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章 竹青子意外登寶山,厚道人慷慨開門牆(二)
“師尊,咱們是哪一宗哪一派啊?”方清竹甜甜問道,所有隔閡都在一聲“師尊”之下冰雪消融。
“這個,”錢逸羣把金丹玉壺遞給方清竹,“這個到時候再說。當務之急,你先拿着這丹經好生鑽研,唔,還有一道【玄水丹】,資材齊備,可以讓你練手。”
“師尊,煉丹恐怕需要一間靜室,還要有丹爐銅鼎……”方清竹爲難道。
“有!”錢逸羣輕輕一拍腦袋,“靜室就在玉鉤洞天!你去了之後,自己住在七寶樓裡,讓李一清和他妹妹照顧保護。我再將煉丹所需的器皿畫給你,到時候找揚州工匠打造。”
錢逸羣說完之後,想了想,又道:“如今你是我大弟子,還得注意安全。當然,重中之重:不要對外張揚是我徒弟。”
“我知道,我的師尊都名聲不好。”方清竹愉快道。
錢逸羣嘴角一抽,心道:我怎麼把白眉老怪那茬給忘了?這小娘皮不會克師吧?呸呸,哥天賦言靈,想都不能這麼想啊!
“這個,你懂就行了。”錢逸羣乾咳兩聲道,“等到危機時刻,可以報我名號,權當拖延時間的法子吧。”
方清竹還要問些什麼,卻被錢逸羣伸手止住了。
錢逸羣剛當爲人師尊,還不習慣有個徒弟成天問些亂七八糟的問題,自己又不能像師父那樣翻來覆去五句話打發人,只好拿出師道尊嚴的殺手鐗。
收徒不到一刻鐘,錢逸羣已經開始爲自己的決定後悔起來,覺得自己不該一上來就收難度係數這麼高的徒弟。別的不說,光是如何讓她快速平安地回到玉鉤洞天,就是一個足以讓人撓破頭的問題了。
方清竹對於這個問題卻沒錢逸羣那麼上心,卻由衷感動。錢逸羣既不需要她做鼎爐,還給她安排安全之地修煉丹道,又爲了她的安危費神,這可是她從未享受過的待遇。有些人就是如此容易滿足。僅僅一個關懷就能讓人激動莫名。
“師尊其實不用擔心,這裡到揚州並不算遠,我自己也常常在江湖上行走,沒事的。”方清竹道,“只要不在黑店落腳就是了。”
錢逸羣仍舊覺得不妥。如今亂世。一個男人在外面長途跋涉都十分危險。何況女子?他轉回了花廳,詢問衆人下一步行程。
“我只要學會了鴻雁傳書,就可以滿天下跑了,哪裡有事便去哪裡。”白沙興奮道。他是天生報通。但是靈蘊並沒有因此開啓,所以這種態度純屬樂觀和自我安慰。
“彌子去哪兒我去哪兒。”白楓的態度倒是十分堅定。
錢逸羣微微點頭,暗道:這兩個哄一下大概就能用了。
他又轉向師兄師嫂……這兩人坐在一起迸發出的氣場讓他腦袋徒然一脹。
“我想去京師看看,”柳定定道,“否則就送方姑娘回去了。對了。她現在算是你的人了麼?”
“是我的弟子。”錢逸羣糾正道。
“咦,你已經可以收徒了麼?”阿牛好奇問道。
“嗯?師父說過我不能收徒麼?”錢逸羣更加好奇反問。
“那到沒有,不過我以爲你會先開宗門再收徒呢。”阿牛撓了撓頭,“隨便吧,既然是你的弟子,你來安排就是了。”
錢逸羣臉上不由一黑:這話豈不是等於沒說麼!
——錢衛怎麼還不回來,否則還能讓他跑一趟。
錢逸羣輕輕叩擊着座椅扶手。
又過了兩盞茶的功夫,一隻紙鶴從窗口飛了進來,直撲錢逸羣面前。
錢逸羣接過展開。原來是符玉澤的回信。信中說,他們竟然追丟了楊愛的蹤跡,想想不能將楊愛一個人扔在那片荒山野嶺裡,只好暫時先不回來,繼續找一找再說。
錢逸羣看了不由頭大。總不能說:生死有命,讓楊愛自生自滅去?方清竹是徒弟,楊愛卻也是掛了號的學生呀。正所謂手心手背都是肉……好像手心的肉厚一些……錢逸羣翻了翻手,突然想起一個人來。
“叫林志明來。”錢逸羣對花廳外負責伺候的王家下人說道。
林志明昨晚並沒有出現在密林之中。顯然是他爹知道他功夫不濟,不肯讓他去冒險。聽說殺父仇人要見他。這位金霄門的少掌門頓時熱血上涌,一柄短劍頃刻之間換了好幾個位置,一門心思盤算着見了仇人如何拔劍暗殺,替父報仇。
王家下人生怕那尊殺神等得不耐煩,連忙道:“其實藏哪兒都一樣,你還真能殺得了他?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且先聽他有什麼條陳吧?”
林志明聽了也覺得有理,便洗了把臉,在銅鏡中看着自己雙眼充血,重重閉了閉,方纔跟着王家下人過去。
等林志明到了花廳的時候,錢逸羣已經分了相珠、蜃石給方清竹,教會了她用法,也方便日後兩地聯絡,遠程傳授。他見林志明來了,隨手指了個座位,道:“坐吧。”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林志明心中怒火中燒,什麼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之類的話統統扔到了爪哇國去。剛纔那僕役站在門口聽到了,心中暗道:真是人該死時怎麼都逃不過啊!還有自己往鬼門關闖的。
“你爹是黃元霸殺的。”錢逸羣平靜道。
林志明宛如寒冬臘月被冰水澆了個透頂。
——得有多不孝的兒子,才能搞錯自己的殺父仇人啊!
林志明感覺自己跌入了一個黑洞,不停地向下旋轉,就是落不到底。
“醒來!”阿牛見他恍惚,自然用上佛門獅子吼,將他喚醒過來。
林志明前後一晃,終於腳跟着力,站穩了身形,冷靜下來。他咬牙道:“你撒謊!上清宮冷道長……”
錢逸羣擡手止住了林志明的話頭:“你看他是不是癡癡呆呆?那是因爲被黃元霸的符法攝心洗腦。他以爲自己看到的事,其實都是黃元霸灌輸給他的。”
林志明回憶起冷正奇那種異常的精神狀態,又聯繫到了和尚們傳言的“黃元霸是奸細”……頓時如遭雷劈,失聲道:“那、那麼、昨晚……真不是你殺了我爹?!”
“我與你爹有什麼大仇?只是你爹單相思似地跟我有仇罷了。”錢逸羣坐在圈椅裡,輕拍扶手,“你看。你爹和你都是螻蟻一樣的東西,我會特意碾死你們麼?那也太無聊了吧。”
——這話聽着怎麼這麼刺耳?
林志明攥緊了拳頭,卻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
現在的主要嫌兇突然撤出另一個疑兇,他必須留着有用之軀查明父親身死的真相!
“不過呢,這件事的確是我引起的。”錢逸羣重重點了點頭。好像在自我反省。“所以我決定把赤血劍還給你。”
“什麼劍!”林志明失聲叫道。
“赤血劍呀。”錢逸羣從金鱗簍裡取出金霄門掌門的信物,橫在膝頭,輕輕抽開,露出裡面赤紅色的劍身。
“你真的還我?”林志明原本已經對這劍不抱希望。沒想到卻有失而復得的一刻。
而且還這麼快!
“嗯,不過我這個人從來白白施捨。”錢逸羣道,“你得配得上它,我才還給你。”
“你說。”林志明徹底冷靜下來。他知道自己在門中資歷淺,而且金霄門並非一家一姓的私門。如今爹爹遇難。門中長輩多半不會讓他擔任掌門之位,除非他拿到了赤血劍……以及前任掌門的遺命。
遺命很簡單,關鍵還是赤血劍。
“看到這位道長了吧,”錢逸羣一指方清竹,“護送她到揚州瓊花觀,只要她平平安安到了地方,我就將這劍還給你。喔,還有你爹的遺言。”
林志明的目光過了良久才從方清竹臉上挪開,這讓錢逸羣頗有些擔心自己是否會引狼入室……
好在掌門的吸引力遠勝於方清竹的容貌。林志明抱拳道:“這事算不得什麼。我送這位道長到了地方,該如何來找你?”
“我要北上遼東做些事,沿途會用紙鶴與你聯絡。”錢逸羣道。
“我怎能信你?”林志明終於問出了自己最大的隱憂。
“除了信我,你還有其他辦法奪回這柄劍麼?還有,金霄門是不是父子相傳的?少掌門。”錢逸羣嘿嘿笑着。
曾幾何時。林志明十分享受衆人以“少掌門”稱呼他,也喜歡以“少門主”自稱,讓他有種位高權重的錯覺。他不願意從這錯覺中清醒過來,他只希望能夠成爲和他父親一樣的真掌門。
這是他從小的夢想!
“人在實現自己夢想的道路上。得克服很多。”錢逸羣站起身,晃了幾步。“比如,克服對美色的慾望。又比如,克服恐懼和疑慮。路從來只有一條,就在腳下。”
雖然是泛泛而談,林志明卻覺得這道人像是有讀心的本事,字字句句都在敲打他。他終於閃過一個念頭:對這樣的高手摺節,也不算丟人。
“林某絕對不會讓這位道長少半根頭髮!”林志明抱拳道,“何時啓程?”
錢逸羣微微頜首,暗自長抒了一口氣。
金霄門中雖然不見什麼高手,但是在武林中卻是神秘莫測的豪門。等閒土匪哪裡敢找金霄門的麻煩?只要糊弄住了這個二愣子傻小子,方清竹的安全也就算是得到了保證。
這事安排妥當,錢逸羣終於可以啓程北上了。雖然不知道前路有何艱險等着他,但好歹這支小小的隊伍主幹仍在,沒有因爲徒弟方清竹的離開而分散力量。
現在除了冰玉鑑之外,讓錢逸羣掛懷的恐怕只有楊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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