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凌蕭只覺得耳中一陣嗡然長鳴,然後身子一輕,就如同驟然從那濃郁的靈氣之中,完全脫離了出來一般。
但是,在他的感覺裡,自己也絕非到了靈氣稀少的地方!
感覺中靈氣減少,但又絕非是缺少靈氣……
這種矛盾而古怪的感覺,讓凌蕭自己也頗有些摸不着頭腦。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
然後他試圖睜眼——
當心裡轉動這個念頭的時候,凌蕭很清楚,自己並沒有做出“睜眼”的動作。但是,眼前的景物,卻都映入了眼中。
或者說,映入眼中也不大對——他根本就未睜眼。只是感覺中,他就彷彿真的“看”到了一樣。
亭臺樓閣,雕樑畫棟,假山流水,鳥語花香……竟是人間仙境般的景色。
凌蕭信步走在其中——他也只是動了“走”的念頭,然後就真的“走”在了其中。穿過迴廊,走過浮橋,眼看着四周變遷的景緻,耳聽着靈鳥的淺吟低唱,竟是讓人不知不覺就放鬆了心神。
好在凌蕭心志堅毅,而且身處在這裡靈智未泯,所以這般輕鬆的心態剛剛掠過心頭,他反而登時警覺過來,回想起自己原本可還處在極危險的境地!
自己本來應該是在煉化那塊玉石的,但怎麼會忽然出現在了這裡?
若是能夠有個人問問就好了……
這個念頭轉過心底的時候,凌蕭就忽然心中一動,然後就見到前方,花柳掩映之間,似乎多了一道婀娜的身影。
那是誰?
雖然她出現的詭異。但這地方本就古怪,倒也不多這麼一點兒詭異了。不過,凌蕭卻還是忍不住有些好奇,只覺得那身影,似乎有些熟悉。
他連續穿過幾道走廊。跨過幾道浮橋,終於是走到了那人身前。
“姑娘——”
凌蕭喚上一聲,就向着她靠近過去。
但那女子聽到他的聲音,似乎被驚了一下,然後纔有些怯怯地擡起頭,向着凌蕭望過來。但也只望了一眼。就又羞澀地低下頭去。
這個過程只是短短的剎那,但就是這麼一剎那,卻讓凌蕭如遭雷擊,呆呆地望着那女子的身影,口中忍不住喃喃:
“鳳儀?你怎麼會在這裡?”
“凌蕭。”
那女子也終於再次擡起頭來,不過這次臉上卻少了些羞澀。多了幾分歡喜,眼望着凌蕭淺淺地笑着。
那般神情動作,正是凌蕭最熟悉的、還是他在孩童時候,就曾經每日都見到的,鳳儀那羞澀而善良的笑容。
後來步入修仙界,凌蕭開始修煉,所以與鳳儀反而漸漸疏遠起來。等到後來他被迫離開齊雲宗後。更是經常數十年不曾與鳳儀多見一面。即便是後來見到,經常卻也只是匆匆招呼幾句,便各自分開……卻是沒能想到,竟在這裡見到了鳳儀。
等等——
這個念頭剛剛轉過,凌蕭便立刻警覺過來。鳳儀怎麼可能在這裡?她不過是剛剛結丹而已,根本沒有能力進入這裡的!那麼說起來,自己看到的應該只是幻境?
“我要識破這處幻境!”
心裡頓時掠過這個念頭,然後凌蕭就只覺得,有無數道如同絲線一般的神識念束,從他的識海之中綻出。向着四周蔓延過去。
而後隨着他的細密的神識搜尋過去,四周原本逼真無比的幻境,登時開始龜裂起來,無數裂紋迅速蔓延。
然後只是短短片刻功夫,整個空間就已經完全分崩離析。
凌蕭再看的時候。他已經是身處於之前的那個狹小空間之中。無數濃郁的靈氣從四周不住灌注進來,已經向上堆疊足有接近一人高!
自己已經勘破幻境了?
凌蕭不由鬆口氣,但緊跟着卻又察覺了不對——符青衣、魏碑、豬老祖……他們六人呢?
而這個念頭剛剛掠過心頭,再擡頭的時候,就已經見到正有六人分據在四周,正在各施手段,拼命抵禦着不斷入侵的靈氣。
“凌蕭,我們已經堅持不住了,趕快加緊煉化那玉石!”
“凌蕭,你的法子,究竟是否能夠成功?”
“凌蕭,我們可全靠你了……”
……
每個人都在向他說着話,神情動作,語氣措辭,盡數沒有絲毫的破綻可尋。
但凌蕭,卻只覺得渾身一陣毛骨悚然!
他豁地一扭頭,目光瞥向了之前“鳳儀”所在的地方。然後就見同樣的方位,但這次卻是在無窮無盡的靈氣之海中,正是鳳儀那嬌嬌怯怯的身影,臉上還帶着幾分羞澀和怯懦,但卻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
太像了,幾乎沒有絲毫的破綻。若非凌蕭深知,以鳳儀的修爲絕對沒有可能在這裡。那麼恐怕也會被她瞞過了。
好恐怖的幻境。
如此想來,凌蕭之前自以爲的,神識勘破幻境,完全就也只是又一處“幻境”而已。是這詭異的地方,讓自己目睹了一番“神識勘破幻境”的幻境。
這麼說起來有些累贅和難以理解,但大概自己的處境,就是任何動作、任何想法,都是在幻境之中做出來的而已吧。
不知道她是否能說話……凌蕭心底冒出這個念頭。
“凌蕭——”
對面的“鳳儀”,就在那濃郁的靈氣之中,向着凌蕭柔柔地喊了一聲。
凌蕭這纔想起來,之前她出現的時候,就曾經這麼喊過。只是,不知道是自己幻覺聽到的聲音、還是對面的她真的有自己的意識?
“我也說不清楚,自己現在是怎樣的狀態……”對面的鳳儀卻是忽然開口,“但大概來說,我,應該就是我在你腦海裡的,關於我的形象的具現。所以說起來,我應該不算是真的,但是,卻也不是假的。”
“我並不是真的我,只是你想象中的我。但我也不是假的我,因爲我就是最爲接近你認識的、瞭解的那個我的我……”
簡直如同繞口令一般的話語,從她柔柔的嗓音裡面出來,如凌蕭所願的,在向他解釋着自己的存在。
也虧得凌蕭有着元嬰期的境界,所以還是從她這複雜的話語裡面,有些明白了過來——
簡單來說,她就是自己想象中的鳳儀。
因此,既是真的,又是假的。
當然,關於這個也沒有深究的必要,凌蕭更關心的問題是,這裡是什麼地方?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而當他想到這個念頭的時候,對面的“鳳儀”已經再次開口了,“這兩個問題都很難能解釋。總之,就是因爲你手中的那樣東西,讓你提前接觸到了,以你的層次本來不應該接觸到的東西。不過接觸到了也沒什麼,總之是你的運氣和機緣罷了。”
凌蕭手中拿着的,正是那塊玉石。
不過他的這番解釋,配合着鳳儀那嬌怯的神情模樣,簡直令人只覺得說不出的怪異和不協調。
所以凌蕭無奈道:“你能否換個模樣來跟我說話?”
“呵呵——”
“其實這都是你自己想出來的!”
隨着那人的話語聲,凌蕭再去看,對面那人已經變作了一個仙風道骨的模樣,舉止之間,似乎周身有着萬千氣象生滅變化。
他低頭向着自己身上看了看,臉上露出很有趣的表情,“這就是你想象中的,‘仙人’的模樣嗎?倒是有趣。”
他彷彿也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形象一般,頗爲新奇有趣地上下打量着。
凌蕭暗咳一聲,畢竟被對面這人看到自己想象中的“他”,難免還是讓凌蕭也有種很古怪的感覺。
“不知前輩,該如何稱呼?”凌蕭試探着問。
那人終於停下了打量自己的動作,重新望向了凌蕭,卻是搖了搖頭,“雖然以你的境界,大概很難能理解我這樣的存在。不過,我確實已經是告訴過你了的。”
“好吧,再提醒你一遍也就是了——我既是真的,又是假的。就只是你想象中的我的存在而已!”
凌蕭一怔,自己想象中的,他的存在?也就是說,自己想到他,他纔會存在?
自己之前想到鳳儀,所以見到了“鳳儀”;剛剛自己想到他可能是仙人,所以此時見到了“仙人”?
“不錯!”
“沒想到你這小子,悟性倒是不錯!”他彷彿能感知到凌蕭的想法一般,立刻含笑點頭,贊同了凌蕭的念頭。
凌蕭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那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
這個問題,他已經不是第一次問了。但這次問出口的時候,他的心底同樣浮出了一個答案——
以自己的層次,原本不應該能遇到的,只是因爲那塊玉石,才讓自己有了如此機緣。
如此推想起來,這裡莫非是——仙域?
相傳修士突破到化神境界之後,便會開始汲汲以求,想要突破到的地方?相傳比他們現在所處的空間,要高出一個層次的地方?
自己,竟然因爲煉化那塊玉石,竟是來到了這等的地方?
凌蕭也忍不住怦然心動了!
但對面那人,感知到凌蕭的想法,卻是忍不住連連搖頭,“不不不,這裡當然不是仙域。事實上,以你現在的境界,根本接觸不到那裡。這裡說起來,最多隻能算作——”他似乎很苦惱該如何形容,半晌之後才道,“最多隻能算作,仙域的一個投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