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大雨傾盆,寧衝在泥濘的山地裡,深一腳淺一腳的瘋狂地跑着。
被芮曄傳送距今,差不多已經有三個半小時,而他現在,也逃出了那兇案現場萬里之外。
道力早已經在之前耗盡,甚至身上僅有的一瓶衝靈丹,也因爲大量的使用幻術遮掩行蹤,而全部用完。至於體力方面,更是接近疲乏,如今就連站穩,也很是困難——
可是他仍舊不敢停,也不敢入定以恢復到頂。說不定什麼時候,明欣那些人會追上來,目睹芮曄被明欣暗算的那一幕,註定了對方,絕不會放過他這個活口。而現在,哪怕是一絲一毫的元力反應,也會引來殺身之禍。
一路上經過的大型城市,也已經有六個,寧衝卻沒敢進入,也儘量避免着和人接觸。他沒敢採取混入人羣當中的做法,這裡是明欲經營了幾達百年的地方。明欣既然敢在這裡出手暗算芮曄,那麼他和明欲之間,必然也有着某種默契存在。
他也沒敢去向那些平時交好的世交好友們去求援。這一路上,他早就想得很明白,天闕門內必有大變發生。只怕不只是天華真人,整個以清虛爲首的嫡系一脈,都會遭受到打擊。而面對明欣和明欲的重壓,和利益收買下,所謂的交情,就脆弱的如紙一般。何況以寧家才只是兩代修真者的地位,本身就交遊不什麼真正的權勢人物,或者大的世家。
如今這世上,真正能夠給予他庇護,給予他安全的地方,就只有兩個。首先是天闕門的山門總部,在那裡。只要有時間說出真相,那麼沒人敢明目張膽的殺他。其次,或者姜笑依掌控的皓月分堂。以及如今暫時由他控制地幽並行省——而後者,自然要比前者的安全係數大得多。當然,這個前提是對方,至今爲止還活着。
寧衝選擇的逃亡路線非常講究,他知道如今無論是天闕門總部,又或者幽並行省地方向,如今只怕被明欣的人封鎖。所以這一路。除了選擇荒山野地之外,也儘量沿着天闕門和蒼茫道的戰線跑——
因爲擔任着芮曄的助手,長期的呆在指揮部的緣故,耳渲目染之下,幾個行省的形勢和地形他早已熟記於心,這一點很容易就能做到。而條戰線附近,也是天闕門地修真者高度集中的地方。看似危險,其實不然。
畢竟絕大多數的修真者,並未有參入到這場陰謀。和天闕門的高層鬥爭當中去。明欲和明欣想要順理成章的繼任掌教,就絕不能讓暗算同門的事情,被傳播出去,而在這附近大規模的調動人手搜查,只會啓人疑竇罷了。
他也打定了主意。一旦情勢不對,就潛入到蒼茫道控制的區域內,之後再想辦法回到幽並。雖然此舉非常的危險,但是比起明欣那羣人,卻要安全得多。
而寧衝地小心謹慎,也都收到了回報。這一路上,雖然遇到了幾組正在搜尋他行蹤的小隊,力度卻並不是很大。非常容易的,就被他避過。而再前面一點。就是幽並盆地的邊緣處,只要爬山眼前這個山峰,再沿山而下,那裡就是幽並分堂控制的區域。
且不說那裡,是區伏雲精英已久地區域。光是這一個月以來,姜笑依在東線一萬七千名弟子當中,所積累起來的威望。就註定了明欣的人。無法爲所欲爲。雖說到了那邊,也能說是絕對的安全。但至少明欣那些人,再不能如現在一般,肄業的調動人手,甚至將那些元力監控儀,也作爲私用。
三個小時在大雨中的逃亡,讓他滿身都是泥漿。而連續不停的,以奔騰術趕路,也讓他渾身痠痛,疲憊欲死。可是寧衝卻管不了這些,他清楚的知道,只要再有數裡,就能逃出昇天!
艱難地爬上山頂,寧衝終還是支撐不住,腳下一軟後摔到在地,整個人更加的狼狽。不過此時地他,心裡卻充滿了欣喜。透過雨簾,他已經隱隱約約的可以看到。下方那籠罩在雨霧中的平原。
經脈內的真氣早已乾涸,從半個小時前他就只是純靠着體力來趕路。不過對下山,卻要比上山時容易得多。雖然下面陡峭,對修真者的體質而言,卻並不是什麼大問題。只要幾分鐘的時間,他就可以踏上幽並平原的土地。
躺在地面稍稍喘息了一會,發覺任督兩脈之內,又有了一些真元在裡面流轉。而酸乏地四肢,也似乎恢復了些力氣地樣子。寧衝再次掙扎着,試圖從泥漿站起——
在這裡,哪怕是多停留一刻,也意味着危險多臨近他一分。
“呵呵!小衝,就不多休息一會嗎?”
中年人的嗓音,驀然從雨幕中傳來。寧衝地身形一頓,以怔然的眼神望向了聲音的來處,在那裡也不知何時,多了一個模模糊糊的身影。雨幕遮擋着他的視線,影影倬倬的看不清相貌。
但是這個聲音,他卻記得很清楚。記得在指揮部內,對方就如現在這般,喚着他小衝。滿臉的慈祥,也透着幾分親切。而就在三個半小時之前,他卻親眼看到這個聲音的主人,將他手裡的劍,送入到芮曄的身體內!
“你這一路,是想去哪裡。想去找芮曄的那個徒弟麼?”
人影閒庭信步般,向這邊走來,恰好空間一道匹練般的雷光劃過,把整個天地照得恍若明晝。而芮曄也終於看清楚,在雨幕中,一個穿着道服的中年人,正笑意吟吟的望着自己。那熟悉的相貌,讓他渾身的力氣就仿似全跑光了般,絕望而又無力的跪倒在地。
隨着電光消逝,山頂再一次被籠罩在黑暗中。而那轟鳴的雷聲,直到此時,才漸漸的傳來。
“你很聰明,竟然知道沿着這條線走。真的讓我地那些手下們。找了好一陣子呢。我也幾乎都快要放棄了,不過仔細想想,覺得你有可能從這裡通過。就到這邊來看看。”
平和如故,透着磁性,往日裡聽來只覺身心舒爽的聲音,今日卻不知爲何。讓寧衝渾身戰慄,只感覺到恐懼和憎恨。
“小衝你說,這是不是天意呢?只是一時起意,想過來看看而已。並沒有抱着。會有收穫的希望。卻沒有想到,真得會逮到你這條大雨——”
走到了跪着地寧衝身旁,明欣一隻腳仿似無意般,踩到了青年支撐着身體的右手。
只聽那骨骼一陣陣咔嚓聲響,寧衝就只覺右手一陣劇痛後,就再無知覺。心知自己右手的骨骼,已經被對方的巨力碾壓成粉碎,寧衝擡起頭,透過眼睛的鏡片。憤恨地看着那張滿面慈祥笑意的臉。
“——呵呵!是不是很不服氣?不過難道你就以爲,拋到那邊,我就拿你沒辦法麼?姜笑依如果還活着,我的手確實伸不過去。區伏雲和明巖明算那幾個傢伙,如今都是他地死忠。不過難道你以爲。有這種可能麼?那傢伙的屍體,現在恐怕都已經落入妖獸之腹都說不定——
“是嗎?我也覺得,這真的或許是天意也說不定!”
清冷而年青的男性聲音,穿透了雨幕,卻非是出自兩人中的任何一人之口。明欣皺了眉,而寧衝的臉上,則露出一絲喜色。
一個削的人影,從黑暗中走出來。紫色的頭髮,絕美的面孔。眉心之間紋着龍鳳圖案。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目中透着寒芒。
真一?
明欣地瞳孔一縮,呼吸稍顯急促。不過他驚訝的,卻不對來人那高他一籌的修爲。而是少年的那張,他再熟悉不過的臉。
看到那紫色地瞳孔,這一剎那,四十五歲不到花甲。就授命執掌一省。被譽爲天闕麒麟的他,甚至感覺有些慌張。
冰涼的真氣。如清泉般在腦部幾條經脈中通過。明欣深吸可口氣,儘量使自己平靜下來:“你怎麼會在這裡的?”——
沒錯!無論是怎麼算,對方都不可能在他面前出現纔對。在那些人的保證裡,對方應該已經死亡!而他們的實力,見識過對方三位以上,真一大成境強者的他,是再清楚不過的、
被實力這等強橫的組織圍殺,對方又怎麼可能,還有生存地可能?
“我老師被暗算的時候,一定會想辦法,讓手下人逃出來給我報信。而如果那人稍微聰明一點的話,應該會選擇這條路。所以我才說,這是天意——”
紫發少年緩緩踏近。白皙的臉上浮起了一絲讓人毛骨悚然的冷笑:“不過我想,你最關心的,恐怕不是這個。而是我爲何到現在,還活着對麼?不過就是四名真一大成,再加上一個3級妖魔封印體罷了。你以爲他們,就能殺得了我?”
明欣怔了怔,如果是換在往常,換作是平常的場合,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認爲對方是大言不饞。可是如今,對方還活着。就是再真實不過地證據。還有那貨真價實的,真一級接近返璞歸真地護體真氣。在以前的資料裡,姜笑依的修爲可是明明確確,寫得是金丹頂峰。高達四階的差距,可以說是天差地別,也不爲過。
也無瑕去思索,爲何情形是如何。明欣稍一轉念,就已一掌擊向了寧衝的天靈。姜笑依還是金丹的時候,他就已不是對手,如今有真一級的修爲,雙方間的差距,更是被拉得可怕。
而現在最重要的,是毀滅他暗算同門的證據。
現場他已命人做過手腳,僞裝成蒼茫道的偷襲,也讓手下預言系的弟子,掩蓋過真相,唯一的破綻,就是寧衝的腦中,那段可以經得起任何檢驗的記憶!
冰冷的感覺,出現在肩膀和右臂之間,那是肉體內的神經,觸及到外界那冰涼空氣的感覺。明欣微楞,注目看時,他的右臂竟在不知不覺中,齊臂而段,向地面掉落。
“在我面前還敢出手。你是想死得快一些麼?”
見明欣斷臂之後,就毫不猶豫轉身御空而走,姜笑依的脣角,微微向上翹起,目中滿是冰冷的嘲意:“寧衝學長,殺死我老師的,可是他?”
“我不知道!”
寧衝喘着氣,望着身前那條斷臂,眼中浮起了一絲快意:“不過明欣師叔祖,是第一個動手偷襲的,也是第一個,讓真人他受傷。”
“是麼?老師他,果然已經去了?”
姜笑依微微一怔神,發生一聲底不可聞的呢喃。他雖早猜到,芮曄此時只怕已經遭遇不測,但是當從寧衝嘴裡得到證實時,卻仍是禁不住心神一陣震盪。
眼神迷茫了片刻,少年的眸子裡,再次恢復了冰寒。
他的手輕輕的擡起,而就在寧衝的視野內,天空中遠處那幾乎快要在黑暗中的身影,驀然肢解成了碎片。漫天的血雨,匯合着暴雨噴灑了下來、
姜笑依的右手,又向虛空中一抓,那三個慌亂逃竄的元嬰,被他捉在手中。一時也沒地方放,乾脆就籠入到袖中。他再一拂袖,一個圓形的球體,軲轆轆的滾到了寧衝的身前,寧衝定睛看時,那球體卻赫然是明欣的頭顱,雙眼圓睜着,似乎到被解體時候,都是不敢置信。
事實上,此時就連他也在驚訝。剛纔還是不可一世的明欣,竟然就這般輕易的死在自己這位學弟的手中。
“現在西線能夠主事的,應該是清成太師叔祖對麼?把這個頭顱帶過去,讓他主持和蒼茫道停戰事宜。你就說蒼茫道那邊,我已經說好了。”
寧衝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臉上有些不解,又有些遲疑:“阿笑,這樣做只怕有些不妥。清成真人是明欣師叔祖的老師,雖說明欣真人,犯得是族誅之罪,但就這樣拿着他的頭顱去指揮部,只怕很多人會不滿。而且,貿然和蒼茫道停戰,如果清成真人不肯答應——”
“沒關係,照我說的去做便是。面含不屑的笑了笑,姜笑依一臉的淡然:“如果清成不肯答應,那麼你就替我轉告他一句話,從今日起,楚國之內,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三日內未曾辦到,我會親自去取他頭顱。”
“還有——”
紫發少年的目光,望向了西面。冷漠的眼中,終於有了一絲表情。“告訴我,老師他是在哪裡遇襲的?”
雖然後期多有猜忌,但是毫無疑問,天華是自他來到這個世界,給他幫助最多的人之一。無論如何,他都忍受不了,芮曄的屍體被曝之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