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叫得以入內?這谷口氣牆,難道不是你給去除的麼?那破鳥就是人界朱雀?什麼有緣無緣?看你一身裝扮,顯然是道教倖存之人,什麼隱世避居,這明擺的是逃難躲災麼!”魑魅連聲質問之後,接着是一陣唏嘲。那老者卻是從所踏浮雲之上慢慢縱身一躍,緩緩下落。氣定神閒,遊刃有餘。看他一身紫紅袍子,銀簪束髮,長鬚長眉皆是泛白發亮。從他那一臉的褶皺紋路,已然看不出他年歲幾何,只能猜出這人是歷盡滄桑,大有所成。雙目精光四射,且一身修爲,散發出一陣無形的氣勁,讓魑魅與相命二人在他靠近之時,漸漸感覺到莫名的威壓。
“閣下倒是看的通透,隱世不過是苟且偷生的清高託詞,看來閣下比我這專攻修業之人,還要入木三分啊!”老者落地之後,緩緩走向二人,笑呵呵的說道。
“不敢賣弄,我只是個急性子,說些實話罷了。沽名釣譽的事,我這活着的時候沒幹過,死了這麼久,就更學不會了!”魑魅有板有眼的答話,倒是讓相命頗爲意外。莽撞行徑,恐怕在這個冥府獄卒頭領的身上,只是用來敷衍外人的。
“你我這等歲數,着實無需客套。那谷口氣牆,的確是我爲防有人擾我清淨所佈下。不過你們入谷,卻不是我將氣牆散去了,不信你看!”老者說罷,擡手朝着地面一掃,數個細小石子騰空而起,朝着谷口處飛奔而去。勁風將它們帶着滑行了一段距離,在谷口位置,卻是被氣牆阻隔,直落地面。老者隨後緩緩說道:“這氣牆乃是逆流之境的格局所成,費了些心思,卻是無法自行解開的,我本打算一直在此遁世,不料你們還是來了!”
“敢問前輩尊姓大名,得見便是有緣。魑魅前輩言語有些偏激,晚輩在此賠罪了!”相命從這老者神色,談吐之中,皆感覺這人是個世外高人,故而做了些臨場應變。魑魅對於相命給自己臺階下,心裡是暗自感激。在這老者走到二人身旁後,他也開始後悔起初出言太沖。老者卻是一直笑臉相迎,緩緩的迴應道:“無需多禮,他所言非虛。我所說的緣,便是你二人的仙緣。貧道清風,在此避世也有一千餘年了。世外之事,早已不再過問。不過,避世之前,先師曾有交代,我需助一將成大道者渡劫離難,故而一直未敢忘卻這份重託。既然能入得這逆流之境,又能讓朱雀如此信服,我自然是無法隱匿此中了!”
魑魅還未等他說完,便在一旁發笑起來。但見他一邊笑着,一邊說道:“牛鼻子老道,當年在人界橫行無阻,信衆也是遍佈天下。不過千年光景,居然會淪落到避世隱居的境地。更可笑的是,大勢已去,還能大言不慚,面不改色者,怕也就屬你這一個了!”清風卻是不溫不火的,仍舊和顏悅色。相命對於魑魅這一下一個臉色的做法,都有些難以接受,可
清風與他素不相識,居然能平靜對待。若不是大度之人,便是城府極深。
“閣下乃是冥府高手,對於這天命機遇之說,老道也說不出個完全。普天之下,乃至三界之中,自神主託身轉世後,便不再有能窺探天道之人。閣下嘲笑,便是老道言語之失,老道感激不盡!”清風這番言語,讓魑魅和相命大吃一驚。相命慌忙迴應道:“前輩誤會了,他不過是孤傲慣了,這才無所顧忌!”
“冥府魑魅,一向孤傲,老夫早就知道了。只是不想千年歷練,仍舊盛氣不減。老道修的一身退路,他卻是修的一片進途。老道讚許,乃是真心實意!”清風笑着緩緩說道。
“你知道我是誰?”魑魅大驚道。對這清風上下打量,想在腦子裡找出點熟悉的記憶。清風則是不緊不慢的迴應道:“當年道教興盛,我玄、幻二宗,皆與地界之人互相往來。莫非魑魅道友忘了我道教根本?”
“哦?對了,道教子弟,修身爲次,除惡爲大。不錯,混沌之地未曾分割,三界相連相通之時,我的確與不少道教子弟攜手追捕過兇鬼惡靈。你不說,我還真忘了,那可是多少年的事情了!”魑魅似乎想起了什麼,突發感嘆。
“老道不才,便是第三任玄宗玄尊。沒落之際,執掌玄宗法印,實在是有愧三清老祖,有愧於後輩子弟啊!”清風也是突發感慨。
“清風,清風........對了,你是我在混沌碎裂之前,所遇到過的小道童吧?我記得最後一次與玄尊子弟合作,便是被捲入了混沌亂戰之中。本來地界之人不該攙和,當時我和兩位骨令也是被逼參戰。我們被暗部妖獸追襲之時,是被道教子弟所救。對了,我記得你了,你當年可是個小童而已,這........”魑魅猛然記起了什麼,大呼道。清風則是笑着迴應道:“想不到魑魅前輩還記得老道。歲月磨人,千錘百煉之後,我也落得這蒼老之軀。大限之日,怕是也不遠了。前幾日還在焚香禱告,向恩師先祖贖罪,不想今日便遇到二位,得以完成重託,也算是入地昇天,都少些遺憾了!”
“道教一向分爲兩宗,玄宗主修人道,幻宗主修天道。看似不同,卻是歸根一處。真不知道教爲何在鼎盛之時,會突然衰敗。猶如曇花一現,彈指之間,便沒落了。想來道教斬妖除魔造福人界衆生,也是功不可沒。不知昇仙入神之輩,是如何告誡你們這幫後輩的!”魑魅在旁感嘆道。言語之中,似乎他忘卻的很多東西都一點點的被找回來了。
“外邦而來的佛陀一脈,不過三年兩載,便替代了我道教在這人界的聲望。我等修道,本是爲了造福蒼生,降妖除魔,加之先祖教誨,不爭,便無鬥,才得安寧,太平天下。故而在佛陀一脈大舉弘揚佛道之時,我等只得一點點的退讓,故而才落
得如此境地!”清風言語之中,突然夾雜了些許埋怨,似乎對這佛、道兩教更替之事,心中耿耿於懷。
“既然同爲造福天下,何不攜手共進?怎會弄的現在這人界,佛陀遍地都是,道士卻成了遊方郎中?”魑魅一路過來,無處不見佛陀子弟蹤影,卻是沒有看到過半個道士的影子。清風則是沉嘆了一聲,臉色也開始變得凝重起來,緩緩說道:“三清老祖鬥法敗北,我道教子弟,唯有謹言慎行,人人自危,故而只得隱匿於人海之中,修身養性,不問世事!”
“鬥法?何來鬥法?”魑魅突然問道。“佛教突然盛行人界,便被道教先祖所察覺。先祖本來爲了聯手衛道而去與佛祖商談。不想,卻遭到佛祖奚落。說什麼道法虛妄,乃是頹廢之舉,而無半點讓人奮發之情。人界之所以止步不前,皆是我道教爲禍。先祖與他論道,足足論了三天,卻是各執己見,未能得果。故而二人商議,以修爲比鬥勝負,來論勘破天道之深淺。誰料這佛祖看似年輕氣盛,這一身修爲卻早已位列神級,三清老祖不過大羅金仙之體,於這神體卻還有一步之遙。故而敗北,靜養仙界,也從此一蹶不振。自那一戰,仙界蓬萊便獨自做大,成了仙門之地最強悍的勢力,這連帶的影響,自然就牽扯到人界兩教子弟的糾紛之中,這詳情,恐怕我不說,魑魅前輩也是很清楚的!”清風沉嘆之餘,眼中突然閃現出些許憂思。
相命正欲發問,魑魅卻是從旁攔阻道:“知道你小子不懂,這凡胎肉體,都如你這般,急功近利,且難以摒除雜念。老祖宗都無法捨棄這爭鬥慾念,這凡人就更會被其左右。想必人界之中,兩教子弟多有隔閡,且芥蒂增生。看來人界也是經歷了動亂之後,才得以安定!”清風在旁點了點頭,緩緩迴應道:“前輩所言非虛,道教與佛教私鬥將近幾百年,最終我道教精英死傷殆盡,道教也從那時起沒落於人界之中。餘下的師兄弟,或是後輩們,也都只能遁形於市集之內了!”
“你所說的令師託付,不知是什麼,此時告知,也好讓我二人心裡明白。我們是趁着鬼節七日,才得以偷得浮生,若是事關重大,我定然要向閻羅請命,才能再做定奪!”魑魅從旁問道。清風則是突然望向相命,面色也恢復了平和之色,緩緩說道:“神主託身到此,便是他大難臨頭之日。先師是如此交代的,至於箇中緣由,還需我觀察他幾日,才能知曉原因。否則,憑空妄測,也不是我這等未成大器之人能做到的!”
“前輩的意思,是要與我們同行?”相命突然問道。清風點了點頭,迴應道:“不單是我,它估計也是不會留在這無風谷地了。”但見他指了指肩膀,不知何時,朱雀小小的身影,已經立在了上面,盯着魑魅和相命二人,眼珠子轉個不停,還時不時的啼叫幾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