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又回客房收拾了一番,歇了大半個時辰,用晚膳的時候又結伴而去。
進屋的時候,瞧見鳳易陽正坐在一邊喝茶,於是紛紛打了招呼在赫連炫之後落了座。
“鳳先生方纔出了門?”赫連炫問。
“屬下去了趟情報鋪,瞭解了一下近日的情況。”鳳易陽回答道。
“哦?可有什麼大事?”
“大事倒也沒什麼。不過……”話說到這裡,擡了眼直視赫連炫,“赫連王爺要進京了。”
“我爹?”赫連炫驚訝,不確定般的重複到。
“是的,是赫連王爺。”
“爲何我不知曉?爹爹進京,應該會提前通知我纔是啊。”
“這個……屬下不知。興許赫連王爺是想給二當家一個驚喜吧。”
“爹爹何時到?”
“明日辰時,東門口。”
赫連炫點點頭表示已經知曉,同身邊的小侍從說到:“去讓人安排一下,明天辰時,我要親自去東門口接王爺。”
“是,小的這就去找人。”那小侍從也是靈巧,答應了一聲,衝對面值崗的的另一名侍從招招手,交代了幾聲之後,便跑開了。
於是隔日一大早,赫連炫又趕着天亮起了牀,梳洗之後換了身新做的銀白色裙裾,帶着人便匆匆去了東大門。
只是等了一個多時辰,都還沒瞧見人,赫連炫滿腦子疑問,不相信西風寒的情報會出錯。
可是久不見人,想着再等也是徒勞,皺着眉頭揮揮手,決定先回了府再說。
剛進雅蘭苑,正遇到鳳易陽急匆匆往外趕。於是伸手拉了人,問他是怎麼回事。
鳳易陽一見是二當家回來了,二話不說就拉着人往府裡走。“我正趕着要去尋您呢,二當家。剛過來通報的,赫連王爺路上忽然改了道,從南大門進了京。不久前已經有人在城裡瞧見王爺了。”
“已經進京了?難怪這麼長時間都沒等着。怎麼,聽你話裡的意思,我爹沒有在雅蘭苑?”
“莫說是在雅蘭苑,就是人影都沒有瞧見。剛傳過來的消息說,赫連王爺已經進宮了。”
“進宮?我爹進宮做什麼?”
“這個暫時還沒有查到,只說赫連王爺進了城直接去了皇宮,甚是匆忙。”
“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赫連炫皺眉,向旁邊跟隨着的侍從揮手示意:“被馬,進宮。”
之前去城門口的時候,因爲是要迎接赫連王爺,所以世子是乘着馬車去了,這會兒馬車怕是也用不着了,赫連炫心裡着急,自然是要快馬加鞭的。雖說雅蘭苑和皇宮離得近,但是步行總歸沒有騎馬快。
於是讓鳳易陽先回客房等着,順便收集更多的消息。一邊自己上了馬,急急忙忙往宮裡去了。
不一會兒便到了宮門口,赫連炫下了馬,開口便問迎過來的侍衛:“赫連王爺可是進了宮?”說話的同時,還不忘往人手裡塞了一錠銀子。
侍衛咧了咧嘴,笑的不動聲色,表情卻更殷勤了一些:“世子說的是,赫連王爺剛進宮沒多久。這不,小的估計那茶都還冒着熱氣呢,您就找來了。”
“赫連王爺是到哪裡去了?”
“這個……小的還真不能確定。”侍衛爲難的皺了眉,想了想,還是搖頭。
“那你可瞧見赫連王爺是往哪個方向走的?”赫連炫又問,不動聲色的再往侍衛手裡塞了塊銀子。
侍衛轉身就伸手指明瞭方向,開口又問:“小的見着王爺朝逸景天那個方向去的,但是慈寧宮也離得近,朝那邊去中途改個道也不無可能。要不,小的給您打聽打聽去?”
“不用了,我自己去問。”赫連炫擺擺手,就往侍衛指的那條路上走。
一路上又問了兩個路過的侍婢和一個太監,最後果真還是走到了逸景天。
“喲,赫連世子來了。怎麼不打聲招呼就忽然進了宮?”正巧在院子裡的恆公公一眼就瞧見了門外的赫連炫,笑眯眯的湊上去問好。
“臨時有些事情要辦,我自己也不曾預料到的。”赫連炫跟着笑,忽然也不怎麼着急了,就只站在門外,淺淺勾着脣角。
恆公公也知道這尊大神不好打發,見他的架勢,自然是直衝着逸景天來的,也是便做了個禮,開口道:“世子可是來找皇上的。還請世子稍等,皇上現下正忙,奴才這就去通報一聲。”
“有勞恆公公了。”赫連炫竟也回了禮,笑的溫文。
“哪裡的話,這都是奴才應該做的。”略有些詫異,恆公公匆匆擺手,轉身就往院裡走去。
赫連炫在門外站了沒多久,很快恆公公又小跑着回來了:“世子快快有情,皇上聽說世子進了宮,可把攔下世子的奴才給狠狠批了一頓。”一邊說話,笑的訕訕。
“那是我對不住恆公公了,還請公公莫怪纔好。”隨着恆公公往裡走去,赫連炫不引人注目的往引路人手裡塞了只小小的玉葫蘆。
恆公公一愣,瞧了眼一臉平靜的赫連炫,有左右看一看,便就勢將東西收了起來。嘴上也不忘客套:“赫連世子多慮了,這事情本來就是奴才沒辦好,何來責怪世子一說。奴才還指望世子不要計較纔是。”
“恆公公說笑了,這許多年,恆公公也是知曉赫連炫爲人的,雖然旁人總說赫連炫紈絝,但是這是非黑白總歸能辨別清楚的。”話裡面有一絲語帶雙關的意思,
恆公公是什麼人?那可是比西風寒諸位長老還要精怪的高人,自然是立刻就明白了赫連炫話裡的意思。“奴才知曉,世子心裡面都清楚着呢。誰是誰非,世子一定是再明瞭不過了。奴才一個小人物,也不過是爲了有口飯吃,這各位主子之間的事情,奴才卻是沒有參與的份的。也幸好如此,到少了世子一絲煩惱。”一番話,也明明白白表示了自己的立場。
赫連炫見恆公公頗有一番置身事外的意思,還算是滿意,點頭應道:“皇上日夜操勞,恆公公也甚是辛苦。說起來,公公的確應當好好休養休養纔是。雅蘭苑剛託人購置了一點新鮮雪蓮,回頭給公公帶些過來。”
“世子太客氣了。到了,想來皇上怕是久等了,世子快進去吧。”話畢,擡手敲了敲門,在裡頭應了話後輕輕將門推開,攤了手示意赫連世子進去。在人進屋之後,又悄悄關上了門。
這架勢,倒有些不得與外人道也的意思。赫連炫不動聲色的看了眼屋子,坐在上座的是和他一般大年紀的當今皇上,只是地上卻跪着個人,赫連炫只瞧了一眼,目光卻停滯不動了。
“怎麼,看見父親,就把我這個皇上給遺忘了?”笑裡面透出一絲調侃,赫連炫卻感覺,那柔和之下,還有那麼一些冷意。
於是迅速擡起頭走到堂中央,在赫連王爺身邊跪拜下來:“赫連炫不請自來,打擾到皇上,還請皇上降罪。”
“什麼罪不罪的,那都是外面的規矩。朕和世子都是多少年的交情了,爲了這種小事情責罰,那還有些什麼意思。”皇上輕笑,卻並不開口讓人起身。
沉默了一會兒,屋子裡的氣氛似乎更壓抑了一些。皇上盯着那一進門跪在地上就低頭不語的赫連世子好一陣,見他似乎打定了緘默的主意,便暫時放在了一旁,把心思放回了之前說的話上。
“赫連王爺,你剛纔說那東西是在你手裡丟的,可是又沒有什麼可以證明,叫朕要如何相信你呢。畢竟你大概也很清楚,兵符被盜,實在是件重大的事情,你這樣忽然出現說一切都是因爲你的失誤,即便朕相信了,要如何抵禦住悠悠衆口?”
本來一直低着頭的赫連炫在話說到一半的時候就擡起頭一臉不可思議的去看身邊的人。他嘴脣輕顫,卻說不出意思話來。
於是在赫連王爺回話之前,皇上又開了口:“難怪朕前幾日詢問赫連世子的時候,世子什麼話都不肯說。原來是因爲玉佩已經送回了府上。只是茲事體大,玉佩丟失事小,在我逸景天被撿到了卻有些了不得。”
“這……皇上……”赫連炫張嘴準備接下話,一邊沉吟着思考要怎麼說。
“是,朕都知曉了。確實有些趕巧,你那塊貼身玉佩竟然是被送回了王府。虧朕還懷疑了你一陣,着實有些不該。不過這東西丟失的事情,總歸是要找個正正當當理由的,不拿出明明白白的證據來,終究無法令人信服不是。”
“皇上說的是。是奴才欠考慮了,奴才回去定然會好好查探一番,一定要找出證據來證明清白。”進屋第一次聽見身旁的人出聲,赫連炫眨了眨眼,緩緩做過頭去看那人。
當年是那樣風姿卓越的一個俊朗男子,一襲白色長衫,駕着馬趕了一夜路,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卻還是那樣纖塵不染。他抱起小小的自己,彎了眉眼笑,聲音優雅的好似從書裡走出來的人。他說,“趙哲,往後這就是你的家。往後,你就是赫連炫了。”
只是現如今,再華美的人兒,也終是抵不過歲月滄桑。他那個名義上的父親,外人眼裡永遠丰神俊朗豔羨八方的赫連王爺,也還是老了。聲音依舊溫文爾雅,卻少了記憶中的清逸。那看起來似乎還算硬朗的身子骨,稍微仔細些去瞧,卻已經瘦弱了許多。
赫連炫這才發覺,原來已經有許多年,不曾見過父親了。他那一絲不苟束起的長髮,細細的看,竟也摻了幾根白絲。父親終於還是老了。
赫連炫忽然就覺得難過,是那樣不孝,滿心滿眼都只想着自己的事情。
除了例行的家書,逢年過節送過去的大禮,本人卻從未想過要回家見一見爹孃。雖說他在京總要被人盯着不算是自由身,但是真想要回去,也只需像皇上請示一番,還是可以尋到半個月的時日的。怪只怪自己,太過於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