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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天聞言一怔,這四句詩號,和素還真的詩號近似,一時之間,無法判定這四句詩號的含意,以及此人與素還真是敵是友,又問道:
“後來呢?”
心海靜流君道:“當時屬下們驚愕萬分,那陣空音續道:‘大小五海,你們的主人在通天柱受到圍攻,現在趕去,還來得及救他一命,在此與素還真繼續纏鬥,毫無意義啊!’屬下以爲那人是主人您的朋友,便匆匆要趕到通天柱去……”
宇文天這才猛地想到,在通天柱下確實驚險萬分,黑白郎君、冷劍白狐、各大門派的敵意下,若不是四海主宰及時趕到,後果不堪設想!那陣聲音確實是救了自己,看來是與素還真爲敵之人。但是,又是誰有這樣的實力與素還真爲敵呢?宇文天想起紫龍天所云,素還真真正的敵人尚未現世,難道就是此人?
宇文天嗯地一聲,道:“那人是否表明了身份?”
心海主宰道:“屬下們正要離開之際,只聽見素還真也以千里傳音道:‘脫俗仙子談無慾……你何必爲難於我?’那陣聲音微笑道:‘素還真,你可記得三十年之約……’”
心海主宰說到這裡,不由得停頓了一下,不安地偷瞧了主人一眼。其實素還真當時不止說了那兩句,素還真說的全文是:‘脫俗仙子談無慾,宇文天是武林敗類,死不足惜,素某能不費吹灰之力消滅此徒,你何必爲難於我?”但是,心海靜流君是萬萬不敢將這番話轉述出來的。
心海靜流君見主人沒有疑心自己暗藏了一些事,其餘三人不加點破,才放心續道:“當時屬下掛記主人,便沒有再聽下去,屬下們飛出三十里之遠,猛然聽見那個被稱作脫俗仙子談無慾的人,朗聲吟道:‘三十年後紅雨時,霹靂雙眼破天機;東西立乎西東立?兩半合成一片天!’聲音傳得甚遠,竟一字不漏地傳入我們耳中,之後便悄然無聲了。”
宇文天低低吟道:“‘三十年後紅雨時,霹靂雙眼破天機;東西立乎西東立?兩半合成一片天……’?”
一時心中像是多瞭解了什麼,卻又含含糊糊,無法說出個所以然來。霹靂雙眼,自然是指兩顆霹靂眼的事,霹靂眼是稀世奇珍,這件事無人不知,武林中人只知道這是稀世珍寶,比夜明珠還要珍貴,夜明珠只是能在夜裡發光,霹靂眼卻能使人視黑夜如白晝,還能看穿奇門遁甲等術法。不過,就算霹靂眼有這等功能,黃山八珠聯也還不將它放在眼裡。
黃山八珠聯要得到這兩顆霹靂眼的目的,是爲了成爲武林至尊!得到霹靂眼,就具有稱霸武林的條件。這件事只有黃山八珠聯的成員知情,因爲紫龍天曾經說過:“至尊霸業,命在雙星;霹靂現世,天下歸心!”但是爲什麼得到兩顆霹靂眼就能稱霸天下,卻沒有人知道。製作霹靂眼的接天道慘遭滅門之禍,爲什麼他卻無法稱霸天下?一個自身不保的人,又怎能掌握稱霸武林之物?這些問題無日不縈迴宇文天心中,但是既然連紫龍天的判斷,就是如此,那也是絕不會錯的,只是自己還想不透而已。
依照脫俗仙子談無慾的說法,就是霹靂眼中,暗藏着關係着武林權力的重大秘密了?
那麼,“東西立乎西東立”又是什麼意思?“兩半合成一片天”,含意則非常明白:素還真詩號的最後一句“掌握文武半邊天”,與脫俗仙子談無慾的詩號末句“統轄文武半邊天”,正好相合,言下之意,竟是素還真與談無慾,將要合掌天下?那兩人到底是友是敵?又陷入曖昧不清之中。
宇文天越想越是混亂,到底紫龍天知不知道清香白蓮素還真,與脫俗仙子談無慾的關係呢?宇文天只得暫時不去想這個問題,望向劍秋風,道:“你既然投在我的麾下,正好恨海暗流君歐陽麟死了,你就接替他的位置,成爲五海主宰之一吧!”
劍秋風大喜過望,連忙跪了下來,叩頭叩個不停:“多謝主人提拔,多謝主人提拔!小的雖然武功搬不上臺面,但是忠心誓死不悔,必定盡心盡力,爲主人賣命!”
宇文天笑得兩眼眯成了縫,緩緩撫着長鬚,顯然很樂意聽這些話,倒是四海主宰都不由得皺起眉頭。四海主宰雖效忠於宇文天,也確實忠貞不移,但是像這樣露骨肉麻地說將出來,是寧死也不可能做的。一時之間,四人都萬分瞧不起這樣一個武功泛泛、寡廉鮮恥的人,想到要和他並列爲五海主宰,心裡更加不是滋味,不明白主人爲何要收用這種部下?
宇文天道:“起來吧!你說花風雲的葬禮,明日舉行,是不是?”
劍秋風巴巴地爬了起來,上前道:“是,就是明日。”
宇文天枯瘦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嗯,歐陽琳這個賤婢爲我做事二十年,忠心耿耿,她的獨子的葬禮,我不去可就太失禮了。”
劍秋風露出驚訝不置的表情,急道:“主人千萬不可前去!歐陽琳那賤婢……”
宇文天右手一揚,道:“不必多言,走吧!”
說着,便往望雲樓的方向而去,劍秋風緊跟着上前,其餘四海主宰見他主人屍骨未寒,便對舊主人的恩義全斷,對歐陽琳出言不遜,因此更加鄙夷他,不願意與他同行,由得他和宇文天行出一段距離,纔跟隨在後。
一行人來到望雲樓,已是夜晚。平時任何人尚未走近大門,在樹林便要遇到武婢們的阻擋了,但此時竟無人來管,任由一行人直接走到大門,想是花風雲死後,歐陽琳諸事無心,管理望雲樓也不認真了。但見朱漆大門上,數盞華燈已摘了下來,換上兩盞素布紗燈,微弱的燈火被夜風吹得欲明將滅,悽豔豔地照着門上慘白的“忌中”封條。樓內黑壓壓地,沒有半點燈光,闃無人聲,冷清之極。
宇文天雙手攏在背後,道:“你們都在外面等着,不必進入。”
“可是主人……”劍秋風還來不及說話,已被宇文天打斷:“如果有人出來,一律殺了,不留活口!”
四海主宰齊聲道:“是!”只有劍秋風說不出話來,呆呆地看着。
宇文天已氣定神閒地步入望雲樓。到了第二層的大門,纔有幾名武婢出現,擋在他面前,橫劍道:“望雲樓不許男子出入,出去!”
宇文天呵呵一笑,衆武婢眼前一花,只見黑影一閃,眼前的老人已消失不見。衆婢大吃一驚,急忙趕回內門,欲趕奔靈堂報告樓主歐陽琳。才奔到靈室外,便見到宇文天已大步跨了進去,阻之不及。坐在靈柩旁的歐陽琳微是一驚,站起了身子。歐陽琳身着白色喪服,頭纏白巾,襯托得豔容淡雅,別添一股風韻。歐陽琳問道:
“你是何人?”
宇文天微笑道:“樓主倒聽聽,我是何人?”
歐陽琳一呆,片刻才認了出來,驚道:“是你!”
宇文天哈哈一笑,大剌剌地在一張交椅上坐了下來。
歐陽琳對武婢們一擡手,示意她們退下。婢子們只得退回門外等着,不知道這個老人是誰,武功又何以這樣高強?
歐陽琳對宇文天微微彎身作揖,道:“不知主人現身,婢子們冒犯了。”
宇文天望向花風雲的靈室,道:“花風雲英年早逝,很可惜啊!”
歐陽琳默立不語,宇文天道:“你的獨生子和兄長,都慘遭不幸,你心裡想必非常痛恨於我。”
歐陽琳淡然道:“主人說哪裡話來?主人一句話,就是要婢子的性命,婢子也沒有第二句話。花風雲和恨海暗流君,皆死得其所,婢子沒有一句怨言。”
宇文天道:“是嗎?你倒是忠心得很哪!”
歐陽琳道:“若無主人活命之恩,婢子一家早已是溝壑枯骨,這份忠義,終生不忘。”
宇文天“哈哈”大笑了幾聲,道:“你這段話說了二十年,二十年來,你含垢忍辱,無非是爲了報仇,你找到仇家了嗎?滅歐陽山莊的仇人,二十年來音跡杳然,你不心急嗎?”
歐陽琳一雙美目望定了宇文天,道:“婢子知道仇家是誰。”
“哦?你查出來了,那很好啊!是誰?”
“當然是劍藏玄的師父,平天劍子單一鋒。”
“平天劍子單一鋒這個人,從未在武林中行走,你如何說是查出來了呢?”
“是的,這只是個化名,因爲,他的全名是單鋒劍尊宇文天。”歐陽琳仍無懼地直視着宇文天,不急不緩地說道,“當然,單鋒劍尊宇文天,已近百年未曾在江湖中活動過。從前歐陽世家成爲武林至尊之時,許多一方梟雄都暫時隱匿了起來。但是,歐陽世家崩滅,他們便有如蒼蠅嗅着了血一般,統統飛了出來,叮着世家的好處,瓜分勢力,又要顧忌着歐陽上智是否詐死,又放不下權勢,只好畏首畏尾,不敢以真正的身份面對世人,真是可憐之極!”
宇文天道:“嗯,你說得很好。還有呢?”
歐陽琳眼中閃爍着勇氣,冷靜地繼續說道:“宇文天這個滅了歐陽山莊的兇手,不但不敢現世,連被人利用了,都懞懂不知,還自鳴得意,以爲收留山莊的遺孤,就能分到世家的利益。卻不知道:他自己不但被人利用,還被人欺騙啦!歐陽民家的主人歐陽上智的智慧,宇文天根本望塵莫及,他不知道自己被歐陽上智怎樣利用,更不知道他自己的盟友也在耍着他,在兩邊的鬥爭中,他只是個被耍得團團轉的小丑!”
歐陽琳句句話,都與素還真之言暗合,也使得宇文天殺意更熾,像毒蛇般望着歐陽琳:“很好,你還知道了多少?”
“我還知道宇文天連自己何時全盤皆輸了,都還不知道,需要別人說破,如果還不知道停止的話,將死無其所!”歐陽琳冷笑道。
宇文天大喝一聲“好!”隨之哈哈大笑道:“你知道宇文天的下場,但是你知道自己的下場嗎?”
歐陽琳昂起頭來:“你要如何,說吧!宇文天!”
“你果然已經知道我的身份,既然你思念兒子,何不到黃泉與他作伴?”宇文天拔出單鋒劍,右腕一振,便向歐陽琳刺去!歐陽琳身子一矮,向左一閃,避過劍招,宇文天仗着歐陽琳手無寸鐵,兼以武功不是自己對手,有恃無恐,因此並未使出殺招,只是一招接着一招攻去,劍光將歐陽琳周身團團圍住。歐陽琳左躲右閃,始終逃不開劍勢包圍,身上不時被劃道口子、刺穿肢體。宇文天存心教歐陽世家的遺孤見識自己的厲害,就像貓捉到了老鼠,總要將它整得體無完膚,奄奄一息,才讓它死。但是,宇文天眼中閃着驕傲和痛恨的光芒,就算是貓對着它的獵物,也不會有這種陰險惡毒的神情。
宇文天手中攻勢不停,歐陽琳身影矯若飛燕,一身白衣忽高忽低,就像是一道白色的光鬥般閃動着,隨着劍氣劃過,嗤嗤之聲不絕。這道白光不時噴出血來,在靈堂喪燈的輝映下,悽絕慘絕。
宇文天劍勢一變,笑道:“注意你的眼睛!”
一劍便當着歐陽琳左目刺去,歐陽琳急忙側過頭去,卻“啊!”地一聲驚呼出來,整個人撲跌在靈柩上。原來宇文天作勢要刺她的眼睛,趁着歐陽琳一側頭,竟是揮劍直斬她的雙腿!歐陽琳左腿被橫劈而過,當膝而斷,差點便要痛暈過去,整個身子馬上被血浸溼了,動彈不得。
歐陽琳面如金紙,趴在花風雲的靈柩上,顫聲道:“宇文天,你好毒!”
宇文天笑道:“你的閃躲功夫也不差,不愧是歐陽世家後人。我原本打算在你面前,一招一式地演練給你看,讓你看清楚,你爹是死於哪一招,你娘又是死於哪一招?但是你的功夫令我不能小覷,只好速戰速決了,真是遺憾哪!嘿嘿嘿……”
歐陽琳突然縱聲笑了起來,笑得極是歡暢。宇文天一怔,道:“你笑什麼?”
歐陽琳不理會他,只是笑着,宇文天橫劍道:“笑什麼?再笑我割斷你的舌頭!”
歐陽琳哈哈大笑,道:“我笑你要跟我同歸於盡!”
言聲未畢,轟然一聲,宇文天被震得轟飛出去,屋樑瓦石,紛飛四濺,原來歐陽琳藉着笑聲轉移宇文天的注意力,身子掩在靈柩上,暗中點燃了插入靈柩的引信,將靈柩內所裝的炸藥引爆。
數百斤的炸藥頓時轟炸,整座正堂全部垮了下來,壓斷無數巨柱,宇文天藉力彈躍出去,身子未落地,後面的一棟大堂又轟地一聲爆炸!宇文天幾下轉身飛躍,足不點地,又閃至左邊廂,左廂也同時轟地一聲炸碎開!宇文天長嘯一聲,有如鳶沖天際,竟直直衝上屋瓦之上,在空中翻了幾個跟斗,已牢牢站定在望雲樓外的樹梢。回頭看去,望雲樓一片煙塵瀰漫,炸聲不絕,整座樹林都震動搖晃,一大羣棲鳥發出尖銳的驚鳴,飛沖天際,在樹林上空盤旋不已,遮住了整片天空。凌亂的鳥鳴聲和綿綿不絕的爆炸聲,像是連天空都要被震垮下來了一樣。
許久,許久,爆炸才停止了,煙塵漸漸地平息,塵埃落定,空氣中還充塞着濃烈得教人無法呼吸的硫磺氣味。
宇文天驚魂未定,才知道歐陽琳不只是在靈柩中放炸藥,她在整座望雲樓,都安置了大量炸藥。難怪望雲樓如此冷清,沒幾個人,歐陽琳必定早已遣散衆僕婢,打算和自己同歸於盡了。
但是,劍秋風早已提醒他,歐陽琳在靈柩內放了炸藥要炸死他,所以一見到歐陽琳靠近靈柩,宇文天其實便已經有了防備,才能在第一次爆炸,穩穩地藉着炸力飛開現場。若無第一步逃得漂亮,恐怕是絕躲不過第二步、第三步,真的要與她同歸於盡了。
宇文天心神一鬆懈,頓時感到無比得意和亢奮,歐陽琳還是死了,不會再影響自己的計劃,而歐陽世家最後的遺孤鬥不過自己,似乎就象徵着歐陽世家,整個敗在自己手上,宇文天有說不出的得意,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對着盤旋着大羣黑鳥的夜空,縱聲笑道:“歐陽上智,你也不會是我的對手!哈哈哈……”
爆炸一被引起,歐陽琳眼前一黑,五臟六腑如翻,心裡只想到:“我要和宇文天同歸於盡了!我要和花風雲在一起了!”便失去了知覺。
陡然一股力道將自己推出數丈,又打醒了她,尚不知發生何事,耳邊炸聲隆隆不絕,歐陽琳覺得奇怪,還未炸完嗎?自己只在三邊的廂房安置炸藥,爲何還炸個不停?也許是將死之人的感覺比較清楚,什麼都慢了下來了吧?她突然又發覺自己在飛,熱風和土石一直打在臉上,歐陽琳全身傷痛難忍,一會兒暈一會兒醒,知覺時斷時續,終於分辨出來了,有人挾着秘書,飛閃過所有炸藥,那人迅速地閃身到院落的古井,身子一躍,便挾着歐陽琳,躍入了古井之中。
歐陽琳心中詫異,這古井榦涸已久,自己在十幾年前便叫人封了住,何時已被敲開?爲何自己一點都不知道?古井深有十來丈,那人穩穩地落在古井底,往前直走,歐陽琳差點驚呼出聲,井底竟有通道!通道上方灰土不停地颼颼掉落,想是上面的爆炸威力太強,連十幾丈深的地下都受到震動。
歐陽琳強撐着精神,想看清那個人,卻不時地失去知覺,不知道什麼時候,那醒來時,已躺在石鋪上,一盞微弱的燈光,照着幾步遠的一條人影,那人背對着自己,似乎正在以石頭敲打着藥草,針炙和醫藥的器材在石桌上,更令歐陽琳訝然的是,自己的那條斷腿,竟也放置在上面。
歐陽琳全身都痛得說不出話來,又要昏迷過去,那人走了過來,燈光實在是太微弱,根本看不到那張臉。那人在歐陽琳身上幾個穴道輕輕拍點,痛楚便減輕了不少。那人似乎正俯下臉看着歐陽琳,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聲音之中有着無限的滄桑,輕道:
“唉……歐陽琳,苦命的孩兒……”
歐陽琳乍聽之下,心中一熱,那聲音,豈不是身亡多年的父親的聲音嗎?歐陽琳竭力要看清那人,卻再度暈迷了過去。
宇文天與五海主宰,在整座已成灰土的望雲樓外看着,天邊已微微泛出曙光,宇文天確定了不可能有人孑遺,才道:
“劍秋風,你隨我到魔海死島千邪洞。情海漩流君,你到翠環山下去,隨時等待命令。”
情海漩流君答了聲“遵命!”便迅速躍出樹林,一眨眼就不見人了。宇文天道:“其餘三人各自回去,有事我會隨時通知。”
三人對宇文天一行禮,便消失不見。
劍秋風道:“主人,魔海死島千邪洞是三大死窟之一,您當真要去這麼危險之地?”
宇文天嘿然笑道:“那個地方,在我眼裡也是如履平地。”
劍秋風仰慕不已,跟在宇文天背後道:“小的真是幸運,跟着主人您,纔有這份福氣見到神秘的魔海死島千邪洞,一般人是一步也妄想踏進去的……”
宇文天道:“你跟在花風雲那廝身邊,也是這麼多話嗎?”
劍秋風脖子一縮,巴結地笑道:“這……花風雲哪能跟主人您相提並論?”便不敢再說話,主僕二人趕了一段路,宇文天才道:
“你也知道魔海死島千邪洞,是武林三大死窟之一,見聞倒是不少!”
劍秋風忙道:“不瞞主人,小的只是恰巧聽花風雲說過,其它兩個死窟在哪兒,便不知道了。”
“嗯,其它兩地,也沒什麼,分別是陰風骷髏堡,以及血林,血林之主名叫沙人畏,堪稱天下第一毒王,骷髏堡主並不在武林中行動,倒是一個無法知道來歷的人。”宇文天冷笑道,“而死島千邪洞之主,凍液成體蔭屍人,與我是敵是友,就看他的表現了!”
二人一路無話,當天傍晚,便已到了一大片岩岸邊。巖岸環圍着森冷的一汪黑水,水氣腥臭。遠方的晚霞沉沉靄靄,深黛濃綠,顏色含混不清,看來不像是晚霞,倒像是終年散發的黑煙一般。暮色中,隱約看得見小小的孤島,卻看不清小島的距離。
劍秋風仔細聆聽,也無一點飛禽走獸的聲息或是動靜,整片岩岸死氣沉沉,宛如古墓一般,難怪叫做死島。劍秋風見岸邊並無船隻,不知主人要如何過到對岸。
宇文天道:“你的根基過不了魔海,在此等着吧!”
說完,縱身向魔海跳去,劍秋風瞪大了眼睛看着,只見宇文天身子在水面一站,便再躍出數丈,又一點,再躍丈,如此幾個起落,人便已看不見影子了。劍秋風被這步踏萍點水的輕功驚得呆了,張着嘴合不擾來。想不到輕功真的可以到達這種造詣。
宇文天登上死島千邪洞,額上也已沁出幾滴汗。點水而過的功夫,自己其實並無十分的把握,但是事關重大,不冒點險是不行的。這步功夫,蔭屍人就比宇文天強得多。當初是爲了讓魔靈殺素不會被任何人奪走,能夠在最隱密的環境下,栽培成自己的秘密殺手,宇文天確實費了一番功夫,才找到魔海死島千邪洞,以功夫壓服凍液成體蔭屍人,要他保管魔靈殺素。
當時宇文天與蔭屍人較量三場,分別是輕功、武功、內力,在輕功這一關上,宇文天施展出這一步踏水無痕的功夫越過魔海,已經僥倖萬分,想不到蔭屍人看了,不屑地冷笑連連,身子一躍,跳到死海上,來回奔馳,腳踏着水面,輕巧自若地如履平地,當宇文天呆然不敢置信時,蔭屍人還停了下來,足尖點着水面,停止不動,冷笑問:“雕蟲小技,何足道哉?”
能在水面上疾點而過,已經是了不得的修爲,竟還能停下來許久,而不沉下去,這簡直是匪夷所思!宇文天總算明白了蔭屍人爲何選在此地修行,因爲除了他之外,世上罕有人能越過這片魔海。
若不是宇文天越過了死海,蔭屍人也不會不得不與他交手三局,訂下賭約了。輕功之別,高下立判,宇文天根本不是對手。第二局武功,宇文天以單鋒劍法擊敗蔭屍人,成爲一勝一敗的局面。第三局的內力,尚未比試,蔭屍人便改變主意,道:“你將魔靈殺素寄養在此處,要我替你照顧,不管誰勝誰敗,都不是個公平法子。若是我勝了,你想必不會甘心,三天兩頭來騷擾我,佔領此島,讓我不勝其煩;若是我敗了,我也不甘心,把魔靈殺素養死了,你也撈不到便宜。不如你我共有此兒,誰也不佔誰便宜。”
宇文天細想,倒也有理,蔭屍人能在水面上身若飄萍,內力修爲必然深不可測,硬拚的話,自己也沒有必勝的把握,與其兩敗俱傷,不如暫且化敵爲友,將來再作打算。因此,魔靈殺素交給蔭屍人撫養至今。
宇文天打算要回魔靈殺素,就說是要殺素還真之用,將殺素帶出千邪洞,看蔭屍人的反應,若是蔭屍人乖乖交出人來便沒事,若是不交,只好硬搶了。
腳才踏上死島,千邪洞中便閃出兩道矮小的人影,白髮蒼蒼,臉上皺紋深得重重疊疊,壽斑遍佈,卻穿着花俏的服裝,頭髮扎着小辮兒,像是幼童裝束,奇形怪狀。但比起小五海,倒也不是多怪。
這兩人便是蔭屍人的侍童魔姑、鬼叟。兩人擋在宇文天面前,鬼叟陰森森地說道:
“單鋒劍尊宇文天,你被打出原形啦?”魔姑接着道:“看來殺素你是不需要了,請回吧!”鬼叟又接着道:“你在通天柱丟的臉世人皆知,恭喜你成爲大名頂頂的名人。”魔姑續道:“如果還敢來要人,休怪我們不客氣。”
兩人一句接着一句,連一分的間斷也沒有,宇文天冷笑聽着,只是站在原地不走,鬼叟、魔姑不知說了多少句,一句比一句惡毒,到後來只聽得左一句“……你被人玩弄股掌之間,收集五寶倒鬧出個笑話……”右一句“還敢來要魔靈殺素,真是不要臉”“白骨靈車碎得片片,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叫寧爲玉碎,不爲瓦全?”“殺素給你也沒用,反正你只是個扶不起的阿斗”,越說宇文天越是冒火,忍耐着不發作,只是兩人的話接得實在太密,像是一個人嘮嘮叨叨地講個不停,宇文天連叫他們住嘴的機會都沒有,憤忿地拔出劍來,就要動手,打算不管蔭屍人交不交人,今日都要千洗千邪洞了!
宇文天劍才一出鞘,洞內便森然道:“道友,有話好說,何必動手?”
魔姑、鬼叟聽見那陣聲音,便同時閉緊嘴巴,一聲不吭。宇文天總算有開口的餘地,怒氣衝衝,道:“你這兩位貴家,如此無禮,我單鋒劍尊宇文天不殺二人,顏面何在?”
一個矮小瘦削的人,自洞內慢吞吞地走了出來,臉上沒什麼表情。一雙眼睛被濃密的眉毛低低壓着,使人無法看見他的眼神。臉上透着一股青氣,看起來就是陰陽怪氣,慵懶不堪。
蔭屍人傲慢地笑,道:“我的兩位劣僕,一向沉默的緊,所謂‘寡言者吉’,哪裡無禮來了?”
宇文天怒道:“剛剛的一番高論,你沒聽見嗎?”
蔭屍人道:“什麼高論?我一句也沒聽見。魔姑、鬼叟,你們說人傢什麼來着?”
魔姑、鬼叟二人把嘴巴誇張地緊閉着,用力搖頭,一句話也不說。蔭屍人嘿嘿笑了幾聲,道:“你瞧。他們一向不說話的,道友,你聽錯了吧?”
宇文天氣得臉上閃過一道青氣,道:“很好!看來你是已有準備了!既然如此,咱們就真本事相見!”
蔭屍人仍然不慌不忙,道:“道友你真是退步了,一言不和就大打出手,豈是先覺所應有的態度?有話好好說吧!”
宇文天將劍振了一振,道:“你到底要不要把魔靈殺素交出來?”
蔭屍人又怪里怪氣地笑起來,道:“魔靈殺素尚未養成,你急什麼?宇文天,有話好好說,不要急着要魔靈殺素,就算殺素交給你,你也不會使用……”
宇文天左手捏個劍訣,右手便將劍刺出,蔭屍人急忙閃過,宇文天劍勢劃了個半弧,抵住蔭屍人的頸子,道:“我最後再問你一遍,魔靈殺素,你交是不交?”
蔭屍人道:“你會後悔……”宇文天疾刺出招,蔭屍人只閃不攻,宇文天既快且準,劍氣咻咻,將宇文天的衣袖都灌滿了真氣,輪番向蔭屍人攻來。蔭屍人一個閃身不及,頸子被一劍削斷,首級橫飛了開去!
魔姑、鬼叟都瞪着兩雙眼睛看着,眼睛瞪得很大,嘴巴卻還是閉着。宇文天萬萬想不到蔭屍人這麼不堪一擊,也大感意外,一面還暗中防備着蔭屍人有什麼花樣,一面將劍尖對準了魔姑、鬼叟,道:
“你們還說不說話?”
魔姑、鬼叟還是死死地緊閉着嘴,一句不吐。宇文天怒道:“裝什麼啞巴?說話啊!我要你們說!給我說!”
魔姑、鬼叟就是不出一聲,宇文天簡直要被這莫名其妙的千邪洞氣得頭昏腦脹,提劍正要刺上去。二老身影往下一蹲,宇文天眼前一花,一劍便刺下地面,兩人已消失不見了,劍尖卻沒入地底三寸許。宇文天直覺二人是鑽到地底下,卻刺不到任何東西,右腕使勁,拔出了刺入地底的一劍,看了蔭屍人身首分離的屍體一眼,心底陡然一動,不由得驚呼一聲“不好!”
自己竟動手殺了蔭屍人,完全忘了紫龍天的交代,要說服蔭屍人冒充一線生,到翠環山去進行圍殺素還真的計劃!如今人已死在自己手中,單鋒劍法的證據無可抵賴,紫龍天圍殺素還真的計劃,若被知道是全盤毀在自己手裡……
宇文天冒出了一身冷汗,眼前一片黑暗,只想着“完了,一切都完了!”如此一來,不但紫龍天不會放過他,八珠聯的成員更是都要將自己列爲追殺對象了。八珠聯的成員,個個都和自己在伯仲之間,只會更強,不會更弱,單一決戰都不見得有必勝把握,萬一七人合攻,下場不堪設想!
宇文天勉強冷靜下來,事到如今,人殺都殺了,後悔已無濟於事。宇文天衝入洞內,要儘快找出魔靈殺素,帶着它逃出去,說不一定還有建功機會,魔靈殺素的威力若能剋制素還真,紫龍天或許不會追究自己的失責。
宇文天在千邪洞內東翻西找,連個鬼影子也沒見着,心中大急,魔靈殺素應該是個幼童,再會躲也不至於躲得自己找不到,宇文天眼睛一尖,見到蔭屍人的打坐檯邊,放着一個尺來寬的藤箱,緊緊封着,看不出裡頭玄機。
雖然只有一尺寬,半尺高,要藏個身材瘦小的童女,也是夠了。宇文天嘿地一聲,走上前去,以劍尖挑開箱子的封條。
箱子仍沒有動靜,宇文天挑開箱蓋,只見箱內黑壓壓一片,懷疑自己眼花了,湊上前去看個清楚,陡然清煙噴出,宇文天驚呼一聲,已被一股力量拉住,拉向箱子,宇文天連忙運功抵擋,誰知內力一使出來,馬上自體內源源泄出,被吸了過去,宇文天只覺得真氣一直在流失,一面被拉向那詭異的藤箱,跟前青濛濛一片,腥氣薰天。
宇文天不敢再催動功力,以蠻勁使勁一掙,吸力陡地消失,宇文天一個踉蹌,往後顛了幾步,急忙轉身而逃,奔至岸邊,也無暇再看蔭屍人的屍體,就提起真氣,點水凌飛而過。這次的登萍踏水輕功,真正是“矯若遊龍,翩若驚鴻”,發揮了宇文天不爲人知的潛力。
腳一踏上岸,劍秋風便上前扶住他,道:
“主人,發生什麼事了?”
宇文天驚魂甫定,揮開劍秋風的扶持,一整衣襟,道:“蔭屍人竟怠忽職守,沒有好好照顧魔靈殺素,我已經殺了蔭屍人,以儆效尤。走吧!”
劍秋風問道:“那魔靈殺素呢?”
宇文天怒眉倒豎,臉色鐵青,劍秋風一悚,不敢再問,宇文天強自壓下驚怒焦慮,緩緩走了開去。劍秋風緊隨在後,雖有滿腹疑問,卻不敢開口。
此行的結果,竟落得兩頭空,宇文天心中的懊喪,簡直有如身陷淵谷,卻束手無策。
回頭再想,千邪洞處處透着古怪,外人完全無法搞清它的底細。雖然殺了凍液成體蔭屍人,卻是自招禍患。既已破壞了紫龍天的計劃,又無法抓魔靈殺素前去交差,唯今之計,只有走一步算一步,先自保爲上。
主意既定,宇文天帶着劍秋風,找到了一處高曠之地,靜坐運功,施展千里傳音道:
“小五海,速速前往翠環山,毀掉紫霹靂的屍體!”
宇文天的打算,就是不允許紫霹靂這項利器,落入他人手裡!五寶盡被霹靂門所得,在通天柱下,霹靂門率衆包圍,意圖撿漁翁之利;自己被素還真逼得現身,霹靂門想必已將他視爲落水狗,雙方敵勢既成,就不能眼見對方坐大。
小五海收到命令齊聲一嘯,五道人影化作五道妍彩,縱天一閃,消失不見。
同時,宇文天與劍秋風也一路迅速趕往翠環山。
紫龍天或許想不到:未能達成任務的自己,會藏身在翠環山下,伺機而作吧?他倒要看看:紫龍天的五見殺是否真能成功?紫龍天若是敗在素還真手上,就等於黃山八珠聯有可能瓦解,自己也就沒有後顧之憂了。對宇文天而言,紫龍天、素還真,到底誰較令他忌憚,他也無法作出評斷,不如就讓他們二人去鬥,最好是兩敗俱傷!
翠環山下,一個矮小猥瑣的身影,正千辛萬苦地推着小車上山,車上停放着的小棺木,大小隻能容納十幾歲的孩童。這推車的粗工,當然就是秦假仙,而棺內之屍,也不會是別人了。
多年以來,秦假仙看守百棺機密門,早已發覺百棺機密門內,有所機密:有的屍體陳放不久,即依正常速度腐化、而有的屍體卻常年不改容貌,就像是睡着了一般;更玄疑的是:有的屍體還會自動消失無蹤。像上次在盤絲窩外,自稱隱閉紅塵一線生的那個人,叫秦假仙去數數是不是棺材又少了幾具,秦假仙回去一算,棺木是沒少,屍體卻少了五具,而且五具空棺蓋上,各自被射穿一個小孔,不知有何用意。
以秦假仙的過人機智,馬上聯想到:一線生既知百棺機密門內少了五具屍體,素還真與一線生之間,總有些牽連,那麼這五具屍體是被誰動了手腳,也就不問可知。擎天子的屍首一直沒腐化,吐出一片金葉之後,竟立刻化爲枯骨,那麼,這些年來,百棺機密門的玄機,還不能得到答案的話,也枉費秦假仙的江湖經驗了。
一想通了這層關節,秦假仙立刻把百棺機密門內,每一具屍體都徹徹底底地搜了一遍身,能找出幾片金葉子就算幾片,蒐括財物事小,掀素還真的底細事大。然而,搜屍體的功力修爲無人能及的秦假仙,找遍了所有的屍首,硬是找不出半點蛛絲馬跡,白白累得像只烏龜,心底不知把素還真暗咒了多少次。
“他奶奶的,素還真這個兔子爺,長得一張小旦臉,倒是個唱諸葛亮的。”秦假仙也不得不佩服素還真細心過人,秦假仙雖身份卑微,倒是閱人多矣,像素還真這樣神龍見首不見尾,讓他捉不到半點把柄的,還是第一次碰見。算平生所遇英雄,史豔文除了仁善之外,其餘無所長,軟到秦假仙不忍欺之,也是一絕;而素還真卻絕不相同,要說他好欺,自己隨便放個風聲,他就到通天柱去乖乖赴約了,還認自己做兄弟;要說他心狠手辣,在通天柱頂端,竟然聽由宇文天廢了羣俠功夫,事不關己,己不關心的態度,又着實教人心寒。
要教秦假仙說說素還真是個什麼樣的人,秦假仙還真的一個字都說不上來。他看起來除俊美過人之外,並不特別,那分氣度卻無人能及。
回想起素還真那句:“素還真認了你這個兄弟。”秦假仙竟無法感到欣喜,反而有點畏懼不安,卻又覺得,不與他多靠近,會很沒有安全感,還是與他套套交情比較保險。因此,秦假仙不辭辛勞,依言推着紫霹靂的棺木上翠環山,送交素還真了。
五寶之事傳遍江湖,秦假仙自然知道此行兇險,因此,事先準備了一些行頭,才動身前往翠環山。然而,一到山腳下,秦假仙正要前行,一道宏大的掌氣已打了過來,不偏不倚地打在紫霹靂棺木上!
“啊!”秦假仙嚇得踉蹌倒退數步,棺木轟然碎裂,棉絮木屑四散飛濺,露出棉絮底下的一層厚鋼。
一陣尖銳的聲音:
“咦?”地一聲,充滿了訝異,聲音極微,秦假仙並未聽見,只顧着趕緊撲上來護屍,口中喃喃地道:
“幸好,幸好!”
幸好秦假仙事先在棺木上加了數層厚厚的棉層,又纏上鋼板,掌氣被棉絮化消,卻已在鋼板上印出幾個掌印,秦假仙看得咋舌不止。
仰首一望,眼前已多了五個小小的身影,五色華服,都長得露齒掀鼻,眼白眉疏,甚是醜惡的五個小童。
秦假仙心底暗自驚道:他媽的,世間竟有比我老秦還醜的,小小年紀,長成這副德行,還真是八代不蔭,九世不靈,想我老秦在十一、二歲上,還是脣紅齒白的美少年,要不是鼻子給破了相……唉!
還沒感慨完,五童子之一的紅衣者已然尖聲怪氣地說道:“把紫霹靂的棺木打開!”
秦假仙問道:
“打開做什麼?”
“打開!”
棺木內纏的厚綱還加了重鎖,要硬打也是打不開的。秦假仙有恃無恐,道:
“怎麼只派了五個來?不是應該有六個嗎?”
暗處觀察的宇文天心底一震,難道秦假仙竟深藏不露,知道自己也來到了現場?
紅衣小童皺眉道:
“什麼六個?小五海便是五人,沒有第六個!”
秦假仙道:
“我說有就是有,你們不信,回家問你們爹孃去!”
紅衣小童及其他四人互看了一眼,弄不清秦假仙之意,斥道:
“胡說八道!小心本爺爺割了你舌頭!”
“再餵你吞炭!”
“然後割斷你的喉嚨,挖出來看看你聲帶有多厚!”另外小二海接話道。
秦假仙陪笑道:“五位小爺,我老秦不是故意胡扯,你們若不是一胎六胞,怎會要開棺認親呢?”
“呸!小五海就是小五海,開棺是要毀屍,不是要認你的死人親!”
秦假仙道:
“這就不對了,要是說你們不是六人,而是五人,我老秦是絕對不相信的。”
“此話何意?”
“若是六人,再連爺帶娘,不就正好是一句口採‘醜八怪’麼?世上可無醜七怪一詞,你們爹孃生了五個,那就不差第六個,爲什麼不生?世上豈有此理?”
紅衣者尖銳地叫道:
“第六個就是你!”
言語未畢,其他小四海同時一振兵器,要往秦假仙身上攻來,秦假仙急急忙忙始使出第一招絕學──灑竈灰,一大包細灰塵便往小五海臉上招呼,小五海豈是草莽之輩?一見秦假仙取出懷中之物,便有了警覺,同時往後倒躍,順手揮袖,五道掌氣猶如強風,將竈灰盡數掃還了秦假仙,秦假仙尚未回神,眼睛已刺痛難當,啊呀呀地哀叫了起來,捂着眼睛退了幾步,眼淚長流,涕泗縱橫。
耳中只聽得小五海叫了一聲:“納命來!”掌風便向秦假仙身上襲來,轟然一聲,秦假仙只覺察出一陣熱風撲面,哇地一聲,正要口吐鮮血,才發覺自己並未受傷,那道掌氣並未打到自己。
秦假仙眼睛刺痛,根本睜不開,也看不見發生了何事,只聽得小五海斥道:“是誰出手!出來!”
“注意來,”一陣低沉蕭瑟的男聲,穩穩地傳出,聲音雖微,卻字字清晰。
秦假仙心底一驚,這個人在道上成名已久,怎會在此冒了出來。
“世間上無人能看清冷劍白狐的冷劍,是如何出鞘入鞘,連你們也不例外!”
小五海呼嘯一聲,排出陣勢,團團包住冷劍白狐,冷劍白狐微微垂首,連那隻冷漠的眼神也閉了起來,像是對什麼都不屑一顧。
冷劍白狐的劍冷,人更冷。
在冷劍白狐閉上眼睛的瞬間,時間就像停頓了一樣,小五海以及暗處的宇文天、劍秋風,都不敢喘一口氣。
秦假仙忍住疼痛,便是撐起眼皮來,卻淚眼濛濛,除了幾道影子之外,什麼也看不見。
五道彩影同時一閃!
五道血瀑灑向天際!
冷劍白狐像是連身體都沒動一下,穩然而立,手收回披風中,轉身便走。
小五海的屍體落地,五顆頭顱滾了開去,滾到宇文天的腳邊,猶然瞪着鬥志昂揚的眼。
劍秋風張着嘴,冷劍白狐的劍速,不是人的速度!這已經是第二次看到他出劍,卻仍然什麼也看不到,到底是如何的天才,如何的苦修,如何高明的指導之下,纔會達到這種造詣?劍秋風陡覺悲涼,花風雲遇到這樣的對手,可以說是連百分之一的勝算都沒有,那不是決鬥,是殺戮!
宇文天也出了一身冷汗,屏着氣看着冷劍白狐離去,竟說不出任何話來。
秦假仙尚未回過神,冷劍白狐竟已然立在他面前,冷冷地道:“上山!”
雖是風和日麗,秦假仙不由得打了個冷顫,冷劍白狐身上像會放霜似的,教人打心底冷起來。秦假仙巧言善謔,在他面前,舌頭竟像被凍成了冰棍,一個字也他媽的吐不出來,揉着刺痛發紅的眼睛,安安份份地扶穩紫霹靂的棺木,繼續推車上山。冷劍白狐看着秦假仙走出數十步,才提起腳步,慢慢地跟在後面,走前,還似有意似無意地掃視了宇文天的方向一眼。
宇文天一凜,好像聽見了冷劍白狐不出聲的冷笑。眼睜睜看着那冷清的背影遠去,腦中的空白才略微清醒,臉色已然發出一陣不由自主的青白之氣,不知是恐懼還是害怕。
劍秋風望向宇文天,只見宇文天沉着臉,拾起小五海的首級,手竟微微顫抖着。劍秋風以爲宇文天只是氣得發抖,殊不知宇文天正竭力要止住手的顫抖,卻徒勞無功,心底不停地問自己:“爲何我會發抖?爲何會抖成這樣?”
或許是他雖尚未想通,卻已有直覺:冷劍白狐代表霹靂門,卻要保護紫霹靂之屍,針對的是誰,那就不用說了。
素還真、紫龍天、紫霹靂、冷劍白狐……每一個都是最厲害的角色,每一個都將要針對自己!宇文天眼前一片黑暗,卻還抱着一絲希望:
五見殺結果未知,不管是誰死,對我都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一切等紫龍天的五見殺執行之後,再作打算!
自從與素還真在通天柱上約鬥之後,宇文天就開始了不幸的命運,然而,宇文天自己似乎還未意識到這一點。
秦假仙低頭運屍,知道背後的冷劍白狐正緊跟着自己,彷彿吃了顆定心丸,腳步也大了些,心底暗自得意:做了一輩子土公仔,這一次竟有冷劍白狐這等高手護駕,可以說是平息最爲風光的記錄之一。不過,代表霹靂門的冷劍白狐,爲什麼要護送紫霹靂之屍上翠環山,就是秦假仙想破了腦袋也想不透的了。
玉波池中白蓮清香,四周環繞的綠柳翠鬆,濃廕庇日,暑氣盡消,陣陣茶香飄過,更是如在仙境。只見品茗亭中,清風徐來,鳥囀清脆,素還真手持拂塵,意態閒雅,正與一線生對奕。一線生眉頭緊皺,苦思無着的樣子,和素還真的從容不迫,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一線生擡起頭來,道:
“素還真啊,將軍獨坐帳中,而馬炮兵臨城下,你再不想出個方法來!老漢我可也救你不得了。”
素還真笑道:“將在營中自不動,非不能也,乃不爲也。”
一線生道:“我呢,只是你這個將軍旁邊的兵卒而已,不要指望我。”
“欸,做了過河卒子,只有拼命向前啊!”
一線生眉頭越皺越緊,在大門外的秦假仙聽出二人明談棋局,暗中不知說的是什麼,只怕漏聽了重要情報,急急忙忙大聲道:“素還真!你兄弟送大禮來了,還不趕快迎接!”
素還真起身,整衣道:
“是秦假仙與冷劍白狐大駕光臨,小金剛、小玄元,快快迎接!”
只聽二童應了一聲,馬上由亭內走出相迎,小玄元一看見秦假仙相貌平揚,衣衫破爛,便不高興地道:
“你說你是我師父的兄弟?我師父哪有你這麼醜的兄弟?”
秦假仙眉毛一揚,道:
“我小時候比你可愛得多!你長大了,只怕會比我還醜!”
小玄元半信半疑,噘着嘴將秦假仙引了進來。小金剛搖頭苦笑,站在門邊,迎接冷劍白狐,冷劍白狐也默然走了進去。
小金剛送上茶來,素還真又道:
“等一會兒還有人上山,你到門口相迎,好生招待。”
小金剛也不多問,道了聲:“是!”便前往門口等候。
秦假仙道:“素還真,紫霹靂的屍體已經送來了,你沒有五寶,有辦法教他復活嗎?”
素還真望向冷劍白狐,道:“在通天柱下,霹靂門既然已經收了金太極,也等於間接收服紫霹靂,請將五寶交予劣者吧!”
冷劍白狐眉頭一動,道:“素還真,你的心思很縝密。”便由懷中取出一包東西,一線生連忙接了過去。
秦假仙這才明白冷劍白狐是專程代替金太極送五寶來的。
冷劍白狐任務已達成,轉身便要離去,素還真又道:“請留步,冷劍白狐!”
冷劍白狐停了下來,背對着素還真。
素還真只是輕輕一笑,問道:“霹靂門野心勃勃,除了金太極、紫霹靂,還想得到霹靂眼,這一點你有何看法?”
冷劍白狐的身子似乎微震了一下,雖然沒有什麼動作,卻發出了一股教人不寒而慄的殺氣。
素還真恍若未覺,又道:
“你的髮絲,爲何老是遮住右眼呢?”
冷劍白狐身上寒氣一閃,道:
“注意來!”
素還真依舊是那不動聲色的淺笑:
“你這不是不打自招嗎?”
冷劍白狐的殺氣已達收放自如的境界,瞬間便已恢復平時的冷漠,低聲道:“素還真,你果然不是凡夫俗子。”
素還真也不謙遜,目送着冷劍白狐走出五蓮臺。倒是一旁的一線生等人,都已經緊張得動也不敢動一下。等到冷劍白狐離去,一線生纔像虛脫了一樣,拍着胸口道:“素還真,我年紀一把了,以後別玩這種把戲,老漢我吃不起。”
秦假仙急忙打岔道:
“素還真,你的意思難道是:霹靂眼在……?”
素還真打斷了秦假仙:
“不可說也,因爲麻煩上門了。”
秦假仙還未會過意來,已聽得門口小金剛道:
“二位,我師父等候多時了,請進吧!”
衆人轉頭望去,只見怪老子與聞世先生合力擡着一名體魄魁偉,衣衫半黑半白,一身是血的漢子進來,怪老子口中叫道:“素還真!你快出來救人,黑白郎君受了重傷,我和聞世先生已經先救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小半交給你了!”
素還真神情雖冷,卻還是迎了上去。一線生看在眼裡,暗自微笑。
二老將黑白郎君放在地上,素還真只斜瞄了一眼,淡然問道:“爲何將黑白郎君送來此地?”
怪老子嘿嘿冷笑,道:“聞世,你看我說的沒錯吧?我早就說過:素還真會講這種話,素還真固然在通天柱上出了大名,但是醫術嘛,就不能強人所難了,畢竟人非全能,素還真的詩號怎麼講的?‘半神半聖亦半仙’,再怎樣也只做得成一半而已。”
聞世先生道:“但是,下一句是‘全儒全道是全賢’啊!”
怪老子道:“那只是爲了對仗工整而已,沒有別的意思。何況你想,素還真的詩號又沒說‘全文全武是全醫’!”
聞世先生笑道:“素還真既然敢說‘全儒全道是全賢’,想必有所用意,這個怪老子你就不知了。所謂儒者,以哭喪起家;道者以招魂起家,那賢者,以隱居起家。”
“素還真爲何要自稱這三全呢?”
“當然是要先說明了自己的江湖計劃,上次素還真不是說:‘欲要天下大同,一定要濫殺無辜,二是要見死不救’?所以,咱們送黑白郎君上山,素還真必定要見死不救,才能發揮儒者哭喪的本事,哭完喪,就要招魂,招完魂,還是隱居保命去好啦!”
聞世先生與怪老子嘻笑怒罵,不帶髒子,卻將素還真上次對他們二老的諷刺句句奉還。素還真只是微微沉思,充耳不聞,反倒是秦假仙忍不住了,道:
“喂,我說聞世先生、怪老子,你們講了半天,口乾不幹?要送醫也要先掛號,紫霹靂先來先治,你們二人放了半天的屁,就算黑白郎君有救,一路上被你們薰也薰死了!”
聞世先生與怪老子,這纔看見停在一邊的棺木,秦假仙道:“紫霹靂與黑白郎君,一個是史姑娘的愛子,一個是魔頭,你們有啥理由要素還真救他?我看只是要找素還真的麻煩吧?”
聞世先生雖然不服,仍硬辯道:“黑白郎君雖然不是什麼名門正派,至少他的敵人網中人,是魔域的一員,二人相比之下,這叫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素還真爲什麼不該救他?”
一直默默不語的素還真,總算開了玉口:
“救黑白郎君,不在素某計劃之內。”
聞世先生冷然道:“網中人是不死之身,誰不怕他三分,也不能怪你見死不救啊!”
素還真笑道:“世上無不死之人。網中人與蟒中龍的不死之腦,對素某而言,都是言過其實。只要有七隻吸雷針,便可以輕取其命。”
“七隻吸雷針?”衆人第一次聽見此言,都不禁一愣,素還真卻道:“七隻吸雷針並不是武林秘密,不足爲奇。”
一線生吶吶地道:
“可是,連我也不知道的話,還叫不足爲奇……?”
“一件事只要有三個人以上知情,就不是秘密,七隻吸雷針分佈七人身上,就有七人知曉此事,怎能算是機密?”素還真道。
聞世先生忙追問:“如果真能以七隻吸雷針射殺網中人,也算是爲武林除去了一個魔頭。這七隻吸雷針究竟在何人身上?”
素還真道:
“以七隻吸雷針射殺網中人,太過暴殄天物,不必多此一舉。”
怪老子哈哈大笑道:“講了半天,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素還真不動聲色,道:“素某句句是實,二老特意將重傷在身的黑白郎君,送來五蓮臺考驗素某,素某醫技不精,治人的本事沒有,埋人的本事倒有。請二位將黑白郎君放入玉波池吧!”
怪老子正要開口大罵,聞世先生已聽出一點端倪,半信半疑,問道:
“只要丟進玉波池就可以了?”
素還真微微笑道:“黑白郎君雖被網中人飛絲穿心,卻因五臟位置有異常人,因此僥倖不死;萬變魔女寄體其上,胡亂點穴,使黑白郎君體內真氣阻塞,血路瘀塞,這纔是重傷之根;二位擡黑白郎君上五蓮臺,腳程太慢,又延誤了治療,本可七天痊癒的小傷,這下至少要數月纔是見效,暫且放入玉波池,待其元氣稍復,再做治療吧!”
素還真只瞄了黑白郎君一眼,竟把他的受傷過程說得一清二楚,還認爲只是“小傷”,怪老子聽傻了眼,連忙依言,和聞世先生通力合作,將黑白郎君丟進玉波池。
素還真看着黑白郎君的身子,陷入蓮花荷瓣之間,消隱不見,才一揮拂塵,道:“聞世先生、怪老子,今後二位若是遇到什麼麻煩,需要避難,儘管到翠環山來,不必客氣。”
二老一怔,想不到素還真竟變得這麼客氣,怪老子笑道:“前倨後恭,必是有求於人。你有何要求,也不必客氣,對我們直說吧!”
素還真道:
“素某確實是有求於二老。”
衆人又是愕然,但聽了素還真接下來的話,就連愕然也嫌愕然得太早了:
“各大門派將圍攻素某,二老在道上德高望重,也能代表一方,屆時若要審判素某,請不必客氣,儘管判素某一死,這就是素某對二老的請託。”
一線生道:“素還真,你胡說什麼?你在通天柱上,揭了宇文天這個魔頭的老底,名門正派無不佩服你的智慧才略,又怎會與你爲敵?”
素還真淡然一笑,道:“世事若如此單純,又何來爭權奪利,紛爭擾擾?自古以來,建功立業者,又有誰能善終?”
衆人啞口無言,素還真道:“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知友平生,一人足矣。一線生,素某隻要有你一位知己,便已暢慰生平了。”
一線生神情激動,握住了素還真的手,道:“不管他人如何不瞭解你的濟世之心,一線生永遠站在你這一邊。”
素還真笑道:“若是將來各大門派追逼,一線生道友,你可要代表我素還真這一方啊!”
一線生連聲道:“當然,當然!”
秦假仙看得吃味,正要開口,素還真已道:“秦假仙,你成名的時機就要到了,請下山去吧!一線生,紫霹靂請你盡心苦治,三天後,公開亭將有一會,請二位務必一臨。”
二人弄不懂素還真搞什麼玄虛,只得一同下山,留下聞世先生與怪老子,在山上與素還真商談。
想不到纔到山腰,便已發覺山下早已旌旗密佈,刀光劍影,翠環山竟真的被各大門派包圍住。秦假仙等人看得心驚,不知該下山,還是該再回五蓮臺上,硬着頭皮走了幾步,只聽得一陣嬌美的聲音輕道:
“宇文天,你費盡心思,才蒐羅到的五寶,倒瞧瞧現在在誰手上啊?一線生與秦假仙,豈是你的對手?不如順手奪了過來吧!”女暴君想必知道宇文天畏懼霹靂門的冷劍白狐,因此出言相激,秦假仙與一線生不知霹靂門也埋伏在翠環山之東,因此一陣緊張。
宇文天沉聲道:“魔火教在通天柱下,摸了摸鼻子就閃人,現在派了大隊人馬,包圍翠環山,想必是與霹靂門有了萬全的準備,爲何不衝上山去,將素還真千刀萬剮呢?”
一屠勇怒道:“魔火教不需仰仗他人!宇文天,你這個藏頭縮尾的鼠輩,損失折將,喪家之犬,也來湊什麼熱鬧?”
東邊的霹靂門倒是不動聲色,宇文天知道霹靂門與自己結仇最深,執法司生命轉輪盤,在爭奪霹靂眼之時,死在五海主宰之手,現在冷眼旁觀,心機卻最是險惡。宇文天氣定神閒,冷笑道:
“素還真不過爾爾,各位如此湊巧,同時包圍翠環山,嘿嘿,這未免太巧合了吧?”
各方相距甚遠,雖以千里傳音叫陣,卻都是隻聞聲音,不見容色,但宇文天此言一出,竟使得衆人一陣靜肅。女暴君花容微變,勉強牽出一絲冷笑,心底暗暗想道:“原來宇文天也是八珠聯成員之一,呵呵……”
宇文天雖然不如往昔,心思卻還算細,再聯想起紫龍天的五見殺之計,便已情知:包圍翠環山的衆人之中,必定有八珠聯的成員,雖然不能確定是哪些,至少說出來是不會錯的。
女暴君笑道:“紫霹靂將要復活,腦子是蟒中龍的腦,蟒中龍是你的愛將小五海所殺,到時候復活的紫霹靂,恐怕對閣下有點麻煩,何不現在下手,殺了一線生,免得成爲後患呢?”
一線生嚇出一身汗,宇文天卻冷然道:“一線生與秦假仙,殺了也是勝之不武,魔火教若有興趣,就請動刀。”
女暴君還要煽動霹靂門與宇文天的宿仇,媚笑道:
“是勝之不武,魔火教不管這個閒事。白骨靈車的五海主宰,所向無敵,號稱武林至尊的霹靂門,被宰了個心腹大將,也不敢吭個氣,難怪白骨靈車不把霹靂門放在眼裡。”
霹靂門第二教主治司徒沉聲道:“女暴君,看看小五海的下場吧!”
女暴君尚不知小五海已死在霹靂門第三教主冷劍白狐的手中,一時之間,心神怔忡。宇文天越聽越心驚,越要裝作不在意,哈哈一笑,道:
“小五海只是五個小童,功夫低微,搬不上臺面。冷劍白狐要殺便殺,死不足惜。秦假仙,請你將這五具屍首埋了,我重重有賞。”
言畢,將一包銀子揮出,已穩穩落在秦假仙腳邊,秦假仙連忙拾起,道:“好,好,我一定照辦,讓小五海入土爲安!”
秦假仙知道宇文天表面上要他替小五海收屍,實際上是向各大門派公開宣佈:要讓秦假仙安然離開翠環山,不許其他人動秦假仙一根寒毛,多少有點輸人不輸陣之意。秦假仙與一線生合力搬了小五海的屍體上推車,匆匆低着頭下山去,女暴君與冶司徒據守東西雙方,誰也不想先出手,讓別人撿了個便宜,因此竟眼睜睜看着秦假仙與一線生離去。
宇文天不禁面露得色,在單槍匹馬之際,還能談笑揚威,連他自己都很佩服自己。
秦假仙與一線生才離開沒多久,山上便悠然傳出那陣睽違已久的詩號:“半神半聖是半仙,全儒全道是全賢;腦中真書藏萬卷,掌握文武半邊天!”
“是素還真!”宇文天一凜,難道五見殺之計,真要被紫龍天料中了?跟-我-讀WEN文-XUE學-LOU樓??記住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