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逸羣看看身後。
白楓白沙不爲所動,符玉澤滿臉義憤,方清竹微微卑怯,阿牛如往素無二,照樣一臉癡呆。至於狐狸嘛……錢逸羣沒低頭看桌下,故而以爲它又逃到哪裡躲了起來。
倒是李一清李一泉兄妹,仍舊站在原地,並未離去。
錢逸羣想想當日與嘎巴達瓦對戰,李一清也是奮不顧身衝上臺子……雖然瞬間就被楊愛幾個踩倒在地,不過這人倒還有些熱腸熱血。
——好吧,若是過了一樂這關,日後我對你也不那般刻薄了。
錢逸羣心中暗道一聲,打起精神面對一樂和尚,說道:“說來說去,你不過是受了那慧光賊僧的挑唆來找我麻煩。我一個道人怕什麼?多說無益,放馬過來吧!”
慧光見錢逸羣點名罵他,正要出言反擊,突然想道:我還是得做出一副服軟懦弱的模樣,否則這位在世金剛未必就肯出手。
一樂果然眉頭緊蹙,道:“既然你執迷不悟,別怪小僧用強了。”
錢逸羣見他雙手合什,知道這是引動天龍電蛇的動作,當即放出節隱劍,佈下八門混天陣。
一樂見錢逸羣佈下防禦陣法,要與自己硬拼,不由鼻尖端白,加大咒力。
外間天雷受到感召,喀喇作響,尋常壯漢大腿粗細的電流,如同一條巨蟒,從外涌了進來,越過衆人頭頂,凌空朝錢逸羣劈落下去。
錢逸羣早有準備雙手上頂。口中呵氣。電龍撞向陣法屏障的剎那,只見他身子一沉。就像是被重錘砸下去了一般。他知道這股巨力不是自己能夠承受的,連忙轉動陣圖,將這電龍轉推出去。
一樂手中多出一柄三環錫杖,嘩啦啦一搖,縱身躍起便要當頭砸向錢逸羣。他人在半空,卻見到錢逸羣將電龍引向了徐英國那邊,心中暗叫不好:這道人好生殘忍,那些江湖人哪裡能抗得住這般咒力!
錢逸羣雖然轉走大部分咒力。自己也免不得五臟振盪,暗道:這和尚法力果然了得,不該跟他硬撞。
一樂浮空懸停,張開雙臂,身上大紅袈裟鼓風而長,竟然直追那到電龍,保護底下驚惶失措的江湖遊俠。
這些江湖客之前只見錢逸羣半天都沒消滅的符兵被這和尚一擊碾碎。以爲這和尚法力超出魚道人太多。誰知那般驚天動地的法術,竟然殄滅不了這道人,反倒被那道人禍水外延,真真殃及池魚。
正當哀嚎迭起之時,忽地紅光遮空,原來卻是一樂出手救了他們。哪怕是之前起鬨過的人。此刻也不禁淚盈雙眶,大聲讚頌起一樂法師功德無量來。
錢逸羣卻沒不理會那麼許多。他深知一旦交手,斷然沒有“你好我好大家好”的道理,非得雙方竭盡全力,分個勝負不可。思念之間。腳下鬼步暴起,高喝一聲:“輕身符!”斜上半空。
符玉澤年輕敏捷。隨手掏出一張符已經打了出去,正中錢逸羣后背。
錢逸羣節隱劍幻現十支,正排成一列刺向一樂,突然後背一麻,登時周身痙攣,硬生生被一股巨力扯落地上,連眼睛都睜不開。
符玉澤在飛出符紙的剎那便發現不對,輕身符可不會自燃。
這是一道雷蛇符。
有小天雷之稱的正一雷蛇符!
好在這符還有個特性,借物移轉。雖然轟在錢逸羣身上,卻仍有大半符力撲向一樂。
一樂見錢逸羣突然被自己人用符打下去,心中正是疑惑,轉眼間電蛇狂舞已經飛到面前。他連忙甩出另一隻袖子,登時靈光涌現,爆出梵文,將這電蛇接了下來。人卻不得不落在地上,朝後踉蹌退了兩步。
錢逸羣搖動清心鍾,坎鈴作響,自愈自身,滿臉焦枯地佔了起來。
——大敵當前,先不跟你計較!
錢逸羣暗磨臼齒,伸手抹去嘴角被電出來的口水,朗聲對一樂道:“知道你不濟,這是讓你一招!”
一樂面無表情,手中錫杖往地上重重一頓,單掌豎在胸口:“諸行無常,諸法無我,但爲大圓智境,脫離六道輪轉,滅卻三~途~苦!”
這正是的《三途苦》的咒法!
錢逸羣瞬息之間只想起狐狸說過:“……會《三途苦》的和尚沒一個正常的。”
隨着一樂唸誦咒文,一道似有若無的黑氣越發明顯起來,漸漸在空中打旋,凝成一團。這可是貨真價實的三途苦大法,是將人拋入地獄和阿修羅界的大門,絕非虛陣之中的鬥心遊戲。
錢逸羣當然不甘坐以待斃,腳下鬼步飛出,一手捏訣,一手虛張,暴喝一聲:“雷來!”
一樂只得再次揮起衣袖,擋下這一擊。
錢逸羣要的就是和尚衣袖遮面!他正好從鬼步虛空中現身,近了一樂身邊的三尺。
若是換柄長劍,此時已經可以刺出劍花了。
節隱劍雖然短了,卻又有短小的好處,那便是更爲靈便。配合靈猿騰挪身法,使出猿公劍法,便真如一頭成了精的老猿。一時間處處是劍影,殺得一樂身形晃動,只得放開手印,揮動錫杖與之對抗。
一樂也是少有的法、體雙修之人。他幼年出家,先是打柴挑水當個苦工沙彌,等到長成纔有資格持鐵棒護院,做了個護法僧。在二十八歲頭上,眼看步入而立之年,靈蘊方纔覺醒,得以傳授秘法。
誰知他卻是大器晚成,進展遠勝於其他法力僧。幾番除妖伏魔之後,名聲漸響。終於成就了“在世金剛”的威名。
常人只道“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卻不知高手肉搏,尺有所短寸有所長,不能以兵器長短論,只能看各自的打法。
一樂和尚秉持殄滅之道,大開大闔,自然希望拉開身距。錢逸羣卻長在靈活多變,怎能讓他輕易逃脫?
眼看着三途苦召喚出的黑門漸漸消散,一樂和尚突然左手呈爪,口中暴喝“吒”字,朝錢逸羣虛抓過來。
錢逸羣一個鬼步斜刺,突然之間彷彿受到了無窮吸力,硬生生被扯出虛空,眼前晃動,原來自己的身子竟然凌空被一樂抓了過去。
這正是佛門秘法龍爪功中的“捉影式”。
凡是中招者,無人能逃,都將被抓到施法者貼身。
一樂待錢逸羣腳未着地,又是暴喝一聲:“咄!”連帶着錢逸羣,直衝屋頂。
衆人見一樂抓住了魚道人,紛紛喝彩。
符玉澤想幫忙,卻又怕再誤傷錢逸羣,急得抓耳撓腮。他見阿牛呆立一旁,只是看着,急道:“你不去幫你師弟麼!”
“我這會兒上去只是添亂。”阿牛甕聲甕氣道。他雖然智力不高,卻也分得出別人對他是否友善,早就覺得這像女孩似的小道童很不順眼。
“厚道長心定神聚,未露敗象。”白楓沉聲說道。他雙手交叉胸前,抱着寶劍,掃視場中人等,又道:“反倒是要留心他們這些。”
符玉澤這才定下心神,握着茅君筆的手心已經全是汗水。
譁!
衆人突起喧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空中那兩人身上。
錢逸羣身體反弓,四肢後撤,像是被扯住了衣領,根本無從抵禦一樂的龐大力量。
一樂身上冒出團團金色火焰,真如滅罪金剛。
只聽一樂高聲喝了個“哋”字,兩人又以極快地身形朝下墜落。
一樂左腿繃直,腳尖朝下,右膝微彎,背在左腿內側,整個人就如錐子一般,刺破空氣,以極高的速度墜落下來。
佛門密法.千斤墜!
錢逸羣被一樂的龍爪顛倒過來,腦袋朝下,若是這擊被他墜實,斷然沒有生還之理。
“雷來!”錢逸羣人在空中,無從借力,手指卻是可以掐出指訣。電球尚未凝成,已經被他一掌拍向身邊的一樂和尚。
一樂和尚口中“嗡”地一喝,頓時一道紅光環生,硬生生將這擊電掌化解無形。
錢逸羣感覺拍到了一團棉花,知道這也是佛門之中的護體秘術。想想金剛珠本就是佛門的法寶,一樂會這等秘術也不足爲奇。
“金鐘罩!”衆人看到錢逸羣偷襲失敗,高聲喊出這武學名稱,好像真個認識一般,格外地異口同聲。
“傻子!這是佛宗無相訣!”狐狸尖聲怪叫一聲,心跳非常,實在爲錢逸羣擔心。
錢逸羣卻沒有那麼狐狸那樣絕望。佛門的東西從來都是用一次少一次,事後還得畫經歷去補。
譬如金剛珠。
“雷來!”錢逸羣又是一掌打了上去。
這回一樂果然沒能再用那無相訣,必定受到了限制。只是此時與地面只不過相差分毫。他硬生生接了這一掌,面如忿怒明王,呲牙怒目,重重將錢逸羣轟入地板。
“金光速現!”
錢逸羣感覺到身上巨力襲來,瞬間召出金剛珠,就地一滾,鬼步發動,消失不見。幾個動作一氣呵成,看得江湖衆人癡癡呆呆,良久才反應過來:這厚道人若是贏了,我們可就慘了!
一樂壓下身中五臟六腑的顫動,心中駭然:這道人竟然能從我這佛法之中掙脫!看來今日必不能善罷了!
千斤墜之所以是秘法,也是因爲一旦運用此招,身邊無論何人,皆爲法力束縛,掙脫不能。像錢逸羣這等能夠攻出兩招的已經是鳳毛麟角,更何況脫離此等約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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