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轉角便到了休息的內閣,迎入眼簾的就是臥牀未起的項菲儀。
她沒有睡,微微靠在牀頭,烏黑的長髮散落在身上。與白皙的肌膚相襯着,在微暗的空間裡,有種格外的誘惑力。
明明還是跟以前一模一樣的容貌,但是溫融也不知道爲何,那一次清晨之後,就不可控制的喜歡上眼前的女子。
“過來。”她懶懶開聲,帶着一絲沙啞。
溫融卻是心跳加快,特別是留意到她身無輕物,只有女子素着的內兜,用被子隨意的掩遮着,這若隱若現的美色更讓人臉紅耳赤,口乾舌燥。
怪不得紫環出來的時候,是那副表情。
溫融不敢上前,單膝跪地,作垂目狀,不敢再望,輕聲應道:“主子可是有不舒服的地方?”
“過來。”
項菲儀再次開口,聲音比之前微微大了些,也夾着一絲不疑反抗的意味,透露着一抹不悅。
溫融只得再向着走了幾步,距項菲儀有一米左右的距離停了下來,眼觀鼻,鼻觀心,很是淡然的站在那裡,那雙眸依舊不敢放在項菲儀身上。
項菲儀嘴角勾出一道淡笑,望着齒白脣紅的溫融,倒是淡定,如果那額間不滲出點點熱汗,倒是無任何異樣。
“再靠近些。”
這一聲輕輕嬈嬈,說不出的媚意,好似在勾着他的心,讓他忍不住向前走,但溫融還是剋制住了,跪在地上,自請認罪起來。
“屬下不知哪裡做錯,還望主子明示。”
屋子一下子恢復了寂靜,沒有任何聲響,但這種安靜卻讓人心不自覺的緊張起來。溫融就是這種感覺,他不敢擡眸,更不敢出聲,一進這屋子,溫融憑着自己敏銳的直覺,就發現情況很不對勁。
半晌,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
“溫融,你知道你錯在哪裡嗎?”
溫融伏地,自責道:“屬下不明。”
“哼!”項菲儀冷哼起來,鋒利的目光掃向溫融,說道:“你很清楚你比季顏的優勢所在,但你可知道你的優勢跟自作主張遲早會害了你?”
溫融不語,但抿起的脣角卻溢出他內在的緊張與不安。
“從第一次我帶你去悅來客棧時,我就說過,我最不喜歡的就是多事的屬下。現在,我再告訴你一條,我更不喜歡事事有隱藏的屬下。”
溫融心驚,爲自己辯解道:“請主子恕罪,屬下並不是存心欺瞞主子,只是此事不想主子……”
“不必說了,我已經給過你三天機會,你既然不願珍惜,自今日起,我就放你回去吧。”項菲儀直接打斷溫融的話,冷聲說道。
溫融急切,想再說什麼時,項菲儀已經叫來紫環,讓其替自己更衣。
進來的時候,紫環留意到牀角處跪着的溫融,閃過一絲不解,但還是聽話的替項菲儀更衣梳頭,去側閣用餐。
至於溫融,從頭到尾,項菲儀未再理會他一眼。
季顏看到的時候,很是吃驚。主子叫溫融過去的時候,他還以爲主子是原諒溫融了。沒想到,卻是要讓溫融離開。
“叫他回去吧,不必跪在那裡,又沒有做錯事受什麼罰。”用完最後的碗小米粥,項菲儀懶懶地交待着青芽,帶着季顏出去散步比武去了。
青芽去了內閣,看到還跪在那的溫融,閃過無奈,說道:“都盼着你跟小姐和好,你倒是好,卻惹得小姐更生氣。”
溫融苦笑,自嘲道:“我素來愚笨,想來是伺候不了主子。”
“你這是……”青芽怔了一下,覺得溫融似是想說什麼。
“主子可是有什麼話讓你帶過來?”溫融問了起來。
見此,青芽便將主子的話重重了一遍:“主子讓你不必跪在這裡,說沒有做錯事不必受罰,讓你回去。”
聽到最後一句‘讓你回去’時,溫融混身震了一下,顫抖着聲音問道:“主子真是說這樣的話?”
青芽素來聰慧,要不然怎麼會問溫融如何惹怒了小姐?
瞧着青芽不出聲,溫融這三日來第一次如此慌張起來,起身便說道:“我這就去找主子。”
說着,就要往外面衝去。
“小姐帶着季顏去消食了,你去哪裡找他們?還是好好想想到底哪裡做錯了?雖然我跟着小姐時間不長,但也算看出來,小姐不會輕易發如此大的脾氣。”青芽提點着溫融,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這三日彩雲閣的不對勁,大約就出在溫融跟小姐之間。
具體的原由,怕也只有他們二人心中清楚。
辦完小姐交待的事務,青芽轉身去做別的事情,留下溫融一人神情悵然的站在那,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這廂,季顏陪着項菲儀散步,幾番欲而又止,說不出的糾結。
終是鼓起勇氣,望着項菲儀,恭敬的態度,卻夾着一絲懇求般的語氣,道:“主子,溫融可是有什麼事情做錯,惹惱了主子?”
“他一向聰明,怎麼會?”項菲儀冷笑道。
一聽這話,季顏更是確定了,只得替溫融解釋起之前溫融不讓自己說出的話。只是說完後,季顏發現主子的神情並沒有什麼不同。
好似早就知道情況是這樣。
這倒讓季顏吃驚不少,脫口而出:“主子早就知道了?”
“猜也猜得出來。”項菲儀淡淡的說了一句。
“那爲何……”還生着溫融的氣?季顏想問出來,但看着項菲儀神情不虞,又咽下這後半句。
“你都看出我在生溫融的氣?而溫融呢?”項菲儀冷笑不止,反問着季顏。
季顏剛想說溫融也知道,但很快想起在內閣跪着的溫融,他那種狀況肯定是再次惹惱了主子。
“你可覺得我對溫融的事情有些偏激?”
季顏搖頭,又懵然,回道:“在季顏的心裡,主子跟當日那個搶我們入府的時候早已不同。我雖沒有溫融聰明,但季顏卻相信自己的雙眼與內心。我不覺得主子對溫融的做法有錯,但只想告訴主子,溫融內心對主子其實十分忠心,並無二心。”
項菲儀冷冷一笑,如果不是這一點,憑着溫融此番作法,她早就將他扔出彩雲閣了。
人常說,好馬難馴,好鼓卻不需常敲。明明以爲是天生的好鼓,一敲就通,卻不知道是一頭桀驁不馴的駿馬。
再回到彩雲閣的時候,溫融已經跪在了院子裡,任誰勸都勸不住。
項菲儀經過的時候,臉色更黑,直接越過他,好似沒看到他一樣。季顏朝着他搖了搖頭,也不知溫融有沒有看到。
反正一直到傍晚,溫融依舊跪在那,紋絲未動,固如磐石。
進食晚膳的時候,紫環實在是忍不住,望着項菲儀,替溫融說起了好話:“小姐!我看溫融已經跪個幾個時辰了,應該是知道錯了,小姐還是讓他起來吧?”
“我可有讓他跪着?”項菲儀淡淡的說了一句,臉上並無半點怒氣,甚至相當平靜。與早晨回來看到溫融跪在那的黑臉相比,此時說是和顏悅色也不爲過了。
青芽與季顏則是焦急,暗想素來聰明的溫融,這會卻固執的跟個頑石一樣,當真是作繭自縛。
紫環笨訥,見項菲儀說這話,就以爲她原諒了溫融,還替他告謝起來:“奴婢這就去告訴溫融,小姐已經原諒他了。”
說完,紫環便興致沖沖的往外面走去。
青芽想叫住她,卻已經來不及了。
“讓她去吧。”
“紫環一向這樣,還……”青芽正想讓項菲儀莫要怪罪紫環,又想到什麼,接着說道:“主子一向賞罰分明,是奴婢多嘴了。”
項菲儀神情淡淡,清澈如溪的雙眸閃過什麼,卻又恢復平靜。
夜色涼如水,皎潔的月光灑在大地,不同於白天的溫煦與明亮,肅靜下來的晉城有着與白天截然不同的感覺。
彩雲閣的院子裡,一個黑色的人影仍是固執的跪在那裡,就是溫融。
他已經從清晨的辰時,跪到了如今的亥時,主子沒有跟他說上一句話,除了早晨散步回來,甚至是關在屋裡都不曾出來一次。
溫融心急,卻不知如何做纔是,只能通過這樣的方式,希望主子有再多的怒氣,也能看他自罰的份上消消氣。
院子裡樹上的人影朝着地上的情景看了看,在夜空中掠過一道黑影,很快消失不見。
天龍商團,辦事閣。
當安插在大司空府的暗衛將這一日的情況彙報完,少主赫連炫神情淡淡,並沒有什麼意外與驚訝之色。
暗衛忍了一天,實再是不明所然,不由地問道:“少主,屬下瞅了半天,這風大小姐到底是爲了什麼處罰溫融?”
赫連炫睨了他一眼,罵了一句:“笨。”
暗衛抓了抓頭髮,憨憨一笑,又說道:“少主知道就告訴屬下唄,暗二跟我猜了半天,都搞不清楚,實再是猜不出來了。”
赫連炫俊美絕倫的臉上露出一絲淡譏笑,這個溫融倒是自作聰明,卻不知道人往往就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他本就是沒有錯,何來懲罰?”
既然沒有罰,他愛跪多久就是多久,與她又有何干。但溫融偏偏以爲這樣可以讓項菲儀心軟下去,卻不知道這個女人最厭惡的就是有人以自身威脅她,如果是不相干的人倒也罷了,偏偏是她視爲心腹的溫融。
所以,這纔是項菲儀真正生氣的地方!
暗三還是沒聽明白少主的意思,但隱隱約約又好似猜到一些,神情斂然起來,雙手抱拳,說道:“少主可有吩咐?”
“暗中盯哨,看看她將鳳簪藏在哪取回來,過程且勿傷到她。去吧!”
“是,屬下明白。”
暗三再次閃回彩雲閣的時候,溫融仍是跪在那,身子已經搖搖欲墜,說不出的虛弱,隨時會倒下去一樣。
但溫融仍是死死撐着,未等到主子原諒他,他就不會起來。
項菲儀的屋裡的燈還在亮着,青芽在伺候着她就寢,對於外面溫融跪着的事情,卻是隻字不提,專心替項菲儀換上寢衣。
一切就緒後,青芽剛要退下讓項菲儀就寢時,卻被她叫住了。
“他還在外面?”
青芽知道主子問的是溫融,低首應道:“是,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