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雨山上看見新都的大火後,項菲儀氣急攻心,吐血昏迷了足足三日。醒來後才發現已經換了光景,項騫造反成功,儼然成了南秦的實際掌權人。自己卻成了通緝犯。
項菲儀在蕭漫戒備的眼神裡放下車簾,合目假寐,心底思緒萬千。
本以爲項騫會被蕭晟鳴操控,取項頡而代之,現在卻並沒有。項菲儀隱隱猜得出是沒有皇璽的緣故。
父皇究竟把皇璽放在了哪裡?她現在肯定父皇一定暗示過她,只是她忽略了而已。
她一定要找出來,必要時候可是一道絕佳的保命符!
想到這裡,項菲儀又愁眉苦臉起來。找到皇璽的前提是自己能自由活動啊!
如今同時被三撥人尋找的蕭晟瑾不但沒有隱身蒸發,反而帶着他們光明正大地晃悠。他們沒有避開各處的盤問關卡,絲毫不害怕被發現。
原因自然要歸功於蕭漫出神入化的易容術。
每天早上蕭漫都要拿着瓶瓶罐罐往幾人臉上塗塗抹抹一番,不需要任何人皮面具,幾人出色的容貌便被遮住,其貌不揚不引任何人矚目。當然,也不會被任何人發現。
配合上蕭晟瑾的侍衛,一行人搖身一變成了負責護送一家富紳安危的鏢局。
對此項菲儀是欲哭無淚。蕭晟瑾生怕自己再鬧出什麼幺蛾子,每天的飯菜裡都會堅持不懈地摻入適量的軟骨散。現在別說逃跑了,跑都費勁。
黑風被蕭漫下了藥,一直保持着昏睡狀態。兩人逃跑的概率基本爲零。
當然,襄儀帝姬可不是一個容易放棄的人。
一行衆人這一晚停在了一處小鎮,總共百十來戶人家,距離豫州極近卻極不起眼。唯一特別之處是所有在三國間來往的鏢局都會在這個小鎮下榻,是以他們一行人並沒有引起多少關注。
踏進破舊的客棧,他們很快被人引到客棧後院。顯然,這裡是蕭晟瑾早已準備好的一處暗點。與客棧前面破舊簡陋完全不同,後院裡乾淨幽靜的不像這個西北小鎮能有的風景。
項菲儀被安排到和蕭漫一間房。
十幾天的挑釁嘲弄,蕭漫能佔到上風的次數可憐到可以忽略不計。她也學乖了,沒什麼要事絕不跟項菲儀搭茬。
看着蕭漫悶聲收拾房間,連個磨牙的人都沒有的項菲儀百無聊賴,盤算着該怎麼逃出去。
房門卻突然被推開。
“瑾哥哥!”蕭漫直衝衝地撲到蕭晟瑾身邊嬌聲喚道。
蕭晟瑾顯然沒有什麼搭理她的意思,直直地盯着坐在一旁的項菲儀,試探地問道:“帝姬殿下在想什麼這麼出神?”
項菲儀淡淡瞥了他一眼,她怎麼可能在這種地方出神?懶得搭理他,也不做聲。
蕭晟瑾冷笑一聲,坐到她的對面:“殿下的小心思還是收一收的好。對了,告訴殿下一個好消息,殿下說不定會很開心。項騫的人和黑衣諸衛同時出現在這裡,就連暗風彷彿也在找人。殿下認爲······這是怎麼回事?”
項菲儀神態從容自若,只當沒看到蕭晟瑾盯着自己探究的目光。淺笑道:“這個應該問太子殿下吧?殿下若實在懷疑本宮做了什麼,本宮也沒有辦法不是麼?人爲刀俎我爲魚肉啊……”
心底卻是一陣驚喜,暗風的人······阿慕來找自己了嗎?
蕭晟瑾仔細打量了她半晌,也沒有看出任何破綻,警告道:“暗風的人就在外面,不想黑風死的話,殿下最好老實一點!”
說完,便轉身離開。蕭漫見狀急忙跟上去,臨走時還不忘回頭給了項菲儀一個挑釁的眼神。項菲儀瞥了她一眼,沒有心情理會這個無聊的女人。
她心底有一個想法,漸漸成形。
深夜,一隻白羽王鴿無聲劃過墨藍的天空,停在一座房脊上。“咕咕”的叫聲提醒着在房頂值夜的房,他摘下信鴿身上的密信,掃了幾眼,漫不經心的表情激動起來。
他緊緊攥住密信,忍不住推醒一旁打瞌睡的虛,激動道:“快!去見主子,小帝姬有消息了!”
赫連炫這纔回過神來,半垂的眼眸微微動了一下,平靜地道:“說清楚。”
虛對赫連炫如此平淡的態度有些不解,站在他身後的房卻清楚地看到他擱在桌上向下緊握着的指尖正在顫抖,連忙上前一步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項菲儀到達小鎮的日子正好是正月十五。家家戶戶張燈結綵的喜慶日子,街上更是花燈盞盞,猜燈謎的活動蜿蜒了一整條街。
蕭晟瑾自然不可能放項菲儀出門,項菲儀就在客棧的猜燈謎中一人挑盡十二書生,頓時出盡了風頭,引來衆人圍觀。蕭晟瑾氣急敗壞,又無可奈何。不過仗着蕭漫精湛的易容術,倒也不怕項菲儀被人識破。
然而他沒想到,在這圍觀的人中,就有奉命探查消息的二十八衛之一——亢。
蕭漫的易容術出神入化,他沒有認出項菲儀,卻認出了項菲儀頭上的髮釵。
玉鳳釵玉質特殊,加之是赫連炫親手一刀一琢地雕刻出來的,常年跟在他身邊的亢立刻就認了出來。
赫連炫仔仔細細地看完了密信,仰首靠着椅子閉上了眼睛,許久才站起身來吩咐道:“傳令下去,立即前往迎接阿若歸來。”
這時心敲門走了進來,恭敬行禮回道:“主子,前方有變。南秦主將沈陵襄好像返回新都了,您是不是先回軍中坐鎮?”
沈陵襄不在黃沙關,難說白侃會不會幾日之內攻下黃沙關。到時可不能單單讓西遼佔了便宜!
房急忙上前:“主子,殿下由屬下等人前往迎接即可。您還是先返回軍中吧?”
虛也插嘴:“是啊主子,蕭晟瑾身邊跟着不少人呢。咱們就這麼去,寡不敵衆啊!”
赫連炫一揮手,沉聲道:“夠了,本王心裡有數。傳令下去,一刻鐘後出發。房,你帶人跟本王去接阿若。”
雖然擔心前線戰局對東璟不利,但是項菲儀的消息實在太過珍貴,一旦錯過就不知道再去哪裡找尋了。房猶豫了一下,還是領命轉身出去了。
第二日的清晨,項菲儀早早地就起身收拾停當了。其實一整晚項菲儀都沒怎麼睡好,她很擔心究竟有沒有人發現自己頭上的髮釵。
難以傳遞任何消息,這是她能想到最好的法子了。
在花廳裡坐了一會兒,蕭晟瑾就帶着蕭漫走了進來,看到項菲儀似乎有些疲倦的模樣不由笑道:“怎麼?殿下昨晚沒休息好?馬上就要離開這裡了,殿下捨不得是麼?”
“本宮最捨不得的還是新都城,太子殿下打算送本宮回去?”項菲儀掀起眼皮,打量他一眼,不冷不熱地回道。
蕭晟瑾自討了沒趣兒,也就冷淡了三分:“殿下既然準備好了,咱們就啓程吧。”
“太子殿下隨意吧。”項菲儀淡淡道。
出了客棧,已經有兩架馬車早早地候着了。項後自己獨佔了一輛,另一輛自然是留給蕭漫和項菲儀的了。
相看兩生厭的兩人再一次坐到同一輛車內。蕭漫坐到項菲儀對面,神色不善地盯着她上下打量。
項菲儀看了一眼寧靜如常的大街,轉過頭來看着對面的美麗女子,露出一個紈絝的皮笑肉不笑。蕭漫不屑地望着她,還是沒憋住,媚眼微翹,面露鄙夷地問:“你可知道我是誰?”
項菲儀垂眸,我一點兒都不想知道你是誰,“蕭姑娘若是自己都不知道你是誰,本宮就更不清楚了。”
蕭漫傲然地斜睨了她一眼,道:“你不用裝蒜,我知道你早就猜到我的身份了。”
項菲儀擡眼看她,微笑問道:“那不知安樂郡主有何指教?”
蕭漫的的確確不是西遼皇室的人,她的父親蕭鐵是御真宗的宗主。
御真宗是勢力僅次於暗風的幫派,後來歸順西遼,成爲皇家的御用耳目。蕭鐵更是被賜了國姓,封了忠義伯。其女蕭漫受封安樂郡主,自小便生長在宮裡,很是討得皇家諸人的歡心。
蕭漫冷笑一聲:“你知道最好!本郡主和瑾哥哥是青梅竹馬的情分,你最好有自知之明!”
項菲儀挑眉,她以爲每個人都和她一樣瞎呢?又有些惋惜,雖然繼承了其母一身毒術,可還是像個心智未開的孩子。且不說蕭晟瑾是不是有意於她,單說皇室就不可能接受她出身江湖的事實——哪怕有一個忠義伯的爵位,又算得了什麼呢?
況且,西遼皇室似乎對御真宗並沒有那麼寵信呢。
項菲儀笑意莫名:“郡主放心,本宮對你的瑾哥哥沒興趣。要是可能,本宮巴不得永遠都別見到他了。你最好去給你的瑾哥哥說說,趕緊放本宮走。”
話是事實,可在蕭漫聽起來就像是炫耀了,她咬牙低聲道:“項菲儀,你不要太得意!總有一天······”
等瑾哥哥找到了前朝寶藏,項菲儀就沒用了!到時候她想要怎麼折磨這個女人都行!
“郡主還是想想眼前吧,”項菲儀以手支頤悠然的提醒她,“本宮看着,可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呢,嘖嘖嘖······”
“你閉嘴!”蕭漫氣的臉色發青,揚起手就想往項菲儀臉上扇去,不過項菲儀比她更快,“啊呀?!”
馬車外,騎着馬的蕭晟瑾飛快地趕上前幾步,俯身揭起車邊的窗簾,就看到蕭漫舉着手的模樣,不悅地皺眉道:“漫兒,你這是在做什麼?我說過了,不得對帝姬無禮。”
蕭漫憤憤地放下了手,甩了項菲儀一記眼刀低聲嘟噥道:“我知道了。”
蕭晟瑾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看兩人,叮囑道:“馬上要出鎮子了,別鬧。”然後才放下了窗簾。
項菲儀笑眯眯地對着蕭漫挑了挑眉梢,悶了好久逗弄逗弄她也十分有趣哇!
蕭漫咬牙:“項菲儀,你等着!”
馬車在小鎮的出口被攔了下來,幸好攔在路口檢查的並不是黑衣衛或者暗風,而是普通的衙門衙役。畢竟項騫下了命令通緝項菲儀,到處都是盤查倒也不奇怪,蕭晟瑾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