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駝山巔峰,古老的獅王廟在冰雪中巍然屹立。峰頂森然冰冷的寒氣,也把盛夏的炙熱暑氣滌盪一空。
但在法陣的調控下,獅王廟內部四季如春,不冷不熱,異常舒適。
獅王廟的長老們,一般情況下都穿着輕薄而精緻的白色綢緞長袍,儀態瀟灑從容。
但在今天,所有長老都端坐在長桌兩旁,一臉嚴肅鄭重。偌大的房間裡,不但沒人說話,連喘氣聲都聽不到。大家都是眼觀鼻鼻觀口,如同石雕木塑一樣。房間裡靜寂的讓人壓抑。
往來的侍女,小心翼翼的奉上水果、茶水後,就匆匆退開。正常來說,越是有事長老們吵的就越厲害。她們還從沒見過獅族長老們如此嚴肅而安靜,一個個提心吊膽,生怕出了什麼差錯。
幾個侍女回到自己房間後,忍不住低聲議論起來。
“族長的臉拉的那麼長,不知道出了什麼大事?”
“對啊,其他長老也都是那副樣子,就是最好色的師長青都老老實實,眼睛都不轉一下。”
“究竟是什麼大事啊,看着他們樣子心裡就發慌……”
“誰知道,難道是前線失利了?”一個侍女有些擔心,天獅山脈膠着的戰鬥,讓獅族戰士死傷慘重。她們雖然在最安全的獅王廟,卻都時刻惦記着前面的戰事。
“應該不是。”
一個漂亮的圓臉侍女搖頭道:“我看族長都坐在下手位置,他們似乎在等人開會。”
“難道是天武城的代表?或者是熊霸盟主?”有的侍女猜測道。
蠻族早在兩年前就成立了抗魔聯盟,盟主正是成就了聖階的熊霸。在蠻族中,也只有熊霸能讓族長師遜坐在下手了。
“熊盟主來幹什麼……”其他侍女更疑惑了,衆多長老的嚴肅樣子,意味着絕沒什麼好事。
“你們又在背後隨便議論,一個個是不是皮都癢了!”
師卿卿從門外經過,聽到房間裡衆人議論,很是不悅,直接推門而入嚴詞訓斥了衆人。
衆多侍女看到師卿卿,都是臉色微變。師卿卿今年進入九階後,提升爲長老。別的長老都是男人,對她們都頗爲寬厚。只有師卿卿,對她特別嚴厲。
侍女們都嚇壞了,一個個急忙低頭認錯:“長老我們的錯了。”
“我們再也不敢了。”
“請長老饒過我們這一次吧。”
師卿卿卻不想這麼輕易放過,這羣侍女嘴太碎,一個個都沒有保密的意識。聽到什麼消息就向外傳。她早就想找機會治理了。
“你們一個個都沒長腦子麼,聽到什麼就向外傳,魔族的奸細到處都是!你們這樣隨便傳播秘密,知道會讓多少人爲此付出生命!”
師卿卿聲色俱厲,正想責罰之際,卻突然生出感應,轉頭看過去,就看到師涵陪着高正陽走過來。
三年沒見高正陽,他幾乎沒變。黑色長衣,赤足麻鞋。頭上青森森的短髮茬顯得很剽悍。濃黑長眉也還那麼霸道張揚。但他眼神卻多了幾分深沉內斂,少了幾分鋒芒。
可不知爲什麼,師卿卿卻覺得眼前的高正陽變得更可怕了。
她不敢多看,目光一轉就收了回來。遠遠的就對高正陽低頭拱手施禮:“卿卿見過師叔。”
高正陽點了下頭,微笑道:“進入九階了,不錯。”
“都個姑姑對我的教導。”師卿卿急忙謙虛道。
一旁的師涵淡然道:“和我無關,是你夠努力。”
高正陽招呼道:“一起去開會吧。”
師卿卿不敢多說話,用力點點頭。小心的跟在了師涵身後。乖巧的就像個隨從侍女。
衆多侍女見狀,都是一臉的驚奇。師卿卿雖然才晉級長老,卻一直極其高傲。普通長老都是不假辭色,就算面對族長也都表現的很強硬。
也不知這男人是誰,能讓師卿卿這般的乖巧聽話,簡直就像小貓咪一樣。等高正陽他們一行人進了開會的大廳,一羣侍女就忍不住了。
“剛纔那是誰啊?看她那副乖巧討好的樣子……”漂亮的圓臉侍女譏諷的問道。剛纔要不是那男人過來,師卿卿指不定要怎麼責罰她們呢。這會說話當然也多了幾分不客氣。
“噓……”
一個侍女比劃了禁聲的手勢,等衆人安靜下來,才把聲音壓到最低:“那是霸皇高正陽。”
她幾乎是沒發聲,完全是有嘴型在表達意思。
但其他侍女卻都立即明白她說的內容,有兩個侍女激動的失聲叫出來:“啊……”
她們又很快意識到不對,急忙用力捂住自己的嘴。其他侍女也都是滿臉激動震驚,彼此交流着目光,卻沒人敢說話。
高正陽雖然消失了三年,但他的名字卻是如日中天,無人可比。不論是蠻族還人族,高正陽都是公認的天下第一。
他的行事霸道無情,譭譽參半。但魔族入侵,則讓他聲勢大漲,大多數人的認爲他能代表人族和蠻族的最強力量。
進入亂世後,人族和蠻族都變得更加尊者力量和強者。高正陽的強大,對他們來說是一種精神需要。而這種需要,又不斷的神話高正陽。讓他的聲威日盛。
幾個獅族侍女,都知道高正陽和獅族有着密切關係。也知道高正陽曾搶走了獅族神器天獅爪。對於高正陽,衆人是又畏懼又崇拜。今天終於親眼看到這個傳奇強者,心情當然無比激盪。
但想到高正陽在傳說中有通天徹地之能,衆多侍女又不敢亂說話。只能激動的互相傳遞着眼神,表達着自己的情緒。
她們雖然沒說話,可那個侍女說出高正陽名字的時候,就已經驚動了高正陽。
成就心聖後,高正陽對於有關於自己的一切都無比敏感。別說幾個侍女近在咫尺,哪怕有人在億萬裡之外,甚至其他世界說他的名字,他都會隱隱生出感應。
高正陽心神一動,就知道幾個侍女只是八卦而已,並沒有別的意思。他也就沒興趣再關注了。
哪怕是成就心聖,心靈的力量也有着極限。高正陽也不能時刻去關注那些無足輕重的瑣事。也不可能輕易的洞悉別人內心。
威力越是強大,所消耗的力量就越強大,這是顛撲不破的真理。
獅族的一羣長老們雖都是弱渣,但各個心思複雜,要想把他們整治好也不容易。
邁入大廳後,高正陽收斂心神,大步走到主位上坐下。
正常來說,他只是一個客人。不論如何都不應該坐在主位主持會議。但高正陽坐在這裡,卻有着理所當然的從容大方。獅族衆多長老也都沒有任何異議,他們似乎也覺得這樣才合理。
等高正陽坐下後,族長師遜等長老都站起來,一起向高正陽鞠躬問好,態度恭敬之極。
高正陽上次來獅駝山,殺了獅族兩大長老,強奪天獅爪,可是給所有獅族人心裡留下了無比深刻的印記。
不論獅族上下如何厭惡痛恨高正陽,他們都必須面對一個殘酷的事實。這個男人越來越強大,不是他們能夠招惹的。
高正陽伸手示意衆人坐下:“都是自己人,不用拘禮,都坐下吧。”
師遜等獅族長老這才齊刷刷坐下。坐在最末尾位置的師長青,心情更是複雜。想當初他們在魔界的時候,隱隱還比高正陽強上一些。至少也還能平起平坐。
也正是受到了高正陽的刺激,這十幾年來,他奮發努力終於成就了九階,卻連仰望高正陽的資格都沒有。這會雖然同坐在一個屋子裡,卻只能低垂着頭,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旁邊的人影一閃,師卿卿坐在了師長青旁邊。師長青瞥了她一眼,和她對下眼色。
師卿卿至少是絕滅的親孫女,高正陽一定章對她另眼相看。看到師卿卿眼神輕鬆,師長青也鬆了口氣。
高正陽突然駕臨的獅駝山,真的讓上下都極其不安。誰也不知道他想幹什麼。看師卿卿的樣子,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不過,師長青卻是理解錯了。師卿卿是因爲和高正陽說了兩句話,得到了勉勵,心情才這麼好。
師卿卿其實一直都不喜歡高正陽。天獅爪被他搶走後,對高正陽更是極其痛恨。但幾年的血戰下來,卻讓師卿卿意識到,有絕世強者的支持多麼的重要。
高正陽也從厭惡對象,變成了可以依靠的強大靠山。這種心態的轉變很現實,卻也很成熟。
師卿卿明白,她是獅族長老,擔負着巨大責任。不能因爲個人的喜惡就排斥高正陽。
相反,她要儘量依靠雙方的關係,爲自己和獅族爭取利益。
有着這樣的認識,師卿卿對高正陽的態度自然不一樣了。沒有了牴觸的心思,她也發現了高正陽的超凡魅力。一種絕世強者獨有的無雙魅力。
這種細膩的心思,當然不能和任何人說。包括最爲親近的師涵也不行。
“我這兩天天獅山脈轉了一圈,魔族實力強大,氣勢逼人。但獅族的抵抗戰鬥頑強而英勇,在天獅山脈展開大規模的游擊戰鬥,更是極其高明的戰術……”
高正陽充滿磁性而有力的聲音,讓師卿卿迅速集中注意力。其他獅族長老也都是如此。藉着這個機會,所有人終於敢直視高正陽了。
師遜等幾個長老的臉色也明顯輕鬆了許多。這分明的表揚啊,也是高正陽對他們的認可。
高正陽頓了下又道:“諸位,我們和魔族的戰爭必將是一場曠日持久的大戰。我們要竭盡一一切力量,用盡所有手段去戰鬥,去抵抗。在這個過程中,必然有人會軟弱,會畏懼。”
說到這裡,高正陽目光冷峻的環顧一週。衆多獅族長老都挺胸擡頭,一臉的堅定。
在這個時候,不論是誰都不敢露出一點遲疑。火國的例子擺在那,沒人會懷疑,高正陽的手段有多酷烈強硬!
高正陽對衆人的態度還算滿意,點點頭道:“魔族有幾萬億之衆,數量幾十倍於我們。這的確是讓人絕望的龐大數字。但是,我們也要看到,魔族缺少組織,也沒有足夠的資源,不可能把所有魔族都輸送到人界。只是這一點來說,我們在數量上並沒有多少劣勢……”
衆多獅族長老都不說話,這種戰略上的分析,各族高層早就做過千百次了。的確,魔族不可能把所有魔族都運過來。但是,哪怕只運送過來十分之一,魔族就贏定了。
人族在數量上可能不會差太多。但有個問題,魔族和人族蠻族完全不是同一個種族。所有的魔族都好戰好殺。哪怕最低階的魔族,生存能力也都遠超人族和蠻族。
簡單點說,魔族就像一羣野獸。哪怕沒有食物沒有衣物,把他們扔在荒野中,他們也能繁衍生息。這是一種很可怕的生存能力。而且,所有的魔族都有着戰鬥能力。
人族和蠻族則差的太多了。萬年的文明不斷建設發展,人族和蠻族都變得軟弱了。只有成年人才有戰鬥力,婦女、老人、兒童,都成了必須關照的弱者。不但沒有戰鬥力,還要有人專門照顧。
這樣的文明形態,遇到野獸般的魔族,就太吃虧了。
不論如何推演,蠻族和人族的勝利機會都不超過一成。當然,這種推演畢竟有着各種限制。也不可能計算到所有層面。譬如神祇的想法,譬如各種意外等等。
而且,就算是覺得沒有勝利的希望,也不能立即就投降。必須死戰證明自己的價值,投降後才能得到尊重。
獅族衆多長老大部分都是傾向於投降。但他們也都明白這個道理。投降前一定要證明自己足夠強硬。
這種微妙的心思,自然不可能和下面的人說。幾個獅族長老互相間雖有默契,卻也不可能挑明瞭說這種事情。
高正陽來了,就更沒人敢說什麼了。他們現在就想着把高正陽先哄好,不要讓他挑出毛病。
實際上,高正陽對此也是心知肚明。他也不需要用心聖之法去窺探長老們的想法。只從最簡單的情理來推斷就可以了。
但是,高正陽不能容忍這種想法。只要心存僥倖,在如此殘酷的戰爭中,必然會被碾成齏粉。
他說道:“大家的也許覺得,我們沒有任何勝算,抵抗也不過是垂死掙扎。面對無法力敵的強敵,軟弱卑微的求生是智慧生命本能。但是,你們要清楚一點,上階魔族眼中,所有其他種族都是低劣生命。什麼綠魔人之流,就是苦力和糧食。外族投降過去,還想活下來麼?”
高正陽無比肯定的道:“毫無疑問,所有投降的種族都會變成農夫,變成牲畜,爲他們耕種勞役,最終變成他們的食物。”
衆多獅族長老臉色都有些難看。他們不是看不到這一點,卻不敢去多想。按照魔族的德性來說,他們肯定會這樣對待投降者。
“要麼屈辱的死,要麼鼓起血勇死戰還有一絲生的機會。”
高正陽正色道:“以諸位的才智,肯定能明白這個最簡單的道理。而且,魔族野蠻兇殘,這是他們的優勢,也是他們的劣勢。人族和蠻族萬年文明積累,組織體系嚴密,文明積累的潛力龐大,時間拖延的越久,我們的力量就越強大。最後,勝利必將屬於我們。”
衆多長老面面相覷,高正陽這番話的確有道理,也很有蠱惑力。但想要就這樣說服他們死戰不降,未免太天真了。
族長師遜猶豫了下道:“高宗主高瞻遠矚,我等佩服。”
“恭維話不必說了。前面說的大家也許聽不進去。我說點大家喜歡聽的吧。”
高正陽打斷了師遜道:“我絕對不能容忍任何投降的行爲。這種事你們想想也就算了。真要投降,我就滅他全族。”
他淡然的話語中,帶着無盡的森然殺氣。衆多長老都是如墜冰窟。再鎮定的人,也是禁不住臉色劇變。
“所以說,血戰還有一條生路,投降必死無疑。”
高正陽悠悠的道:“也許有人會覺得我危言聳聽。我殺不盡魔族,五千萬獅族卻不算什麼。”
師遜滿臉苦色,高正陽就是這麼蠻橫不講理,比魔族還可恨。他求助的看了眼師涵,希望她能說兩句話,緩和一下氣氛。
師涵對師遜搖搖頭,示意她無話可說。
高正陽輕輕敲了下桌面,微笑道:“爲了給大家一點信心,今天晚上我去拔了魔族在天獅山脈的大營,滅了土玄靈。”
衆多長老更驚訝了,顧不得失禮,都齊刷刷的看向高正陽,猜測他是不是在說笑,或者是用什麼詭計?
高正陽看出衆人的疑慮,他道:“我知道有些人和土玄靈有聯繫,嗯,不妨去告訴他,今晚洗淨人頭,我踏月去取。”
衆多長老又急忙低頭,開玩笑,這會誰敢去和那面通信,那不是活膩了麼!
高正陽有些失望:“看來是沒人會傳信了。”
他目光一轉,落在師長青身上:“不宣而戰,太沒有氣度。長青,就麻煩你送個戰書吧……”
師長青的臉一下就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