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把手裡的工作停一停聽我說一句.”陳洪傑一開完會回辦公室.就說.“相信大家已經看到門口的告示.莫司長下個月就要升遷去外交部了.今天晚上在酒店訂了包廂.我們給他辦個慶祝兼歡送會.沒有特別重要事情的同志.都去.”
“誒部長.司長升遷了.那我們新聞司誰來領導.”
“是啊部長.是不是該輪到您了.”
陳洪傑笑了笑.“這個嘛.如果上面沒有調人下來.應該是司長推薦吧.不好說.大家記住了.沒事的都得去.不準找藉口開溜.好了.工作.”
陳洪傑宣佈完就回辦公室去了.同事們在私底下議論紛紛的.這司長的位置.本來四年之前就該是他的.可惜莫以洋空降過來當了司長.現在莫以洋上調.如果再不輪到他.恐怕這輩子都輪不到了.年紀大了啊.
馮珍一推椅子移到筱筱身邊.低聲說：“你應該不去吧.”
是啊.筱筱本來是不想去的.可馮珍這麼一說.好像偏偏說她心裡有鬼似的.“爲什麼我應該不去.司長要升職.大家都應該去慶祝一下.我也不例外.”
馮珍點了點頭.偷笑着說：“趙小姐肯定也會去.到時候你看到他們.不會難受嗎.”
“我難受什麼.我跟司長沒關係.”
這話說得有些響了.周圍的同事不約而同地轉頭看着她.她一陣臉紅.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啊.不管她再怎麼解釋.都無濟於事.
筱筱低着頭.坐如針氈.同事們的眼光.好像一根根鋒利的箭一樣朝她射來.她忽略不了.
頂樓.風很大.筱筱的眼睛被吹得幾乎快睜不開來.她手扶着圍欄.手指被凍得通紅.那凜冽的風.吹得她的臉頰都生疼生疼的.
可是.風再大.都吹不散她心中的陰霾.
擡頭看.是灰濛濛的天.帝都幾乎永遠都是灰濛濛的天.陽光怎麼都比不上老家的燦爛.
她忽然感覺自己走進了一個怪圈了.她害怕.即便以後莫以洋離開了新聞司.她還是會被同事們議論.即便許多年以後.在同事們的嘴裡.她依然是與莫以洋有過曖昧關係的人.
她並不想這樣.
從小都生活在一個簡單的環境中.家庭和睦.成績優異.她所經歷的世界.都是美好單純的.可是.一走進社會.各種灰暗的一面一再地在她面前出現.機關單位裡面的關係.一層又一層.像蜘蛛網一樣複雜.誰跟誰都有關係.
被劉雯綁架的事情.還令她心有餘悸.要是哪天連她懷孕流產的事情都被到處傳說開來.那她肯定面對不了.
“顧筱筱.你真的在這裡.”
莫以洋的聲音在身後響起.筱筱轉頭看他.風吹起她的長髮.遮住了眼睛.她伸手撩起髮絲.將髮絲夾在耳後.她笑不出來.只是乾乾地看了他一眼.又轉回頭去.遠處的街道、建築、車子等等一切.都好模糊.
“我去你們辦公室找你.你不在.馮珍說你突然跑出去.一句話也沒說.我很擔心.一直在找你.”
“你去辦公室找我.”
莫以洋點點頭.
“吼……”筱筱露出無奈又生氣的笑容.“你去辦公室找我幹什麼.你有事就不能打電話嗎.你當着大家的面找我.那他們會怎麼看我.你大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什麼都不管.但我還要繼續留在這裡.我只是一個小小的職員.我還要面對他們的.”
筱筱情緒很激動.說着說着.眼淚就掛了下來.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會面臨這種境地.別人談個戀愛分手了也就分手了.她連戀愛都沒有談.就要被別人說三道四.
莫以洋不忍她站在風裡.她搖晃的身子令他膽戰心驚.“你別這樣.這裡風大.裡面去.”
“你走.我想一個人冷靜冷靜.你走開.”
莫以洋沒走.反而上前幾步.張開雙手從後面抱住了她.“我一定給你一個交待.你不相信我.就讓趙倩雯親自給你說.行嗎.”
“不需要了.不需要了.你離我遠點就行.”筱筱掙着手.她一點都不需要他這樣的擁抱.“我求求你鬆開我.我真的不想跟你糾纏不清.我高攀不起.”
莫以洋感覺到她全身的冰冷.不單單是身體.連心也一樣.“對不起.我不知道這些事情怎麼會流傳出去的.我會對你負責.你再信我一次好嗎”他的聲音啞啞的.迎着風.顯得格外的滄桑.
她竟然說高攀.呵呵.他還覺得是他自己高攀了.他不過就是一個糊里糊塗過了三十四年的.曾經放蕩過好長一段時間的.現在終於肯安守本分好好做事卻依然單身的.大齡男青年.
他一度因爲自己比她大了十歲而自卑.是的.他自卑.十歲.不小的差距啊.
但這一切.筱筱並不知道.
“你的話.我已經不知道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了……你對我沒有責任.你應該負責的人.是倩雯……”
筱筱掰開他的手.看也沒有看他.默然地轉身離開.
莫以洋佇立在風中.一陣一陣的狂風吹得他幾乎站不穩.他看着筱筱背影.那上面滿是失望.對他的失望.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竟然把她傷得這麼重.
晚上的飯局.幾乎整個新聞司辦公室的人都到齊了.大包廂裡面整整五張大桌子.筱筱錯過了年前的年會.能趕上這頓.也算開了眼界.
不出大家的意料.趙倩雯也來了.她是跟莫以洋一起來的.
今天莫以洋是主角.喝酒乾杯的事情.自然是少不了他.大家都排着隊敬他酒.
趙倩雯趁機坐到了筱筱身邊.抱怨着說：“唉.你們新聞司的人.還真能喝啊.我是不能再喝了.幹嘛把我拉進去喝酒啊.”
筱筱微微一笑.“你算是半個新聞司的人啊.常常來單位不是.”
“呵呵.也對……”趙倩雯端着酒杯.說.“來.咱倆喝一杯.”
“好.幹.”筱筱爽快極了.碰了酒杯就仰頭一飲而盡.他就要走了.希望他走了之後.這件事情能煙消雲散.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趙倩雯是有備而來的.她轉頭看了一眼抽不開身的莫以洋.再看看一個勁喝着悶酒的顧筱筱.她覺得他們兩個人都是愛鑽死衚衕的人.矯情.
忽然.趙倩雯站了起來.放開了聲音喊了幾聲.“大家能不能先聽我說幾句話.”
筱筱愣了一下.她疑惑地看着身旁的趙倩雯.這是要幹嘛啊
趙倩雯搭了筱筱的肩膀一把.站在了座椅上.一下子高了許多.
鬧哄哄的包廂裡頓時安靜下來.大家都看着站得老高的趙倩雯.莫以洋也是.
趙倩雯清了清嗓子.鄭重地說：“今天藉此機會.我向大家澄清一件事.你們是不是都以爲我跟你們的司長大人在交往並且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啊.……其實你們都誤會了.我跟莫以洋是普通朋友.真的.”
下面有人不相信了.藉着酒勁.說：“怎麼會呢趙小姐.你跟我們司長最般配了.”
“是啊趙小姐.是不是司長惹你不高興了.”
趙倩雯揮了揮手.“沒有.沒有的事兒……”她一把拉住筱筱的胳膊.一用力就將她拉了起來.“其實你們司長大人真正的女朋友.是她.顧筱筱.”
此話一出.包廂裡安靜了三秒鐘.時間彷彿停頓了一般.然後是一陣喧譁.“開什麼玩笑啊.不信.不信.”
莫以洋也很意外.他只是想讓趙倩雯私下跟顧筱筱解釋一下.哪是當着大家的面說啊.顧筱筱臉皮薄.這樣只會弄巧成拙.
筱筱詫異地看着趙倩雯.她絕對想不到趙倩雯會當着大家的面這麼說.周圍的同事都在議論.一句句的懷疑.一句句的不可思議.她頭都大了.腦袋嗡嗡嗡直響.
馮珍拉了拉她的衣袖.“筱筱.是不是真的啊.怎麼從來沒有聽你說過.”
筱筱答不上來.一下子將她推到風尖浪口.她反應不過來.
趙倩雯也喝了不少.酒精壯膽.這句話一點都沒錯.她已經豁出去了.對着人羣中的莫以洋.求證着說：“莫司長.您好歹也說句話啊.”
事到如今.他已經不得不說了.鬧大就鬧大吧.說不定剛好可以逼筱筱面對.
筱筱看着莫以洋站了起來.她再也呆不住了.邁開腳步.推開人羣.奪門而出.她從來都是很低調的人.這裡有多少雙眼睛盯着看着.她承受不住.
“快追啊.以洋哥哥.”趙倩雯慫恿着.
莫以洋二話不說.放下酒杯趕緊追出去.唉.小孩就是小孩.他就不該把這麼重要的事情壓在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子身上.他就不該指望趙倩雯.這麼一鬧.估計明天整個機關內外都要傳他們的事情了.政府單位.都是很嚴肅的地方.這種兒女情長的事情是擺不上臺面的.這些.趙倩雯都不懂.
筱筱一路跑出了酒店.沒跑幾步.很快就被後面的莫以洋追上了.她質問：“這就是你要趙倩雯給我說的.這就是你要給我的交代.這下好了.我不想辭職也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