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官陷入了沉思當中,卻渾然沒有注意到白木眼中閃過了一絲隱隱的怨恨,雖然掩飾得很好,更是隔着濃濃的粉底,但是白木的神情卻清晰無誤的落入了剛剛入席在對面的豐臣工郎的眼中,豐臣工郎心裡冷笑了一聲,卻從懷中掏出了一本奏摺模樣的摺子雙手呈了上去。
“百鬼夜宴,不僅僅是我東瀛的盛典,而且更是溝通天照大神的渠道,同時還是讓東瀛安定長久的發展之路,我豐臣家族已經將家族內具備發展到半妖實力的青年剔選出前百名出來,希望神官閣下能夠滿意,同時,希望遠在中原的史官閣下能夠順利的主持百鬼夜宴,讓我東瀛的實力得到提升。”
“很好,豐臣家的,你們做得很好,天照大神會將榮耀賜予你們的。”
豐臣工郎的行爲讓神官太滿意了,怎麼看怎麼順眼,這纔是識大體的表現,百鬼夜宴雖然歷代都是由史官發起,神官只是負責聯絡通訊而已,但是,誰能說,神官不重要呢?
雖然歷來史官的地位都比神官高出半線,但是,畢竟,這代的史官既然做出了潛逃這種事情來,也就是說,神官有很大的機會扳倒史官,豐臣工郎的言行舉止讓神官覺得無比的舒服,一時間,對豐臣家族的好感直線上升了起來。
“白木家族亦已經準備好了前百名的半妖血脈,還請神官大人過目。”
雖然忿恨,但是白木仍舊恭敬的將摺子呈了上去,神官身側連忙站起來一個小廝彎曲着身體小心的跪在了白木的身後,雙手將摺子接過之後,輕手輕腳的放在了神官前面的案几上面。
有了豐臣家族跟白木家族的開頭,頓時,下方其他的家族也紛紛將早已準備好的摺子遞呈了上去。
不多時,神官眼前的案几上面,就整整齊齊的堆滿了四摞的摺子了。
“很好,除了青天王還沒有將人選遞交上來之外,其他的都已經送呈上來了,既然如此,那麼,就由青天王負責這次百鬼夜宴的總先鋒官了,本神官也不會刻意針對他的,身爲天王之尊,本神官就不限制他帶去中原的人選的數量了,不過,白木家的,你可聽好了,青天王若將家族傳承神器帶出東瀛之境的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神官滿意的撫了撫須,對着白木說到,說到最後一條的時候,他的聲音陡然尖利了起來,如同針錐刺一樣,扎得在座的所有人的耳膜都生疼,直到這事,一衆人等纔對神官的實力有了些許的瞭解,頓時,這才收起了小視之心。
“是。”
白木站了起來,恭恭敬敬的對着神官行禮之後,託着長長的袍子走了出去,身後連忙站起了兩個年輕的小廝彎着身體捧起了袍子小跑的跟上了白木的腳步,身後,嘩啦啦的,白木的案几後面的木門被拉開,一連串穿着白衣的人魚貫走了出來,恭恭敬敬的對着神官跟神官前方的案几行禮之後,倒退着走了出去,倒是看得豐臣工郎眼睛都直了。
房子就這麼大,剛剛進來的時候,他可是很仔細的打量過了,小木屋就是算上了前方的小小的一個木門加圍牆籬笆,頂多也就是一小塊地方而已,可是,看着那走出去的人數,估計已經有數百人了,他進來的時候可是隻帶了五大家臣的族長進來,至於山下,可還留着數千人呢!
“無妨,豐臣家的對天照大神的恭敬,對至尊大人的恭敬,我會傳達的,從今天起,豐臣家族可以冠上天王姓,在此間擁有一票的否決權。你身後的摺疊空間可以拉開,下次不需要讓手下在山下了,畢竟,天照大神不喜歡太多的人出現在他的視野當中。”
神官似乎看出了豐臣工郎的想法一樣,淡淡的說道,豐臣工郎連忙低下頭去,表示了下對神官的感激。
“只要保證對天照大神的恭敬,天照大神是不會虧待他的子民的。”
神官若有若無的輕輕的點了豐臣工郎一句,這時,紛紛已經有其他的家族起身告退了,像白木家族還能夠直着身體走出去,至於其他的小家族,則基本上也只能倒退着身體,對着至尊的案几恭恭敬敬的磕頭之後,倒退着身體退到了門口才敢直起身體來了。
“豐臣家族是大族,而且,五大家臣也不是小族,我許你豐臣家族爲天王,其他的五大家臣在下面擁有能夠直面至尊大人的一席之地,下次覲見的時候,你可以帶些比較有潛質的年輕人過來,如果至尊醒來的話,會有他們的好處的。”
人都已經走得差不多了,最後走的反而是那座山一樣的毛利天王,毛利天王卻不是走出去的,而是不知從何處冒出的四個穿着社祠服飾的青年迅速的將紙糊的木門拆了下來,露出了整片外景之後,又有八個小廝迅速的冒出,分別擡起了案几前方的擔架,豐臣工郎愣愣的看着一座小肉山慢慢的浮了起來,從自己面前緩緩的移動着。
“豐臣家的小子,你很好,如果有空,來尾張吧。”
已經走到了門口了,忽然不知道是從哪裡飄過來一句話,如同蚊嗡一樣的落入了豐臣工郎的耳中,豐臣工郎有點心虛的看了看神官,神官卻含笑撫須着,看樣子也應該聽到了。
“豐臣工郎,你是新晉接任家主之位麼?你的父親呢?豐臣富饒幕府大人的威名可是全東瀛都在傳播。”
“賤名不堪入耳,居然神官大人都知道了,區區委實慚愧。”
出乎意料的是,豐臣工郎的臉色忽然一冷,整個人忽然拼命的顫抖了起來,一陣顫抖過後,豐臣工郎慢慢的擡起了頭,臉上彷彿蒙上了一層灰意一般,仔細看去,那股灰氣隱約可以看到可以凝成了一個老者的臉龐出來。
“幕府大人,我們快二十年不見了吧。”神官卻是見慣不怪一般,臉色平靜得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般,下方只剩下的五個家臣互相間對視了一眼之後,連忙恭恭敬敬的倒退着身體退了出去,下一刻,剛剛拆掉木門的四個社祠服飾的青年不知道從哪裡又冒了出來,迅速的將門安上去之後,將門拉上,頓時,門裡內外,兩個世界。
“二十一年零九個月四天。”
豐臣富饒不假思索的就開口吐出了一個數字,甚至連思考都沒有思考,由此可見,不是這個數字,而是一天又一天,每增加一天,他都在記着,惡狠狠的記着,否則,爲何會如此的不假思索呢?
“是啊,二十一年零九個月四天,你居然還活着,你居然沒死,太可惜了,毛利五郎死了,太野殺業也死了,甚至連整個家族都被連根拔起了,康太康死了,可憐他連子嗣都沒有留下,完全徹底的從東瀛妖書上將整個序列都抹去了,你怎麼不去死?你怎麼就還不去死呢?”
如果豐臣工郎現在還清醒的話,肯定已經因爲驚恐而大驚失色了,就算是再有涵養,說到底,他也只不過是一個青年罷了,一個剛剛將接手家族的青年罷了,哪怕是天資過人,長袖善舞,他也根本想不到,自己的父親跟神官之間,早就是已經是老相識了。
可是問題是,豐臣家族跟社祠之間,從來都沒有往來啊,甚至在豐臣幕府退任之前,更是嚴令下屬的五大家族禁止跟社祠有任何私下的接觸,否則,輕則板子,重則逐出家族。
在豐臣工郎的印象當中,對於整個東瀛都在信仰的天照大神,父親雖然同樣無比的信仰,但是對於供奉天照大神之一,全東瀛最大的社祠,父親卻是嗤之以鼻,甚至禁止在全東瀛境內推廣,只是,終究社祠的力量還是太大,失敗了數次之後,豐臣幕府才放棄了這個打算。
誰能夠料到,退居之後,豐臣幕府做的第一件事情卻是勒令新任家主前往社祠呢?
更有誰能夠料到,東瀛境內對社祠公開表示不滿跟敵意的豐臣幕府大人,居然跟社祠神官是老相識。
而且,聽兩人的口氣,似乎不僅僅相識,甚至可能還是老相識了。
“毛利小詞一直在懷疑他父親的失蹤,雖然他從來沒有明言,我也從來沒有告訴過他,但是,相信我,他早就將懷疑的目光對準你了,更不用說守義家的了,這代守義家的守義歸田也不是可以小窺的對象,年輕真好,這一代的年輕人,比起我們當年來都不逞多讓,如果給他們足夠的平臺的話,相信他們不會比我們差的。”
神官站了起來,眼前的至尊的案几不知何時已經消失無蹤,整個空間更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挪移到了一個古井前面,兩人坐在古井前面面對面着,神官點燃了一枝香之後,輕輕的插在了古井前方放置的一個小小的香爐裡面,頓時,一縷清香燃起,豐臣富饒那張由灰色的氣息凝聚而成如同面具一張罩在豐臣工郎臉上的臉色也微微有點緩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