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敬嚴對這個道童很面熟,但一時間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他想了想道童的話,“巳不會客”,子醜寅卯,辰巳午未,現在卯時還沒過,辰時還沒到,哪裡來的巳時呢?
想到這裡,趙敬嚴情知道這是老爸的規矩了,巳時不會客,意思可能是柳平觀在中午不招待客人。巳時會客,稍微說話就到了午時,吃飯的時間,不招待當然說不過去。從巳時就扎住口,當然也就免了招待。
趙敬嚴略微沉吟,對着道童微微作揖:“無量壽福,煩請道兄轉告師父,我們拜訪他老人家不超過辰時。”
道童情知道這人破解了師父的謎題,當即改換顏色:“諸位大俠有請,師父辰時來會。”
大家走進道平上宮的主殿,道教三清,三尊塑像威嚴端坐,有拜的,有微微稽首的,有鞠躬作揖的。大家散亂地走來走去,觀賞主殿及各個配殿的壁畫,詢問畫中人物的傳說。
時間很快就到了辰時,從主殿後面傳來“叮叮嘡”三聲響,有人以雕咕之聲輕柔而清脆的喊話:“龍吟大俠駕臨南國,道平上宮迎駕。”
諸位紛紛看向趙紅都,無不感到自豪。趙紅都卻莫名其妙,神情恍惚,兩眼四處張望,那意思,這裡要迎接哪個龍吟大俠啊,這麼大陣勢?
龍吟大俠舉世無雙,趙紅都自己卻不以爲然,自己始終覺得就是一個普通大學生罷了,所以他不以爲道觀會對自己這麼個普通大學生採取這麼大的動作。
趙重存、趙重希兄弟樂不可支,一起推着趙紅都:“都都弟,俺爺爺這是要親自迎接你啊。”
李紅道、吳運傑、蔣昌翰、趙道一一起簇擁上來,紛紛推着趙紅都前行。
只見四名道童四名道姑,端着四盆清水,起身輕呼:“請龍吟大俠和各位嘉賓淨面。”
大家清水敷面,毛巾稍微擦拭,繼續前行。又有四名道童四名道姑每人手捧蓮花,輕呼:“請龍吟大俠和各位嘉賓加香。”
趙敬嚴看趙紅都不知道所以然,急忙上前,幫着趙紅都取下一支蓮花,朝着身上輕拍幾下,接受了荷香,還給道童。大家有樣學樣,身上都加了荷香。
繼續前行,又有四名道童四名道姑每人手裡都拿着摺疊紙扇,輕呼:“請龍吟大俠和各位嘉賓行善。”
趙紅都還是不知道怎麼辦,領頭的道童直接送他一把紙扇,輕聲告訴:“大俠隨手用的,無須歸還。”
大家每人取了一把摺疊紙扇,繼續前行,又有四名道童四名道姑每人手捧一個鉢盂,鉢盂中都是小烏龜,集體輕呼:“請龍吟大俠和各位嘉賓積德。”
這個明白,積德應該是放生了,不就是把這些小烏龜放掉麼。趙紅都看一看四周情形,三步開外就是好大的荷花池啊,夾起來一隻小烏龜,緩步來到荷池邊,蹲身放入。小烏龜歡快地遊向荷池深處。
大家積德既畢,再次跟在趙紅都身後。這時候,只見一位百歲高道,頭戴蓮花冠,身穿天仙洞衣,腳蹬雲履,手拿拂塵,緩步迎出,仍舊是雕咕之聲,清脆溫婉:“龍吟大俠,盛世峭拔,道禮不周,尚望體察啊。”
趙紅都一看他的國字臉,情知道這就是趙崇會爺爺了。他當即跪翻,雙膝前行,到了高道腳下,泣不成聲:“爺爺,侄孫何德何能,勞您興師動衆,不敢當不敢當啊。”
趙崇會一把拉起趙紅都,擁入懷裡,兩行熱淚滾滾而下:“宣統二年,分珮散環,百歲已過,骨肉團圓,難得難得啊。孩子,你天資聰穎,悟得龍吟絕技,天有眼,叫我太祖門昌盛如此啊。來來來,跟爺爺到方丈說話。”
老爺爺出口成章,都是四言古詩,果然道行高深,令人敬重。大家輕腳慢手緩緩跟進。方丈室畢竟太小,只有趙敬嚴、趙敬明、趙敬善兄弟,加上吳堂正、王連雲、李紅道、吳運傑進入,其餘的人都在外面跟道觀長老們說話。
趙紅都跟爺爺講了老家趙家窪百年來的簡要故事,趙崇會也簡要講了他們來到南越省的傳奇。講到最後,趙崇會感慨萬端:“當年我的爺爺趙信德,果然是英明神武的高人,他叫我們三支分三地繁衍,纔有了今天的盛會啊。”
趙紅都聽完了他們這一支的介紹,不免問:“爺爺,二太爺趙書義去了哪裡呢?你有他們的音信嗎?”
趙崇會笑眯眯的看着孩子:“都都,你二太爺一家去了白眼狼國啊,抗日戰爭時期,他們又輾轉去了大象國。現在跟牂牁省交界的地方,有一支民軍,司令就是你二太爺的孫子,叫趙敬王啊。這支民軍是他父親趙崇象創立的。”
趙紅都大爲震驚,這支民軍在國際上十分知名,是大象國的獨立王國,叫歸化軍。趙崇象被音譯爲趙寵向,趙敬王被音譯爲趙經旺,想不到就是二太爺一脈。
趙紅都震驚之餘,急忙追問:“爺爺,那你跟歸化軍有聯繫嗎?”
趙崇會搖搖頭:“他們想回歸祖國,很難辦啊,我哪敢跟他們聯繫哦。倒是白眼狼國的趙崇琉、趙崇球兩兄弟跟我不斷通信,他們跟趙崇象是親兄弟,一直有聯繫。昨年中秋之前,趙崇琉的孫子趙重志來過柳平觀。”
他們祖孫這麼一席話,北國來的無不是瞠目結舌。歸化軍司令趙敬王居然是趙紅都的大爺,這這這,百年之間,這才真叫物是人非啊。
吳堂正尤其感動:“佩服佩服,你們趙家窪的祖上果真是胸懷天下的高人,否則哪裡會有這樣的支脈繁衍啊。”
王連雲參加過老山輪戰,對白眼狼國的對手熟悉得很,禁不住問:“請問道長,老山輪戰你知道吧,那麼趙崇琉、趙崇球的後人上戰場了嗎?”
趙崇會輕輕點頭:“作爲白眼國的子民,肯定不能倖免了。何況白眼國的所有男人全上了戰場的。如果曾經作爲對手,那也只能願老天捉弄了。”
王連雲情知道不宜深追,這畢竟是趙家的一道傷疤,還是算了,也就默不作聲,靜聽趙崇會佈道。
談話到了這裡,趙紅都沉沉嘆一口氣:“爺爺,白眼國的兩位爺爺有多少孩子啊?”
說到這裡,趙崇會雙眼放光:“喲,他兩兄弟下面總計有敬字輩的十三個,全都在老山輪戰中戰死沙場。但是他們下邊的就多了,由於戰後,白眼國男少女多,爲了繁衍,對於一夫多妻制睜隻眼閉隻眼,重字輩多達二百多人。”
趙紅都苦笑道:“想必道字輩已經過千了。”
趙崇會開懷一笑:“重字輩二百三十五人,道字輩一千五百八十人,平字輩也出生不少了,達到八百多人,最大的二十歲,最小的幾個月。平字輩就該喊你爺爺了。”
說起這個,趙紅都禁不住哈哈大笑,方丈室諸位也都開懷大笑。
趙家的事情總算告一段落,趙紅都當然忘不了這次來南越省的使命了,眼看辰時將過,急忙問:“爺爺,你有個徒弟柳化元,他現在幹啥呢?”
趙崇會微微嘆氣:“此人不是我徒弟,今後不要這麼說。他現在乾的事情雜亂無章,什麼賺錢就幹什麼,毫無原則。要說也有他的原則,總之不是我道教倡導的東西。”
趙紅都再問:“我這次南下,是解救狼俠女朋友的。如果柳化元犯到我手裡,我該怎麼辦呢?”
方丈室的人頓時鴉雀無聲,是啊,柳化元如果參與此案,撞到了龍吟大俠手裡,到底是善心放掉呢,還是斬草除根呢?
屋子裡這時候掉一根針都能聽見,大家閉息凝神,等着趙崇會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