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兩人像他們出示證件。“我們接到報警,月物廣場發生兇殺案,我們想了解一下當時的情況,你們當時在現場嗎?我們需要做一份筆錄,你們和受害人是什麼關係?”
阿烈將小可扶起來在椅子上坐下,“現在南哥正在做手術,你他媽的現在來做筆錄,是不是太過份了。”
“當時我正坐在月物廣場的對面酒吧裡等哥哥,他給我打電話說馬上就到,掛了電話沒多久就聽說外面出了事,酒吧裡的人就跑出去了,我還在酒吧裡等哥哥,後來阿烈來找我,我才知道哥哥出事了。”小可眼神迷離一直盯着那個紅色的指示燈,嘴裡柔柔的道出當時的情況。她要知道是誰刺傷哥哥的,現在哥哥已經退出了黑幫,不需要再害怕警察的追問。
阿烈似乎也明白了小可的意思。沒錯,他們已經不是黑道份子,南哥說過好不容易退出了就不願再走回頭路。這件事不能再以之前的方式來解決,他應該和警方合作早日找出想要致南哥死地的人是誰。
“我想你們對南哥以前的事也應該不陌生,不過他現在已經退出了黑幫,黑幫的事南哥在這一個月就解決了,這次的事應該不會是黑幫尋仇。”
原來在洛惠的黑道有一個很奇怪的規定,成立了幫派就不要想輕易的解散,這一點是針對幫派老大的。如果是幫派中的小角色想要退出,只需要得到他加入的幫派老大同意即可,可是如果老大想退出,想要解散幫派就必須得到洛惠所有有記錄的幫派老大的考驗。本來很少有老大自己會解散幫派,再加上這個考驗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總之是非死即傷。所以這種事一般十年也未必會發生一次。
“南哥其實早在半個月前就已經獲得了所有老大們的同意。”阿烈發現小可正用不解的眼神看着他,於是馬上解釋道,“這半個月他一直在家裡療傷,沒有告訴你是不想讓你看到他受傷時痛苦的樣子。南哥的個性你應該懂,什麼事都喜歡自己一個人來默默的扛下。”
“今天晚上你爲什麼會出現在月物廣場?”穿紫色t恤的女警察拿着錄音筆問道。
“本來我今天應該是待在魅惑酒吧,今晚輪到我守班。不過在南哥離開沒多久我就接到一個消息,說有人要對付南哥,打算要殺他。於是我馬上就趕過去,可是還是晚了,我剛一到就看到一羣人圍在一起,走近一看南哥已經全身是血的躺在那裡。”那個時候他本來是要馬上送南哥去醫院,可是南哥堅持要等小可,他知道南哥的情況一定很嚴重。因爲以前這種情況南哥是不會想讓小可知道的,這次他讓他將小可找來,他就知道南哥可能撐不下去了。
小可又重新轉過頭去,凝視着那抹紅光,爲什麼每一次哥哥都這樣,從來不讓她爲他擔心,有什麼苦都不會讓她知道,只會一味的寵她疼她。其實自己是很堅強的,等哥哥好了以後一定要告訴他,其實她也是可以成爲他的肩膀的。
紅色的燈突然熄滅。
一直注視着指示燈的小可在紅色光熄滅的那一剎那站了起來,阿烈和那兩名警察也都轉過身等待着手術醫生的出現。
手術門嘩的一聲打開,雷濤走了出來,沒有恭喜的聲音,沒有開心的表情。只是呆滯地走到小可身邊看着她。
“不會的,不會的……他說過會陪我一輩子,哥哥一定會遵守承諾。”小可拼命的搖着頭,不願相信,也不敢再看雷濤。
雷濤連忙扶着她,“丫頭,我們都盡力了,那把刀……刺中心臟,阿南……”雷濤的聲音微微顫抖,“阿南想見你,丫頭去見他最後一面吧!”
“我不信,我不信……”掙脫掉雷濤的手,奔進手術室,阿烈也跟着進去,而那兩名警察被雷濤阻擋在外,這個時候不應該有人去打擾他們。
他心裡也很難受,他說過只要有他在,就一定能救阿南,可是這一次自己救不了,他不知道如何面對自己,如何面對小可,更不知道如何面對阿南。於是他沒有進去,只是守在手術室外,不讓任何人去打擾他們。看着染了血的豬豬玩偶,老淚縱橫……
◆◆◆
手術室內醫生和護士還在收拾東西,見他們進來後很平靜的離開了手術室。當醫生,特別是手術室的醫生,早就已經習慣了人生的生離死別。
“哥哥,我來了。”小可聲音很輕很柔,就像是怕她聲音只要大一點就會驚到他。她強迫自己微笑,可是淚卻奪眶而出。
耿南諾吃力的睜開眼睛,手微微向上擡起,小可馬上接收到他發出的信號,將臉湊上去,拉着他的手撫她的臉。
“小可……不要……哭……我以爲這輩子……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可是……沒想到我的一輩子卻這麼短。我走了以後你……要好好活下去,如果你不愛惜生命,我會……永遠恨你……下輩子也不原諒你。”耿南諾慘無血色的雙脣艱難的輕輕扯動。
“我……”
耿南諾無力的打斷小可的話,“聽我說……我時間……已經不多了……阿烈……”
阿烈站在手術檯的另一邊,聽到耿南諾的呼喚連忙傾身附耳聆聽。
“幫我……照顧她。”他知道自己的承諾已經不能兌現,這個世界上他最不捨的人就是小可,阿烈是他最信任的人,他知道他一定會替他照顧她。
耿南諾的氣息越來越弱,眼前的視線也逐漸變得模糊,多想再看看她,多想再陪她去看星星,多想再爲她做風箏……他不能閉上眼,這一次閉上眼他就永遠不能再見到她。他怎麼捨得離開,她是他今生的唯一,唯一愛過的人。
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小可的頭拉近自己,薄脣附上她的。在撕心裂肺的絕望中,付諸着最椎心的不捨。交織的淚雨中,已分不清跌落他臉龐的水珠,究竟是他的還是她的。
如此甜蜜的味道,下輩子他會尋着這種味道認出她。在這一瞬間很多畫面浮現在耿南諾的腦海中……
小可一邊咀嚼着甜甜的奶糖,一邊又嘟着嘴,“哥哥,小可疼,你呼呼。”
……
“哥哥~~~~~~”小可一邊喊着,一邊四處環視,越來越着急,結果乾脆邊哭邊找,“哥哥,你出來,你不要小可了嗎?”
……
江可心手挽住他的手臂,頭靠在他肩上,“哥哥,你對我真好,你是這個世界上最疼我的人,你會永遠這麼疼我嗎?”
“會的,哥哥永遠都像小時候一樣疼你。”他揉了揉她柔順的直髮。
小可嘴角弧線上揚,露出可愛的小虎牙,“放風箏咯!出發!”
……
江可心站到吧檯的前方,開始跳起了俏皮的豬仔舞。她用左手按着鼻尖,嘟着嘴,身體搖搖晃晃緩慢地向前移動,走到他的面前,“生日快樂,送你一個豬小姐的香吻。”說着傾身在他的臉頰上印了一吻。
……
江可心倔強地擦乾眼角不自覺流下的淚,“耿南諾,我會記得這耳光,你會後悔的。”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包廂。
……
奔上去從後面抱着他,“哥哥,不要走。我錯了,對不起,哥哥你不要走。你說過會永遠疼我的,你怎麼可以不要我。”眼淚也跟着滴落下來。
……
“哥哥,我好怕,我以爲再也見不到你了。”直到感覺到了他的體溫,小可才稍稍放心。離開他的懷抱,圍着他轉了一個圈,“還好,昨晚出事的不是你。”
“小可,我說過永遠都不會離開你的,爲了你我也會保護好自己,一定不讓自己出事,不要太擔心。”
……
“天,怎麼會這樣。”小可的手握得很緊,她想去撫摸那被血染紅的身體卻又怕弄疼他,“怎麼辦?怎麼辦?好多血……爲什麼?爲什麼不告訴我?哥哥我要怎麼辦?”小可一邊流淚一邊急得跺腳,“我不要,我不要,怎麼會這麼多血,我不要!”
……
“冷嗎?我們下去吧!”
“不要,我還想再待會。哥哥你看天上的星星好多,在洛惠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星星,好美呀!”小可指着上空的繁星,感性地說着。
……
“哥哥,我今天晚上可不可以和你一起睡?”
“啊?你說?”
“好不好嘛?我睡覺都要抱着那個豬豬,不然會睡不着。哥哥,拜託了,你讓我抱着吧!”
…………
這些都是他今生最美好最珍貴的記憶,思緒在迷離中。最後有如空靈般的聲音,低惚卻清晰的響起,“小可……我愛你……下輩子……我們不再做兄……妹。”就在這一刻心電監護儀上的呈現出一條直線。
來不及掉落的淚漾在眸中,小可瞪大眼,好半晌忘記了呼吸、遺落了心跳,死白如蠟的容顏沒有半分表情,連痛的滋味也感覺不到,只是目不轉睛的盯着悄然合上眼眸的他。直到耳畔傳來阿烈悲慼的叫喚,她才瘋狂的尖喊失聲……
聽到手術室內那嘶聲力竭的哭喊,這是阿南第一次進醫院,卻再也出不去了。雷濤將臉深深的埋在手掌間,那個唯一一個會叫他臭老頭的小子走了,再也聽不到了,他多想能再聽他喊一次臭老頭。淚從指尖滑落……
“不——”小可用力搖晃着已無知覺的耿南諾,又捶又打,“哥哥,你給我起來,你怎麼能就這麼丟下我,你不講信用。你說過的要一輩子照顧我,你說永遠不會欺騙我,你說會在每一年的生日給我做風箏,你說會再陪我回鄉下看星星……你怎麼可以違背諾言,難道這就是我的生日禮物嗎?你好殘忍。”
“小可~~~”阿烈連忙上前去阻止她,“你不要這樣,你知道南哥最割捨不下的人是你,最愛的人也是你,你的痛苦他會感覺到,也會走得不安心。”
“我不要你走,你給我起來。耿南諾,你起來呀!我還有話對你說,你快點睜開眼睛看着我,看着我呀!我都還沒有告訴你,我愛你。你怎麼就可以這樣死掉,你起來呀!我愛你,我愛你,你聽到了嗎?我說我愛你,從很久以前就愛上你了,我真的好—愛—你……”說到最後只剩下哽咽聲,趴在耿南諾依然還有溫度的懷裡。
她現在的痛苦沒有人能體會,她曾經居然會以爲哥哥不愛她,老天對他們太殘忍了,“爲什麼?爲什麼連說句我愛你的機會都不給我呢!爲什麼我那個時候不說,爲什麼剛剛我不說。現在哥哥不會知道了,永遠都不會知道。他走了,他走了。阿烈,哥哥走了,我要怎麼活下去。你知道的,我愛他,好愛好愛他。”
“我知道,南哥也知道的。”
小可激動的反駁,“不——哥哥永遠都不會知道了,他不知道。是我的錯,我讓哥哥帶着遺憾離開,全都是我的錯。我……”
極度的悲傷讓她身體再也承受不住,緩緩地逐漸閉上了眼睛。如果她也死了,是不是就能見到哥哥了……
◆◆◆
靈堂前,耿南諾的照片懸於最中央,江可心跪在左前方,她是耿南諾生前唯一的家人。
雖然他已經退出了黑社會,可是這些年來他在洛惠的黑幫一直很有勢力,因此靈堂上也有很多黑社會的大人物。
阿烈一邊幫着來客遞香蠟,一邊很擔憂的看着小可,從在手術室暈倒醒來後,小可就沒有再掉過一滴眼淚。她不再激動的哭喊,平靜得彷彿一潭死水一樣,了無生機。就像現在她只是毫無表情地僵坐在那裡,像是一尊冰冷的塑像。
回頭看着耿南諾的遺照,心裡默默唸道:“南哥,我真的很怕小可的生命就會這樣流逝了,到你離開之後我才發現小可多愛你,我真的不知道她能不能撐下去……”
“有客到!”隨着門口傳來的聲音,楚天笙一身黑色西裝走了進來。“來賓請留步,一鞠躬,再鞠躬,三鞠躬,家屬答禮。”
楚天笙走到小可身邊蹲下去,“小可,請節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