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逸羣等人借了王家的一間花廳,坐等狐狸帶老鹿回來。當然,以這位道長說得比唱得還好聽的性子,嘴上當然是說要等符玉澤與那兩個女學生回來。
王家人對此真是淚水滿眶感恩不盡。
說是感恩,絕沒有半丁點反諷的意思。
因爲剛纔錢逸羣這邊纔開殺戒,那邊綠林好漢與門客高手,便充分發揚主人翁精神,對王家別院之內所有看得上眼的東西都保護了一番。當然,這種保護落在王家家人頭上,就成了趁火打劫,而且造成的損失遠勝於厚道人單純殺人。
人死了還可以再僱,那些珍品沒了可就真的沒了。
如今厚道人坐在王家,就算要殺要剮也是聽他老人家的,外面誰敢亂動?誠如一羣山猴,猴王不動筷子,哪隻毛猴敢亂伸手?
錢逸羣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猴王,還想看外邊上演一出“衆土匪大掠王家院,厚道人小坐風雅軒”的戲碼。偏偏外面沒人亂來,這未免讓他覺得有些無趣。
“道長慈悲。”方清竹走到錢逸羣面前,脣上帶着齒痕,顯然在是否過來說話這個問題上頗爲糾結。
“道友慈悲。”錢逸羣起身回了個禮,方又落座。
“道長,”方清竹在錢逸羣下手坐了,“多念道長几番相救,我特來告辭。”
“哦哦。”錢逸羣應了一聲,心中叫好,客套問道:“道友要到哪裡去?”
“我也是幾番糾結,想來認識的人一隻手便數過來了。又不想與之前的師兄弟們有什麼瓜葛……多半會回揚州,找一泉道友。”方清竹面露悽苦道。
看來這次她對柳定定是徹底失望了。還是願意住在道觀裡單純安全。
錢逸羣點了點頭:“既然如此,貧道祝你一路順風。平安抵達。”
方清竹謝過錢逸羣,鼓起勇氣道:“道長,我聽說道長傳授衆人鴻雁傳書之術,不知能否賜教。”
“這個無妨。”錢逸羣有心要試探另一條文明走向,那麼許多生活性小法術使用的人越多,羣衆基礎自然也就越好。
哪怕一萬個人裡只有一個會鴻雁傳書之術的,那對整個華夏文明的走向就能產生無法估量的推動作用。
錢逸羣正好借這個機會,親自演示,畫符書咒。寫了短信給符玉澤和楊愛,直接放了出去。
方清竹雖然天然呆,不過學習能力還在水準之上,只看了一遍,便幾乎能全套流程走下來。又有錢逸羣在一旁耐心指點,三次之後,她的鴻雁也飛了起來,順利落在了花廳另一邊的柳定定手中。
柳定定自然看得羨慕非常,但是她靈蘊尚未覺醒。這法術即便再簡單,也不是她能掌握的。
“這法術易學難精,以我的靈蘊,恐怕不足以讓這小鴻雁飛得太遠。”方清竹遺憾道。
錢逸羣心中暗道:原來在普通人眼裡是這樣子滴!呵呵。哥靈蘊充沛精純毫無壓力。
“不過,若是在符上多加一些……”方清竹自言自語說着,順手取了一張新符紙。畫了起來。
符法易學難精,入門時只覺得像是填寫表格。只要筆跡清晰內容得當格式正確,就有神仙下凡幫忙。等到真正明白了符的內涵。方纔能說出“一點靈光便是符”這話來。然而這一點靈光卻不好分配,一旦陰陽失調,便會敗法,故而罕見有人發明新符。
就連符玉澤所學郭璞之《符說》,也不算什麼創新,只是另一個體系的符法罷了。
方清竹畫得無比認真,渾然沒有發現自己成了衆人目光的焦點。錢逸羣也是頗爲好奇,這天然妹剛剛纔學會法術,難道現在就已經能夠改良了麼?
一時間,花廳裡寂寥無聲,堪比書齋靜室。
方清竹廢棄了幾張符紙,又取了宣紙,在上面摹繪半晌。
“喂,在看什麼?”
狐狸回到王家,見一切已經變了樣,只是偷聽片刻,就知道錢逸羣已經鬧出了老大動靜,徑直帶着大角鹿前往花廳。有耳目聰明之人得知這鹿是厚妖道的坐騎,哪裡敢有什麼非分之想,紛紛讓路。
錢逸羣回頭見了狐狸,作勢噓聲,壓低聲音道:“在看方清竹改良鴻雁符。”
“嚇!人家高人所創的靈符,豈是說改良就能改良的?”狐狸不屑一顧道。
它這邊話音未落,只聽方清竹那邊傳來一聲清脆而興奮的叫聲:“飛!”
一隻紙鶴像是活了一般,從窗口撲棱着翅膀,飛速竄上青天。
狐狸木然良久,道:“好像飛得快了。”
“快了四倍……”錢逸羣也不免呆滯。
以他的心算之能,當然能夠看出,這隻紙鶴的速度達到了驚人地每小時八十公里!
這還沒有算順風的助力!
“這下好了,肯定能飛到揚州了。”方清竹取出繡帕,輕輕拭去額頭上的汗珠,臉瞬間紅了。
她實在不習慣所有人都看着她。
包括狐狸。
狐狸看得兩眼都直了,唆使錢逸羣速去學來。
錢逸羣也不客氣,上前詢問這改良之法的秘訣。
方清竹將其中絲絲點點,以及自己的思維方向,都告訴了錢逸羣,結果卻讓錢逸羣十分蛋疼。
“她這改良之法,純粹是靈蘊的精微控制,我做不到。”錢逸羣無奈道。
如果要比較兩人靈蘊的差距,假設錢逸羣體內奔騰的是一條長江,那麼方清竹體內只是一瓶醬油。然而要想將醬油精確地下到鍋裡,顯然比長江更有優勢。
這正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長,當年發明鴻雁傳書的那位高人,想必靈蘊也是充沛如江河。故而此符的效果很容易被人改進。
狐狸聽了,心頭閃過一道靈光。咬住錢逸羣的道袍下緣,拖到一旁耳語一番。錢逸羣聽得頗有道理。連連點頭,臉上還時不時浮現出耐人尋味的笑意。
“方道友呀,來來,咱們這邊說話。”錢逸羣十分可疑地堆起笑容,招呼方清竹跟他到花廳外的小花園裡,像是有什麼密謀。
柳定定很不放心,慫恿阿牛追上去聽聽,卻被阿牛攔住了。
方清竹忐忑不安地跟着錢逸羣出了花廳,在小院裡走了兩步。終於忍不住道:“道長有什麼吩咐麼?”
“唉,咱們都是道門同修,哪有什麼吩咐?”錢逸羣糾正方清竹道,見她放鬆了些,方纔道:“方師兄,你煉過丹麼?”
“丹?”方清竹搖了搖頭,“雖然以前師父常帶我一起煉丹,但一次成功的都沒有。偶爾能煉出一些靈藥,那已經可以賣個大價錢了。”
“你們用的是什麼丹經?”錢逸羣問道。
方清竹隨口報了幾本出來。都是元始天尊、靈寶天尊之類名頭極大的聖真所傳,但實際效果看來完全對不起那個招牌。
錢逸羣取出《金丹玉壺》,遞給方清竹,道:“你看看。”
方清竹雙手接過這丹經。只看了兩眼便被吸引住了,再難挪開目光一寸。錢逸羣知道這書的來歷非凡,當然不會破壞方清竹的緣法。靜定觀心,等在一旁。
直又過了大半個時辰。方清竹將這書的序言總說反覆看了三遍,方纔回過神來。將書遞還錢逸羣,口稱“失禮”。
“你覺得這丹經如何?”錢逸羣問道。
“該是真的。”方清竹還從未有過如此自信過。
她一直都被人視作百無一用,說得更粗糙些,那就是除了被個老頭子採陰補陽,便沒有其他用處。然而他們都忽視了一個道理,既然被視作修行採補的上佳鼎爐,豈是個只有姿色的平庸之人麼?
若是那樣,也就沒有絲毫珍貴難得可言了!
方清竹在細微靈蘊的控制上,足以讓狐狸側目。在煉丹製藥的經驗上,也絲毫不比老工匠差。更難得她是靈蘊覺醒之人,又能微控,又有耐心和恆心,這都是她超出常人之處。只是在這麼一個玄術整體被鄙視,後勤尤其被蔑視的環境下,她沒被人矚目罷了。
錢逸羣若是揮揮手將她放走,那還有什麼比這事更當得起“暴殄天物”這四個字的?
若是真的放她走,又與愚夫俗子有甚麼區別?
所以……
“別去投奔這個投奔那個了,日後你就是我師弟,我代師收徒收了你。”錢逸羣從未聽說過玄門正宗有“代師收徒”這種事,但是……道門規矩豈是爲他所設?
“不敢!不敢當!”方清竹連連擺手,突然臉上一紅,跪倒在地:“敢請道長收了我吧!”
錢逸羣心中一顫:呀,這個,我有以琳了呀。我跟岳母保證過不能三心二意的……
“請道長收下我這不成材的弟子吧!”方清竹見錢逸羣發愣,索性拜師禮先行了出來。
如此一來,錢逸羣若是不肯,難道跪地磕頭把這禮數還她麼?
“你也不是真的那麼呆麼!”錢逸羣心中頓時釋然,笑道,“這個,雖然我也不知道有什麼好教你的,不過玄術上面還算略有心得,當你師父起碼能保證不讓人欺負你。好吧,從今開始,你就是我的開山大弟子了!”
“師尊在上,請受徒兒一拜!”方清竹喜出望外,又行了弟子禮,心中好像有了極大的依靠。
從今而後,大概真不會有人再欺負我了!
心滿意足的方清竹只覺得春風微醺,讓人酣然。(未完待續。)
ps:哈哈哈!沒想到吧!沒想到錢逸羣的大弟子是方清竹那個天然呆吧!所以說,小湯的心思你們看不透呀!還不投點票票慶祝慶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