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可知的太古前。
所有接觸過輪迴演化盆的人,都發生了可怕的不祥。
而且,沒有一人的神志能夠清醒,皆陷入可怕的癲狂之中,繼而成爲詭異的怪物。
這便是輪迴演化盆的恐怖之處。
但是。
封青巖卻從不祥中清醒過來了。
而現在的他,並不知道輪迴演化盆的可怕,更加不知道是因輪迴演化盆,才導致他的軀體發生詭異。
在夢境之地的崩潰中,他漸漸憶起了“前世”。
“前世”的種種,在腦海裡變得越來越清晰,彷彿就在昨日般,讓他有種剛剛穿越而來的錯覺。
“前世”的確是一個夢。
但不是普通的夢,乃是在青銅棺裡的夢。
所以說。
這是輪迴之夢。
此刻他微微蹙起眉頭,既然“前世”乃是輪迴之夢,那麼今世是什麼夢?
按理來說。
今世纔是真正的輪迴之夢。
倘若今世纔是真正的輪迴之夢,就說明我依舊在夢中,那麼我的真身在何處?
不管真身在何處。
我今世的輪迴之夢,卻還沒有完成。
唯有創出輪迴,鑄出地府,讓世間亡魂有最後的歸宿,今世的輪迴之夢纔算是完成。
所以。
夢不能破碎。
他看着四周破碎的夢境之地,早已經冷靜下來了。
不知在何時。
他眼裡早沒有了惶恐,只剩下沉靜。
但鬼門前的相柳和青甲,則是惶恐不已,駭然看着崩潰的夢境之地。一道道、一束束的真實之光,猶如迸發着來世之威般,瘋狂摧毀夢境之地裡的一切。
它們的靈魂在顫慄。
它們的軀體在破碎,在虛化……
“府君救命啊。”
相柳驚恐大喊求救。
只見它身上的蛇鱗,一片片破碎,一片片虛化。
在身上的蛇鱗,還沒有完全虛化時,它的血肉亦在破碎,在虛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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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是滅世之光!”
青甲瞪大眼睛,滿臉的恐怖之色,失神喃道:“這乃是滅世之光啊,可摧毀天地一切。即使是府君,亦無法抵擋……”
“這個天地,沒有人能夠抵擋!”
“但是,怎麼會有滅世之光?這個天地到底作了孽,纔會招來滅世之光?”
青甲漸漸回神過來,但是已經死心了。
滅世之光根本就沒有人能夠抵擋,即使是傳說中的至高存在,亦無法抵擋滅世之光。
在夢境天地裡,真實之光的確算是滅世之光,它可摧毀一切。
“什麼滅世之光?”相柳不死心問,“難道世間真的沒有人,能夠抵擋滅世之光?我,怎麼沒有聽說過,什麼滅世之光呢?難道連傳說中的至高,都無法抵擋?”
“至高都無法抵擋。”
青甲點點頭,沉默一下便道:“傳說,當滅世之光誕生時,天地就會直接虛化,歸爲混沌……”
“這?”
相柳傻住了。
但在數息後,又感覺得哪裡不對勁,便道:“既然連至高都無法抵擋,天地在來世之光下歸爲混沌,那麼應該沒有人知道啊?不是所有的生靈,在來世之光誕生時,就已經歸爲混沌了嗎?既然都歸爲混沌,又豈會有人知道?”
“雖然你所說有幾分道理,但是有些可怕的禁忌之物,它並不出世,卻在冥冥之中就存於世人的意識裡。”
青甲看着四周崩潰的夢境之地道。
“這麼說,不僅我們完了,整個天地都完了?”相柳愕然道,看了看四周便有些疑惑起來,“對了,眼前看起來像是夢境之地啊,我們怎麼跑到夢境之地來了?”
它一次次被洗去記憶,已經忘記來到了夢境之地了。
“不知道。”
青甲搖搖頭,似乎亦忘記了,道:“滅世之光現世,天地重歸混沌,一切不可擋,一切皆滅。”
但它剛說完,就有些愣住了。
此刻它的目光,正好落在封青巖身上,看到府君原本虛化的軀體,竟然漸漸恢復過來了。
府君四周的夢境之地,漸漸停止了崩潰。
似乎不僅僅是停止崩潰,還在慢慢恢復過來?它懷疑是自已看錯了,就揉了一下眼睛,但依舊看到府君四周的夢境之地,在慢慢恢復過來。
“這……”
青甲怔住了,眼裡浮現出震驚之色。
“咦,似乎府君四周的地方,停止崩潰了?”相柳亦看到了,就連忙問:“青甲,府君四周的地方,是不是停止崩潰了?啊啊啊,我好像看到,不僅是停止崩潰,好像還恢復過來了。”
“好像真恢復過來了。”
青甲腦袋僵硬點頭,似乎還沒有從震驚中回神過來。
此刻在它們前方的封青巖,顯得沉靜無比,沉靜得猶如萬里巍峨山嶽般,令天地都無法撼動般。
他靜靜站在那裡,但是卻鎮住了,猶如波濤洶涌的大海。
夢境之地在劇烈震盪,在崩潰,正猶如波濤洶涌的大海,但是此刻府君卻化爲萬里巍峨巍峨山嶽般,鎮住了波濤洶涌的大海,令大海漸漸地安靜下來。
這時以封青巖爲中心,漸漸向外擴散而去,鎮住了崩潰的夢境之地。凡是被鎮住的夢境之地,都漸漸停止了崩潰,慢慢恢復過來,猶如有什麼東西在修補裂縫……
雖然真實之光無比可怕,可以摧毀夢境內的一切。
但是夢境之地的裂縫,卻慢慢癒合了,真實之光自然無法照射進來。
“青甲,你不是說,滅世之光不可擋嗎?即使是至高存在,都無法抵擋滅世之光嗎?爲何府君現在卻擋住了?府君不僅僅抵擋住了,還修復了崩潰的天地,嘖嘖,這種徹地通天的威能,真是讓人難以想象。”
相柳疑惑問,但是卻在打青甲的臉。
青甲感覺臉頰有些痛。
但是。
這,不是好事嗎?
原本以來必死無疑,卻是柳暗花明又一村,讓它心裡同樣鬆了口氣。
或許畢生追隨府君,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有些古怪……”
這時青甲只能如此說了。
“嘖嘖,府君太厲害了,竟然能夠抵擋滅世之光。”相柳驚歎不已道,看到四周的夢境之地,正以府君爲中心朝四周修復而去。
速度快到驚人。
原本崩潰的夢境之地,不過眨眼間就修復了數千上萬裡。
“不過,這真是滅世之光?”相柳有些懷疑起來,畢竟府君抵擋滅世之光太過容易了,“青甲,會不會是你認錯了?倘若真是你所說的滅世之光,按理來說,府君應該無法抵擋纔對……”
“不知道,我沒有見過滅世之光。”
青甲沉吟片刻搖頭。
“倘若你見過?你還在?恐怕早已經化爲飛灰了吧?不對,是重歸爲混沌,什麼都不是。”
相柳瞥了一眼青甲,認爲剛纔是青甲在嚇它,所以心裡十分不爽。
青甲沒有理會相柳,皺着眉頭眺望遠方。
如此恐怖的威勢,不是滅世之光,還能是什麼?青甲還是認爲,剛剛從裂縫中照射進來的光芒,便是傳說中最可怕的光芒。
但滅世之光只是一個傳說。
誰都沒有見過。
或者說,凡是見過滅世之光的生靈,都已經徹底死去了。
如同相柳所說那般,重歸爲混沌,什麼都不是。
片刻後。
它的目光再次落在封青巖身上。
只隱約感受到府君身上,散發着如水般的沉靜氣息,似乎正是這詭異而恐怖的沉靜氣息,鎮住了崩潰的禁地之地。
似乎只要府君靜靜站在那裡,天下便皆不動。
其實現在便是如此。
現在封青巖靜靜站在那裡,原本劇烈震盪的夢境之地,便漸漸平靜下來。
漸漸地。
青甲感受到天地開始寂靜。
不久後,天地便寂靜得可怕,似乎一切皆死去,化爲死地般。
正是這可怕的寂靜,不僅迅速鎮住了震盪的夢境之地,還讓千瘡百孔的夢境之地癒合了。
這到底是什麼力量?
青甲心中駭然。
最主要的是,這可怕的沉靜,抵擋住了滅世之光。
漸漸地,它看到相柳的動作,變得有些古怪起來,似乎變成了慢動作般。還有,相柳說話時,一字一字地說,每說一字,都拖長了音調,每字之間,都停頓了一下。
它皺了皺眉頭,依舊不理會相柳,目光還是落在府君身上。
這時府君原本虛化的軀體,基本恢復過來了。
它心中驚喜不已。
府君果然抵擋住了滅世之光。
這是何等驚天動地的壯舉?這,可是滅世之光啊,可使天地重歸混沌……
府君果然是值得追隨的強者。
不過,它看到身旁的相柳,變得越來越古怪了,不僅動作一卡一卡的,就連說話都如此。
片刻後,它就意識不對,不是相柳的動作變得古怪,而是天地變得古怪了。
或者說,天地漸漸變慢了。
而天地變慢了,它的思維卻沒有變慢,所以纔會看到古怪的相柳的。但在不久後,它的思維與天地同步了,同樣變慢了。
不過,它並沒有意識到,只認爲天地恢復了正常。
這時的天地的確變慢了,或者說漸漸停止了。
正是因爲天地漸漸停止了,夢境之地才能夠停止崩潰,才能夠慢慢恢復過來。
這一切皆因爲封青巖。
他知道今世依舊是一個夢,一個真正的輪迴之夢。
但是,輪迴之夢卻不能破碎,不能崩潰,要不然所有的一切都前功盡棄了。
今世,方是真正的輪迴之夢。
而所謂的“前世”,則是輪迴之夢中的夢,可以破碎,可以崩潰。
即使破碎了,崩潰了,他依舊可以重新開始,重新來過。但是,今世的輪迴之夢破碎了,崩潰了,他只能回到真實世界……
但是,他卻沒有演化出輪迴,沒有真正壓制不祥。
當他回到真實世界時,不祥再次會瘋狂吞噬他,讓他神志癲狂,成爲詭異的怪物。
所以。
不管怎麼說,輪迴之夢都不能崩潰。
此刻,他想到了平定天下的人王,點亮文明之火的諸子,他們來到自已的輪迴夢裡,是爲了什麼了?
他似乎知道了。
這,有可能是爲了壓制他身上的不祥,讓他清醒過來。
或者說。
是讓他從不祥中清醒過來。
但,更重要的是,助他演化輪迴……
輪迴之夢,是夢,但是,也不是夢,夢裡所有的生靈,皆是真實的存在。也就是說,不論是他的老師,還是他的好友,或者是同窗,乃至是敵人,他們都是真實的生靈。
他們出現在他的輪迴之夢裡,一切是爲了助他演化輪迴。
所以說。
輪迴之夢不僅僅只是一個夢了。
在他的輪迴之夢裡,或許天地真的是一個夢,但是輪迴之夢裡的世界,一切都已經爲真實的存在……
此刻封青巖微微仰着頭。
這,可是億萬生靈助他演化輪迴啊。
難道他們不知道,輪迴之夢有可能無法演化成功嗎?而輪迴之夢無法演化成功,結果只有一個。
一切皆會灰飛煙滅。
即是說,億萬生靈會隨着他灰飛煙滅……
他何德何能?
爲何值得億萬生靈生死相隨?
乃至是赴湯蹈火,即使是粉身碎骨,亦萬死不辭?!
這時,即使他再如此沉靜,眼睛亦溼潤起來,輕輕喃道:“無窮的遠方,無數的人們,都與我有關……”
他冰冷的帝心,再次溫熱起來。
而他終於明白了,爲何自已會說出如此的一句話,爲何天皇聽到了會淚流滿面。即使他沉睡了,即使他在輪迴之夢裡,亦在想着遠方的九州……
他在演化輪迴,天皇則化身天意,皆爲守護九州。
此刻他閉上眼睛,意識瞬間穿越了無數時空般,落在天皇的身上……
在他沉睡中。
或者說,在他演化輪迴時。
他隱約看到天皇的足跡,踏遍了九州的每處,卻沒有人知道他來看過;看到天皇的長劍,斬殺了無數外敵,卻沒有人知道他存在過;看到天皇爲九州嘔心瀝血,佈局萬古,卻沒有人知道他真的存在過……
“世人不知,但是我知,我知你來過,存在過……”
封青巖輕輕喃道。
在朦朧中,他隱隱約約看到天空崩裂,大地破碎,萬物泣血,英傑怒吼,有無數人死去……
他的目光猶如回到了太古末年。
他還看到了,天皇以黑陶花盆爲原型,建造出一座座陰陽輪迴再生城,並埋下無數神魔屍體……
他還看到了。
在他無法從輪迴之夢的夢中醒來時,天皇似乎在對他說:“湛湛江水兮,上有楓。目極千里兮,傷春心。魂去歸來兮,哀我九州……”
在他從青銅棺裡醒時來,便是有一個古老而悲哀的吟唱,在無盡的黑暗裡響起。
正是因爲這個古老而悲哀的吟唱,他纔會從青銅棺裡醒來。
而這個古老而悲哀的吟唱,便是天皇的吟唱……
是天皇喚醒了他。
倘若沒有天皇喚醒他,他有可能一直沉淪於輪迴之夢的夢裡,永遠無法清醒過來。
最後有可能,徹底死於夢中之夢。
此刻封青巖的眼裡,再次流下了兩滴淚水,神情有着深深的哀傷,似乎知道了自已是誰。
“……奉命修行,以創輪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