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卻沒想到,小傢伙聽着秦老夫人要抱他,先是笑得眉眼彎彎,隨即一張小臉又拉了下來。
“外婆,剛剛飛兒都說了啦,飛兒有名字的,不叫小傢伙哦,外婆可以叫我飛兒……”
“……”
小傢伙天真的話語一出,原本被他逗得滿臉笑容的秦老夫人和秦遠,還有一邊看着小傢伙,被他天真的話語逗得忍不住發笑的秦雲宵和秦嚦、秦墨,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皆是一陣沉默。
秦老夫人和秦老將軍下意識的將目光轉向坐在那裡的項菲儀。
卻只見原本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裡的項菲儀突然之間站起了身,看那模樣,似是準備離開。
“飛兒……”看着項菲儀沉默不語的意欲離開,秦雲宵心中頗爲不是滋味,下意識的便出聲喊住了項菲儀。
然而他的這一聲飛兒一喊出口,卻是在秦然素和北漠幽儲的心裡扔下了一個重磅炸彈,把他們炸得完全無措。
“飛兒……”秦然素看着項菲儀,喃喃的輕念出聲。
望着她那一身裝束,腦中突然想起那日在集市上遇到的人,想起那時那莫名的熟悉感,那種親近的感覺,原本以爲不過是她與她年齡相仿,讓她想起了她,卻未曾想到,那種熟悉的,親近的感覺,是透過血脈誘發的。
她未曾想到,十多年的離別,再見時,親生骨肉就在眼前,她卻不識,硬生生的與之擦肩而過。
秦然素一雙眼睛緊緊的盯着項菲儀,無數的千言萬語在心裡,在喉嚨裡,想要吐出來,可是望着那一襲白色,清冷的身影,卻根本不知道從何說起。
小傢伙看着自家孃親和父親愣愣的站在那裡,盯着那一個漂亮得不像話的姐姐看着,孃親眼裡又是那種他所熟悉的憂傷,也轉過頭看着項菲儀,想起剛剛孃親喚出來的那一個名字,北漠秦飛又憶起那日秦然素與他說的話。
‘飛兒,飛兒,鳥兒有了一對翅膀才能展翅高飛,我的飛兒,也要兒女雙全,才能夠讓我安心。’
‘飛兒,你知道嗎?你還有個姐姐哦,她也叫飛兒,不過飛兒叫北漠秦飛,飛兒的姐姐,喚,項菲儀,有兩個飛字……’
‘飛兒,孃親在你姐姐很小的時候便離開她了,你說,再見時,她會原諒孃親嗎?’
‘飛兒,你姐姐很怕那些小蟲子的,飛兒是男子漢,要乖乖長大,以後長大了,替孃親去保護姐姐,彌補姐姐好不好?’
‘……’
那些溫柔傷感的話語好像就在耳邊呢喃,北漠秦飛看着準備無視衆人離開的項菲儀,在秦遠手上掙扎了幾下,秦遠察覺到了他的舉動,將他放了下來,他便像是一隻從鳥籠裡被放飛出來的小鳥,邁動着雙腿跑到項菲儀身邊,彷彿生怕項菲儀會溜走了似的,整個人直接衝過去撲到項菲儀身邊,小小的臂膀緊緊的抱住項菲儀的雙腿,好像那樣就能夠防止項菲儀走掉一樣。
“姐姐……”懦懦軟軟的童聲,帶着屬於他這個年紀獨有的軟綿意味,讓項菲儀整個人瞬間僵住。
在他撲過來的時候,她差點下意識的就將手中的銀針飛了出去,還好她及時的收住了手,不然眼前的這個小傢伙,此時此刻,估計已經成爲了她的針下魂。
“姐姐,你是姐姐嗎?”小傢伙擡着頭仰望着項菲儀,稚嫩的聲音中滿是急需求證的急切。
“姐姐,你是姐姐對不對?”
秦然素和北漠幽儲的眼神也是緊緊的鎖在項菲儀身上,北漠幽儲擁着秦然素,此刻的他心情也是複雜無比,一雙眼睛死死的鎖定着項菲儀,也是在緊張着等待着項菲儀接下來的回覆。
這樣的事情竟然發生在她的身上,項菲儀真心覺得有些可笑。
她蹲下身子,與小傢伙平視着,看着小傢伙急切的等着她回答他話的樣子,項菲儀並未言語,甚至是一雙眼晴裡流露出來的情緒也有些冷。
她不相傷害這樣的小孩,可是,她卻爲她這副身子的前主人感到不公,越過小傢伙小小的身子,項菲儀看着被北漠幽儲擁在懷裡的秦然素,或許是她還不懂得愛爲何物,或許是她還未成爲人母,但是,請原諒,她真的無法理解她。
同樣是她的孩子,爲什麼在她三歲的時候,還需要母親照顧,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明白的時候,她會狠得下心扔下她,把她交給一個丫環,讓她去照顧她,一走便是十多年,音訊全無,她難道就沒有想過,很有可能她這一走,丞相夫人的位置便會被別人所替代,丞相大人再取的妻子會對她不好,會虐待她嗎?
她怎麼就那麼放心,將一個三歲,還什麼都不知道,甚至是及有可能放在街上,離家遠了一點的地方,連家都找不回來的這樣一個小女孩,就那樣拋下,她難道離開的時候,就走得安心嗎?
眼前的小傢伙,那雙黑白分明的眼是那樣的純淨無瑕,她甚至是連想都不用想就可以猜到,這個小傢伙的八年歲月,應該是她呵護,寸步不離的在身邊照看着長大的。
同樣是她的孩子,一大一小,那樣反差極大的差別,她是如何能夠做到的,她真的無法理解。
收回眼神,直起身,在北漠秦飛那雙期待的小眼神注視下,項菲儀沒有讓自已心軟,只是輕輕的施展了一下功夫,便閃離小傢伙的面前。
“外公,外婆,我出去一下,待會便回來。”
話音自空中傳來,而偌大的前廳裡,早已不見項菲儀的人影。
項菲儀施展着輕功,輕盈得如同一片葉子,轉眼之間,便飄落在秦府大門遠遠的一條街道路。
衣袂紛飛,白色的衣裙被風帶動着飛舞,三千青絲自空中舞動,輕輕盈盈的自高中落下,街道上的行人見着,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腳步,驚豔於自已眼前所看到的,都錯以爲是那九天玄女下凡而來。
秦府裡,小傢伙只覺得眼前一晃,原本還站在自已面前的姐姐在一瞬間便消失不見,正在那裡懊惱着自已的粗心大意,而秦然素看着項菲儀明顯不原諒她的舉動,無奈之時,更多的是傷心,眼淚更是怎麼止也止不住。
秦老夫人和秦老將軍見着項菲儀的態度,相視一眼,皆只是一聲嘆息,亦是無奈又心酸。
北漠幽儲擁在秦然素,細聲的安慰着的同時,眼睛也忍不住的一再的往項菲儀消失的方向看過去。
這個姑娘,不,女兒,他的女兒,他十多年未曾見過一面,單單隻有着血緣關係,於她而言,他只是一個陌生得不能夠再陌生的父親的女兒。
他實大無法想像,先前他還在那裡打量着她,想着她是否是秦家孫小姐,卻未曾想,是倒是,只不過,卻還是他北漠幽儲十多年未曾見過一面的女兒。
“儲,怎麼辦?飛兒會不會不原諒我,會不會不認我?”想起項菲儀離開時那一身冷漠之氣,秦然素心底沒由來的慌了,雖然不知道項菲儀怎麼會有那一身不凡的輕功,但是她卻恐慌,卻害怕,她的女兒會不會因爲她的出現,而這一走,便不再回來。
“不行,我要去找她,就算她不願意認我這個孃親,就算她不願意見我這個孃親,我也要把她找回來,到時她若怎麼也不肯原諒我,我,我便走便是,不能讓她一個女兒家在外頭……”越想,秦然素心裡便着急,到最後甚至是欲推開北漠幽儲,要去尋項菲儀。
秦老夫人在一邊聽着秦然素這一句走,一張臉當下便垮了下來,沉着一張臉看着秦然素,揚起巴掌,二話不說便煸在了秦然素的臉上。
啪……
清脆的一聲聲響,在這個安靜非常的前廳裡,這樣一聲聲響顯得特別得唐突,卻是讓着急慌亂得想要去找項菲儀的秦然素情緒安靜了下來,捂着被打得火辣辣的臉,任由着眼淚肆意的流下,卻無法再言語半分。
“走走走!一走十多年纔剛剛落家門便要走,你倒是說得好,你以爲飛兒像你一樣那般不負責任嗎?你指望着你頂着飛兒孃親的名號,一回來就想讓飛兒原諒你,接受你?你可曾想過你爲她做過什麼事情值得她原諒?”
“你可曾想過你在她三歲便離開她的時候,這十多年,她是如何走過來的?你可曾想過,在你離開的時候,她還不可是一個三歲的小娃娃,從什麼都不懂,以爲自已的孃親不過是出去有事了很快就回來,到最後知道自已的孃親不會回來了,跟着丫環相依爲命,一個嫡女硬生生的在丞相府裡頭過着連庶女都不如的日子?”
“你又可曾想過,你這一走十多年,你的女兒會發生什麼變化,會不會生病,會不會偶爾想起你這個無情的孃親?會不會受人欺負,會不會遭人暗算到屍骨無存?!”
“……”
一聲一聲,一句一句,秦老夫人每說一個字,聲音便嚴厲一分,到最後,她在那裡指責着,罵着秦然素,看着秦然素在她的一聲聲指責下哭得崩潰,她自已也已經是淚流滿面。
“我和你爹可以原諒你的不告而別,你哥哥和你嫂子們可以原諒你的不告而別,但是,如果飛兒不原諒你,你也沒有資格去求得她的原諒,或許你在你兒子面前,你是一個合格的母親,但是你在飛兒那裡,你卻不是一個合格的好母親……”看着秦然素哭得撕心裂肺,秦老夫人心中雖然傷痛,但是卻也不再忍心說下去,扔下這樣一句話,便任由秦老將軍攙扶着,離開前廳。
北漠秦飛自始自終的站在剛剛靠近項菲儀的地方,剛剛的話他一字一句的聽在耳朵裡,看着秦然素那一副傷心的模樣,看着自已父親那張臉上此刻的憂愁,小小的他似乎也知道了什麼,低垂着小腦袋,靜靜的站在那裡,無人知道他心裡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