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出胳膊,一旁有個穿白衣的工作人員上來給我抽血。我眼看着我的血液被抽到一個八公分左右長度的玻璃管裡,隨後,玻璃管被插到一旁的控制檯上。
這時我才認真觀察半死不活的老梅林體所處的那個透明容器,我看到容器外有一根極細的塑料管變了顏色,變成了深紫色,我的血液正從中流過,經由容器內的導管輸入到梅林的靜脈之內。
幾個工作人員極其忙碌地在控制檯前作着,各個屏幕上顯示着非專業人士很難看懂的動態圖表。
“糟糕!”忽然,一名一直盯着監視屏幕的人猛地摘下口罩,大聲叫道,“快!快停止!停止輸入!”
阿蘭的臉色變了,我順着他的目光看去,一個最大的屏幕上,顯示的也許是心電圖一類的,剛剛還顯示極其規律的變化圖形,現在只剩下一條綠色的直線了。
“體溫降低了2.75攝氏度,還在降低!”一名工作人員大喊。
“體內白細胞aphu值快速降低!”
“心臟跳動減弱!”
“生命體徵變弱了!啓動應急保障系統!”
工作人員立刻像鍋上的螞蟻,到處手忙腳亂,我們眼前一片混亂,不過,很明顯的是,輸入了我的血液以後,老梅林似乎更加沒得救了。
我立刻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心頭升起一股恐懼。
老梅林在容器中輕輕晃動了起來,似乎是在抽搐,隨後,他的嘴微微張開,吐出一連串氣泡,最終變成了一堆碎布條一般,在營養液中不自然地擺動。
幾個工作人員懊惱地摘下帽子和口罩,呼了一口氣,看着阿蘭,搖了搖頭。
阿蘭呆若木雞,幾秒鐘之後,他狠狠一拳打在一邊的金屬牆壁上,“嗙”一聲脆響。
“怎麼回事!!”阿蘭怒吼道,脖子上的青筋畢露。
“在你提出剛纔的要求時,你就應該做好對應的心理準備——我們沒人知道到底該怎麼用我的血。”我對他說。
阿蘭狠狠瞪了我一眼,那種目光和猙獰的面目,和剛纔彬彬有禮的他完全判若二人,如果說下一秒他會立刻掐死我,我也深信不疑。
他怒氣衝衝地在我面前走來走去,不時擡頭看着容器中的老梅林——正確地說是老梅林的屍體。
阿蘭終於停了下來,深呼吸了一口氣,擡頭看着我,面色虛弱地說:“好吧。這其實也跟你無關,該死的,那個中國人騙了我們。”
我知道他說的是華自成,說實在的,事發展至此,我不明白華自成到底打的是什麼算盤,他到底打算幹什麼?
他手握着世界上最有威力的藥物,卻做着一些不知所謂的事。
我還想問些關於華自成和華大偉父子的問題,忽然間,我的腦後被人重重一擊,一股鹹味涌了上來,我來不及回頭,又是第二擊,這次我整個人暈了過去,昏迷前隱隱約約看到阿蘭的影急匆匆向“巢”的門口走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我醒來的時候,眼前一片白色的光芒,幾個模糊的人影在我眼前晃動。
“醒了。”我聽到了一個極熟悉的聲音,是傑拉爾。
我掙扎着撐起來,頭還是很痛,我暗暗咒罵阿蘭.梅林,爲什麼下手這麼重,不過,所幸的是,他到底放了我了。
“這是哪裡?”我努力看清四周,環顧着問。
“市立第二醫院。”傑拉爾說,他頭上也包着紗布,一臉憤怒地表,“你小子算命大,他們把你扔在高速公路邊,有路人看到了,向我們報了警。”
“對了,你們警察沒抓你?”我問傑拉爾,我想起了阿蘭說要陷害他的事。
“抓我幹什麼?我殺死了讓.梅林!而且成功逃脫了!我們局長是喜怒參半,他只是很不爽我什麼都不告訴他,做了孤膽英雄。你看看他在媒體包圍下的那張臭臉,哈哈!不管怎麼樣,他決定讓我放半年的假,遠離他的視線。該死的,我正有此意。”傑拉爾掩飾不住他的喜悅,哈哈大笑。
我聽到他這麼說,把快到喉嚨口的話又咽了下去。阿蘭.梅林真是一個讓人捉摸不透的人,看來他並沒有進行報復傑拉爾的計劃,而是選擇了低調、迴避,看來老梅林真正的死亡讓他很措手不及,他可能有更麻煩的事要去應付,而不是費心思來對付一個警察。另外,根據我的猜測,阿蘭也許想順水推舟,借傑拉爾之口來宣佈讓.梅林的死訊,從而掩蓋老梅林真正的死因。所以,我還是不要多嘴,免得再生是非。
“哦!是的,你擊斃了讓.梅林!”我對傑拉爾說,“很順利,不是嗎?只是我太傻了點,出門的時候慢了點,被他們捉了。”
我什麼也不想透露,我覺得以後需要見機行事的地方還很多,言多必失。
“薑還是老的辣。”傑拉爾沉浸在勝利之中,絲毫也沒有好奇我是爲什麼沒跟上的,“小子,你還需要多練練。”
傑拉爾隨後又說:“找到你之後,我們派人搜查了整幢大樓,結果你猜怎麼着?一無所獲!我早就知道的——狡兔三窟。我們以後還有得玩……”
我忽然想了起來:“喂喂,傑拉爾,你不是也應該住院之類的嗎?你的病……”
“別提了。”傑拉爾擺了擺手,啐了一口,“那個庸醫!完全是誤診,嚇死老子了。”
“你沒有……腦癌?”我驚呆了,忽然有種被人坑了的感覺。
“是的,誤診。”傑拉爾聳了聳肩,“不過沒有這個誤診,我還下不了決心去幹掉老梅林,也不會有勇氣幹得這麼順利。”
我苦笑了下,看來還是我們中國有句老話說得對“一山更有一山高”。法國警察固然是厲害,可我覺得阿蘭梅林領導下的黑幫似乎更高一籌,無論是報、計謀,我們完全是在對方的掌控之下。
表面看起來傑拉爾是因爲誤以爲自己時無多,才硬起心來對老梅林下手,其實在我看來,種種周密的準備和佈置,分明表示阿蘭早就預料到了我們的行動,並且安排好了一切,並且做好了抓住我取我的血的準備。只是他最終沒料到,老梅林的死亡,是否和我的血液有關,還不確定。
“那麼,目前事件也就告一段落了。”傑拉爾點上一根雪茄,深深吸了一口,“我打算去瑞士度假半年,你要是不願意回學校,我給你安排假期申請,和我一起去玩玩。”
我搖了搖頭:“事遠遠沒有結束,我還想找到華自成和華大偉。我想知道sp-20最終會怎麼樣。”
“這個你不用擔心。”傑拉爾吐了口菸圈,“我們的報網仍在運作,用報會及時通知我們的,你就和我去放鬆放鬆。”
我想了想,去放鬆下也不是壞事,便答應了。
當我們在瑞士境內不久,一封過境的快遞到了我們所下榻的酒店。原來是遲到的我的體檢報告,傑拉爾特意吩咐國內的同事給我們快遞來的。
“我知道你關心這個。”傑拉爾躺在窗前的藤躺椅上,一臉逍遙的表。
“謝謝。”我急匆匆地拆開袋子,是一份長達133頁的全面檢測報告。我瞄了一眼目錄,迅速翻過33頁,直接看血液檢測那一項。
我看着看着,心臟激烈的跳動了起來。
報告上寫着,我的血液中,除了常規的電解質、紅細胞、白細胞、血小板、代謝產物以外,還有多種酶。其中,有一種酶很少見,報告上稱之爲“GD-350”,是一種在體內幾乎不起任何作用的酶,每個人體內只是因爲DNA的差別,而含量有多有少。正常人的體內含量是千分之三,而我的血液內,這種酶高達20%,因爲它不起任何作用,所以對體也沒什麼特別的影響。
我終於知道了,我的體,到底和別人還是有不同。不過,詭異的是,華自成和我素未謀面,他怎麼知道我的血液和別人不同?
是否還有別人有類似我的血液?華自成爲什麼不去找那些人?
目前,事件基本告一段落,就剩下華家父子和關於我血液的疑問了。不過,眼下也沒辦法去考慮這些事,如果不好好利用這個假期,也真是浪費了。於是,我乾脆放下這些事,和傑拉爾痛痛快快地玩了幾天。
兩個星期後,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清晨,光線從窗口直了進來,我剛睜開迷濛的睡眼,看到傑拉爾在窗口打着電話,緒似乎很激動。
他講了幾句,便“啪”一聲放下電話,轉對我叫道:“快起,巴哈姆特。”
“怎麼了?”
“收拾行李,我們馬上回法國!”傑拉爾拖出大箱子,火急火燎地開始收拾。
“怎麼?”我的不祥預感又來了。
“還是在你的學校的那個城市。斯特拉斯堡。”傑拉爾急匆匆地說,“昨天下午有人報案,在出租屋裡發現了一具死了好幾天的屍體,要不是散發出極濃的惡臭,也許鄰居還發現不了。房間裡還有一封遺書,寫給你的。”
“給我的?”我張大了嘴巴,極其震驚。
一個死了幾天的人,寫給我的遺書?
我想象到那個畫面,心裡不斷作嘔,會是誰呢?
“寫的什麼內容?”我問。
“中文,翻譯員也很難理解,或許是暗語或者密碼。反正你到時候看一看”
“那麼,死的人是……”
“是華自成。”傑拉爾頭也不擡,“華大偉不知所蹤。天殺的,他們根本沒離開過斯特拉斯堡。”
晴天霹靂!!!
華自成死了?自殺?謀殺?難道有另一個暗地裡的勢力染指了?
華大偉現在在哪裡?沒有人給他定時注sp-20的話……那個藥物現在是否落在什麼惡人的手中?
我帶着一連串疑問,和傑拉爾匆匆上了回斯特拉斯堡的飛機。
傑拉爾摸出雪茄盒,大概想起了是在飛機上,無奈地又塞回了口袋。
當飛機的轟鳴聲響起的時候,我還沒有意識到,即將看到的那封遺書,竟會讓我完全不知所措。
不過,當時的我也預感到,事件終於快接近尾聲了。這次不管是什麼敵人,該解決的事,一定要徹底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