結巴巴地問,“你……你是琅環?”
“廢話。”
“你,你是怎麼返老還童的?”我又問。反正現在琅環的攻擊性幾乎爲零,現在不問更待何時?
琅環拉住我的手,一雙紫色的眼睛帶着些委屈望着我問道:“我老嗎?”
“啊?不老不老,比我老。”我連忙說。
琅環聽了我的話翻個白眼,“天生的。你是唯一一個見過我這樣子還沒死的人。”
聽到他這麼說,我瞬間覺得自己已經站到了崩潰的邊緣。
天生的!!!
他這話什麼意思?殺他已經夠困難了,而現在他又告訴我,他是個有特異功能的人,我……我……
天啊,都說你不絕人路,爲什麼你偏偏要絕我的路?!
“月華,你又怎麼了?”變小後的琅環拽着我的手搖搖。
“沒什麼,只是好奇你的衣服,這是……什麼料子?”我說着順手摸摸琅環的袖子,以掩飾自己的情緒。
琅環炫耀地拉拉自己的袖子,“這是千影衣。”
經他這麼一說,我倒也想起來了。
據說北海有一種極爲罕見的奇魚,這種魚名叫影魚,十年產一卵。而製作千影衣的纖維就是從影魚的鬍鬚中抽取的。
除去這些,我還知道這衣服可以根據主人的心意隨意變化。另外,千影衣可防水火刀劍。正因爲有了這些神奇之處,千影衣也是血陰教的三大密寶之一。
稍一跑神,再回過神來卻發現琅環居然抱着我的手睡着了。太陽還沒完全落下,他胸前那象徵着血陰教教主身份的金飾變成了銅紅色。
血陰教的三大密寶分別是我腰上的乾坤袋,琅環穿着的千影衣,還有就是這代表着教主身份的金飾。前兩種實用性較強,至於最後一種……
也曾聽說過一些關於這金飾的傳聞。但我個人覺得這金飾不過是個象徵身份的物件罷了,至於它的實際用途……那個說法太荒謬,不提也罷。
把視線從琅環胸前的金飾上移開,我鬱悶地發現琅環的呼吸已經變得均勻,看起來早
已經睡熟了。我慢慢抽出自己被他抱住的手,順手拉起他的一縷頭髮——
咦?我是不是眼花了?!
琅環栗色的頭髮,什麼時候變成了海藍色!!!
啊——!有誰來給我一拳,再順便告訴我這只是個夢?!
再仔細看看,沒錯,的確是藍色的!
雖然現在光線不好,但這藍色的頭髮還隱隱發着光,讓我想自欺欺人都做不到。除了這個,我還發現只要是在還能照得見光的地方,琅環的頭髮就是栗色的。
足足石化了幾秒鐘我才恢復正常。好在已經知道琅環不是個普通人,這讓我在接受這些聞所未聞的奇事上多少有了心理準備。
再看看枕着我的腿睡得香甜的琅環。現在的他比之天使猶有不及,這看起來像是個殺他的好機會。然而我卻只是看着他,努力地清除自己胸中的殺意。
雖然琅環很可惡,但……他現在變成個可愛的小孩,這種形象我還真的下不去手。再說,現在動手也有些早。
琅環到底有沒有完全的信任我還不得而知。萬一他只是在裝睡試探我呢?
琅環的演技有多高,我可是深有體會!所以,我還要繼續等,等那個殺他的最佳時機的出現。
天已經黑透了,四下無人,我只覺得這桃花林裡陰風陣陣。
不想在這鬼地方多呆,又怕琅環是在裝睡,我也不敢調用真氣,只好費力地把他抱起來送回住處。
一路上都沒碰見一個人,到了琅環的住處,我把他扔到牀上就直接坐在他旁邊揉自己的胳膊。
屋子裡沒有點燈,唯一的光源就是琅環。這會兒他正睡得香甜,嘴角還有一點可疑的水漬。
他的頭髮在黑暗中全都變成了漂亮的海藍色,一張臉則變得更加精緻。
還好我今天都已經被他給弄得麻木了,看見他現在這張漂亮妖孽到極點的臉,也已經是一點感覺也沒有了。
突然想起侍女們說的一句話,我驀地站起來。聽說在我來到獄羅宮之前,琅環每晚都會找一個十六七的女子來陪他過夜。但在一夜之後,這些女子就會消失得乾乾淨淨。
琅環一到晚上,不,準確地說,是到了沒光的地方就會變化。而那些女子之所以會消失,想必和此事脫不了關係。
再看一眼睡相極爲可愛的幼童版琅環,我心裡一軟,拉起一旁的被子給他蓋上。
不知道爲什麼,面對這樣的琅環,我不但硬不下心去傷害他,反而還忍不住去關心他。
也許是因爲變小後的他太可愛了吧!我打着哈欠爲自己找理由。
就在我準備走時,手又被突然抓住。
回頭一看,琅環卻已不再是小孩的樣子。他低頭看看身上的被子,而後在看向我的目光中帶了複雜的情緒。
突然,他用力一拉,我一個重心不穩,一頭栽進牀裡。緊接着,他翻身將我壓到身下,紫色的眼睛流動着寶石般的光澤——
“你都看見了?”
我瞄了一眼從他肩上滑落到我臉側的海藍色頭髮,點點頭。
“都看到什麼了?”他又問。語氣雖
沒帶煞氣卻也不善。
知道太多果然不是一件好事。抱着“坦白從寬”的期望,我鼓起勇氣,“你的頭髮一到黑暗的地方就會變色。還有,琅環你更好看了,你還能在夜裡發光。”
我說完有些忐忑地看着琅環。我說他更好看了,他也沒有惱我,但顯然也並不高興我說他這個。
他從鼻子裡哼了一聲,躺到我旁邊。我連忙爬起來,可還沒下牀卻又被他抓住了腳踝。
“你去哪兒?”
他漂亮的紫瞳似笑非笑,搞得我頭皮發麻。但我還是很冷靜地說:“我回去睡覺啊。”
“回去?”
呃,我怎麼覺得他突然間又變得充滿攻擊性了?
嚥了口吐沫,我可不能再一次出師未捷身先死啊!上次是被琅環抓到這獄羅宮,要是再來一次,我可就真的要死了!
和現在的琅環說假話那是最愚蠢的,所以我乾脆坦白,“琅環,我不想死。聽說每個陪你過夜的女人都會失蹤,所以——你幹什麼?!”
話還沒說完就被琅環粗魯地拽着腿拉到懷裡。這還不夠,他還相當熟練地壓住我另一條踢向他下體的腿。奶奶的,這一來我又成了被動的一方。
他琅環行啊,我這人最恨的無非是兩條:被動和背叛。而單就被動這條,琅環他就讓我深深切切地體會了很多次!
我忍一次,我忍兩次,我忍很多次……我一向能忍,但總有一天,我要慢慢把這些不爽和他琅環算個清楚!
琅環好像並不喜歡我懦弱的樣子,所以我乾脆又瑟瑟發起抖來。
本以爲他會厭惡地放開我,不想我這次的猜測卻是極大的失誤。琅環不但沒有放開我,反而曖昧地湊近我的臉,只再有那麼半釐米就能碰到我的鼻尖。
他的手指插進我的發間,緩慢地梳着,“月華,你怕我?”
他這不是廢話嗎?如果我不怕,我早就反抗了,還用得着費力氣裝失憶嗎?
見我不說話,琅環的眼睛黯了黯,“月華你知道嗎……我剛一出生娘就死了,而我爹只看了我一眼就瘋了。村裡的人覺得我是怪物就把我丟到了玉玄山的野狼谷,結果連狼都怕我。”
聽了琅環的話,我漸漸停止了發抖,正欲開口去安慰安慰他,他卻放開我坐到一邊繼續說:“你不要問我那麼小是怎麼知道這些的,我可能真的是個怪物,所以纔會知道這些。後來,血陰教教主發現了我並把我帶了回來。再後來,我就不停地殺人,白天也殺晚上也殺……”
琅環說着靠在牀頭,眼睛裡填滿了孤寂。
“……我也不明白那些人是怎麼死在我手裡的,從沒有我殺不死的人。再後來,把我撿回來的老教主也開始害怕我,但卻又想讓我替他殺人,所以他每次都把最危險的任務派給我。只可惜,每次活下來的人都是我。”
“琅環……”
我輕輕叫了他一聲,想動一下卻發現自己的腿抽筋了。琅環可能是以爲我想要安慰他,感激地看我一眼後又接着說:“七年前我殺了老教主。月華……”他又看向我,“現在這個世上,見過我這副模樣的,也就剩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