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想想,皇上纔將將對你刮目相看,您在這宮中的日子纔將將熬出頭,夜在立功是好,但是那媚貴妃好不容易成了媚美人,降了位份,若此時讓她上了位,您不就……”
“碧落……”耳聽着碧落那滿是急切的聲音,項菲儀語氣清淡的喊了一聲,打斷了她的話:“你可知本宮最喜歡你的是什麼?”
“本宮最喜歡的是你的冷靜,細緻,聰明……”說話間,筆下的字墨濃了些許,暈開了一遍,項菲儀索性扔下筆不再寫下去,語氣稍頓,她看着碧落:“你比琴容聰明,如今你跟在跟在本宮身邊的日子也不算短了,琴容或許不懂,不清楚,但是你應該看得明白,本宮從來不貪戀這宮中的一切,更加不貪戀皇后這個位置,亦,絲毫不在乎誰今日得寵,誰今日失寵,本宮向來只在乎本宮自已,和本宮所在乎的人……”
“可是娘娘,雖然您不在乎,可是您已經嫁給了皇上,這已經是成了定局,無法挽回的事情,您又何不趁着機會,握牢權勢,抓住皇上的心呢?”
她的皇后娘娘是聰明的,這一點碧落從來不曾否認。
可是她就是不明白的是,明明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明明她先前以爲皇后娘娘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爲了鞏固自已在這宮中的地位,可是爲什麼在皇上對她刮目相看的時候,她卻絲毫不去爭取?甚至是眼睜睜的看着夜舞媚去討好皇上,那樣子彷彿就算是夜舞媚得了聖寵,做了皇后,她也不會眨一下眼睛,甚至是還可以雙手捧給她一樣?
“誰說已經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項菲儀輕笑:“本宮和皇上之間沒有任何感情可言,何況,你以爲皇上對本宮,真的如同那些傳言那般,溺愛了嗎?不,不是。”
“那一切不過是他製造出來的假像而已,再說了,這後宮之中的女人太多了,本宮這輩子只願一生一世一雙人,能夠有一個不再乎本宮所有的一切陪在本宮身邊的人,本宮便滿足了,皇上這般,本宮還真是毫無感覺。”
“一生一世一雙人?”似乎是被項菲儀的話說得魔障了似的,碧落呢喃一聲,看着項菲儀,眼底微微有些震驚。
一生一世一雙人,這是所有女人心中所夢想的吧?
可是,這樣不切實際的夢,真的能夠實現嗎?
“傻碧落,現在跟你說這麼多你也不懂,等你遇到你愛的那個人之後,你就會明白的。”看着碧落一副懵懂不解的樣子,項菲儀朝她笑了笑:“好了,暫時別想那麼多了,你啊,只要記着以後無論誰受寵了,誰沒受寵,都與你家主子我無關就行,走吧,咱們去看看小德子,省得他又在那裡鬧騰着說自已沒事了要來照顧我……”
她笑着,率先邁步離開,碧落站在那裡深深的看了項菲儀一眼,許久,眼底流露出一絲釋然,最終燦爛一笑,也隨尾着項菲儀走了。
而在承乾宮外,冰冷的,積着厚厚的一層雪的石階上,夜舞媚正跪在那裡,一雙美目含淚,直直的望着承乾宮,紋絲未動。
夜舞媚卻像是對李長喜所說的全然沒有聽見似的,對他的話絲毫無動於衷,吃了秤砣鐵了心似的跪在那裡一動不動,儼然一副赫連炫不出來見她,不原諒她,她便一直跪在這裡,直到他肯見她,直到他肯原諒她爲止。
“小香啊,你勸勸你家娘娘,可別讓她跪在這裡了,你瞅瞅,這天氣這麼冷,還下着這麼大的雪,這樣下去,可是會要凍壞身子的呀……”一看着跟夜舞媚說半天她都是半點油鹽都不進,李長喜沒法,只得跟那跟着夜舞媚一起過來,待候在夜舞媚身邊的小香說道,只希望她能夠去勸勸她家的主子,別再這樣跪下去了。
皇上都說了不見,那就是不會見的,再這樣跪下去也是不會見的啊。
“李公公,娘娘決定了的事情,小香一個做奴才的哪裡能管得了這麼多啊,何況,娘娘這是誠心悔過了,想要求得皇上的諒解,乃是誠心誠意,小香又怎能去破壞……”說白了,小香也是不會去勸說夜舞媚,讓她起來的。
“小香,你也跪下……”正說着,無論李長喜怎麼說也未曾開口說半句話的夜舞媚突然之間出聲。
語氣中着實少了以往那種從骨子裡頭透出來的嬌媚,卻是多了一份沉靜的冷漠,許是這麼長時間,真的如同小香所說的‘誠心誠意悔過’,‘成熟懂事’了。
“是,娘娘。”應聲剛落,小香在李長喜瞪大着一雙眼睛的注視下走到夜舞媚後側跪下。
“哎喲,你們這兩個也真是的……”眼睜睜的看着勸說未成反倒又讓一個人跪了下去,李長喜是又着急又無奈,看着夜舞媚那明明裡凍得都在發抖,卻還是倔強着不肯起來的樣子,只得跺了跺腳:“咱家不管你們了,你們愛跪多久跪多久吧,介時候傷了自已,可別說咱愛沒有提醒你們……”
說着,李長喜還真就折身回了承乾宮,留下夜舞媚和小香雙雙跪在那裡,也不再管問。
“娘娘,您瞧瞧您臉都凍紫了,李公公都已經說了,皇上去皇后娘娘哪裡了,要不咱們今天就回去吧,可別凍壞了您的身子。”待李長喜一進宮,跪在夜舞媚身邊的小香連忙道。
“回去作什麼?回去再去遭受那些牆頭草的冷眼?”夜舞媚眼神冰冷,透着一股子狠勁兒:“今日我夜家立了大功,本宮若是不能趁着此機會重新得寵,那恐怕本宮這輩子都永無翻身之地了。”
聽得夜舞媚的話,小香也不再勸說,看着夜舞媚那全身發抖,連牙都開始打顫的樣子,微低着頭,一咬牙:“那要不奴婢把奴婢的外衣解下來給您披上吧,娘娘身嬌體貴的,當心真凍壞了,奴婢命賤體粗,還能挨些。”
“演戲,就要演足了,才能顯得它真,纔能有人相信它真!”夜舞媚雙臂緊緊的環着身子,就算是凍得一雙腿失去了知覺,整個人已經沒有了往日的光鮮亮麗,她那雙眼睛依舊還是死死的盯着承乾宮,彷彿那樣就能夠把赫連炫從承乾宮裡盯出來一樣:“你放心,本宮今日遭受的苦,本宮都會記在心裡頭,介時,都會一一嘗還給項菲儀那個賤人的!”
最後一句話,夜舞媚一句一頓,說話的語氣裡頭透着一股子咬牙切齒的狠勁兒。
是。
兩個多月的禁閉,兩個多月的冷眼,兩個多月的嘲笑,兩個多月的不把她當人看,確實是讓夜舞媚反省了,悔過了。
不過她反省的不是她的錯,她悔過的不是她的嬌縱和狂妄,而是那一場鬥爭當中的她的失敗,不,或者更準確點的說,她在這兩個月的禁閉,冷眼,嘲笑當中,更加的冷靜了,更加的成熟了,或者說,心計更加深了,手段,更加狠辣了,更加聰明瞭。
夜舞媚這話一出口,小香轉頭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最終低着頭,再也沒說一句話,只是挺着身子跪在夜舞媚身邊,一動不動。
承乾宮內,赫連炫正看着那些大臣們呈上來的奏摺,一本一本的,大多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情,大事情,幾乎是按照‘慣例’的,一官瞞一官,統統都是隻報喜不報憂的把他這個皇帝給瞞住了。
“李長喜,你怎麼了?是尿急了還是身上長蝨子了?怎麼站在那裡都站不好?”赫連炫眉頭一皺,正看奏摺看得煩悶呢,一眼看着李長喜那明顯的坐立難安的樣子,不由得冷聲問了一句。
“奴才該死,奴才該死……”咋一聽到赫連炫出聲,李長喜嚇得連忙跪到了地上。
“行了行了……”看着李長喜那樣子,赫連炫滿臉不耐煩的連連揮手製止:“你給朕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了?怎麼一副坐立難安的樣子?”
“皇上,媚妃……不,媚美人還跪在外頭呢,奴才剛纔出去瞧了,外頭風雪大得很,媚美人又在那裡跪了小半個時辰了,若是……”李長喜一眼瞧着赫連炫越來越往下沉的臉色,一句若是卡在喉嚨裡,卻是怎麼也不敢再接着往下去下去。
“若是如何?”赫連炫沉着一張臉,聲音冰冷:“接着說下去。”
“這……”略微一遲疑,李長喜暗自一咬牙,一副豁出去了的樣子接着開口:“夜家此番新立功勳,媚美人又是夜家捧在手心裡的,若是此番夜美人弄出個什麼好歹來,只怕會讓夜家心生不悅啊。”
“放肆!”
李長喜話音未落,一聲如驚雷般的怒喝平地炸起,把李長喜嚇得渾身一顫,撲嗵一聲便跪了下去。
“奴才該死,奴才該死!”李長喜一臉惶恐的跪在那裡,連連嗑頭。
“朕纔是這鳳嘯國的帝王,朕纔是這天下將來的霸主,女人,朕想寵便寵,不想寵便不寵,他區區一個夜家,還能把朕如何?還能把朕的江山如何不成?”
赫連炫眼露戾色,看着跪在那裡身子抖如篩糠的李長喜,語帶雷霆震怒。
他纔是這鳳嘯國的皇上,到如今,卻是連一個太監都看得出來,他這個萬萬人之上的帝王實際上卻是要處處受那些所謂的‘忠’臣的限制,甚至還要爲了他們其中一個建了功,而立馬惶恐討好的去寵幸,去寵愛一個妃子。
呵,到底是他是帝,還是他們是帝?
自古來,到底是帝寵妃,還是妃迫帝?
“不過,你倒是提醒了朕,一個夜家,一個項家……”一句話,赫連炫說得意味深長,脣角的弧度似笑非笑,那剎那間,卻是不但沒讓李長喜感覺到片刻的輕鬆,反倒是讓他的神精更加緊繃。
俗話說,狗咬狗,一嘴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