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五章 多爾袞千里追兇,錢九逸揚名北國(四)
多爾袞站得遠遠的,打量着眼前這個人。從身形來看,這人並非十分魁梧,也談不上有多麼不凡,面目清秀,細皮嫩肉,倒像是白面書生,絕不會是明軍的夜不收。
多爾袞的腦子裡聯想到了那個妖道,卻又否定了這一正確答案。因爲在他看來,那個妖道絕不可能大咧咧地被人藥翻了捆起來。
“你是何人?”多爾袞的漢話說得十分流利,這在女真貴族中也算是少見的。他之所以被皇太極賞識,很大原因是他不排斥學識和明國文化。
莽古爾泰就是個反例。他更希望女真人的傳統得以保存和發揚,一心排斥明國,雖然也聽得懂漢話,說起來卻是磕磕絆絆舌頭打結。所以此刻審訊的風頭只能交給多爾袞來出了,這讓他又是有些心中不甘。
“你是多爾袞?”錢逸羣反問道。
“放肆!”張頭手持馬鞭當頭抽了過來,充分表現自己作爲奴才的英勇。
錢逸羣不比不讓,咧嘴一笑,在馬鞭即將落在身上的剎那……
“木替身!”
衆目睽睽之下,錢逸羣突然出現在了多爾袞身邊。牛筋繩落在地上,圍着一株尚未枯透的小草。
張頭抽了個空,正迷茫不知所措時,突然聽到女真人一陣騷動,連忙擡頭去看,頓時嚇得魂不附體。
錢逸羣手持節隱,好整以暇地架在多爾袞的脖子上,平靜道:“墨爾根代青。總算見到真人了。”
“厚道人?”多爾袞故作鎮定,“久仰久仰。”
“客氣客氣。”錢逸羣笑道,“沒想到女真第一智者也來追我,真是不勝榮幸。閒話就不多說了,我要一張遼東的地圖,你們快去給我準備好。”
多爾袞心中一涼,暗道:他不要糧食和水,也不要坐騎,只要地圖。他在想什麼?可惡,他身上一定有乾坤袋之類的寶貝,那些傢伙竟然沒有搜身!
錢逸羣的寶貝能放在金鱗簍裡的都在簍中,放不進去的,也收在了紫府。張頭那些人搜身又能搜出什麼來?
“快些!”錢逸羣不耐煩道,“否則就將你一片片活剮了!”
“你殺了我,也無法逃脫我金國大軍的追捕。”多爾袞壓抑着心中的恐懼道。“不如來爲大汗效力。如今我汗王是個不世英主,有道長相助,天下可定!”
錢逸羣手中節隱劍挽了個花,多爾袞只覺得臉畔一涼,聽見啪地一聲,好似什麼東西落地。衆人循聲望去。只見地上躺着一個耳朵,頓時心上涼意頓生。
多爾袞痛得幾乎暈了過去,被錢逸羣一把扯住。錢逸羣反正穿着剝來的衣甲,絲毫不擔心血留在身上。他在多爾袞身上擦拭了節隱劍,道:“給我遼東地形圖。”
“不能給他!”莽古爾泰終於通過那個掌櫃知道了妖道的要求。“他說過要去瀋陽屠城!”
衆人聽了一驚。
若是換個人說要一個人去屠城,多半會被視作癲狂瘋子。
但這話出自厚道人之口。這就有些危險了。
因爲他本身就是個癲狂的瘋子,而且還是個有本事的瘋子。
“那是誰?”錢逸羣指着莽古爾泰問道。
“莽古爾泰,”多爾袞毫無壓力地出賣了自己的哥哥,“我後金的議政貝勒!你萬萬不可對他無禮!”
——你要找人質就去找他吧!
錢逸羣聽到的內容是這樣。
“莽古爾泰……”錢逸羣在口中嚼了嚼,“我好想聽說過,就是他跟皇太極不合吧?”
前年皇太極帶女真人繞道蒙古從薊鎮入關,莽古爾泰還與皇太極發生了爭執,反對這一決策。至於平時因爲旗務、六部、丁口、領地上的分歧,那就更是多得不可枚舉。幾乎整個金國都知道,莽古爾泰與皇太極不是一條道上的。
此時金國還沒有完成中央集權,皇太極是名義上的大汗,但遠沒有努爾哈赤的威望。真正能夠掌控的只有兩黃旗,故而還被人嘲笑爲兩黃旗貝勒。他通過八王議政會議來推行自己的主張,頗有些奴隸共和體制的味道。他正是通過犧牲自己的權威,以此維護金國的統一。
即便如此,還是有人喜歡更野蠻的時代,比如這位鑲藍旗旗主、大貝勒莽古爾泰。
錢逸羣發現眼前這位議政貝勒恰好是皇太極的豬一樣的隊友,當然不會對他無禮。他道:“我要的地形圖呢!”旋即第二隻耳朵也落在了地上。
主子蒙難,自然嚇壞了下面的奴才。他們知道自己今天難逃一死了,區別只是連累家人與否。
索尼幾乎要暈了過去,他顫聲道:“壯士且慢動手,這就爲你準備地圖!”
“不可以!”多爾袞和莽古爾泰同時叫了起來。
莽古爾泰是怕錢逸羣在遼東亂殺一氣,勢必會動搖大軍的後方。多爾袞卻知道,錢逸羣拿到地圖之時便是自己喪命的頃刻。
“你拿了地圖可願意放過墨爾根代青?”索尼拿了遊騎奉上的地圖,與錢逸羣討價還價。
“當然可以放開他。”錢逸羣笑道。
索尼顫顫巍巍走上前,單膝跪地,將地圖雙手奉上錢逸羣。
錢逸羣抓過地圖,一把推開多爾袞,道:“你滾吧!”
多爾袞踉蹌兩步,被索尼扶住,兩人同時退開。
錢逸羣展開地圖一看,果然有各個城池的標註,也與後世的東北地圖相差彷彿,知道這是一幅不很精確的真地圖,收在了金鱗簍裡。
“咦,你還沒滾?”錢逸羣一擡頭,看到女真人仍舊將自己圍在中間。頗爲意外:“你們不怕死麼?”
“放箭!”莽古爾泰吼道。
錢逸羣聽到絃聲響起,臉上掛着笑意。踏出鬼步。瞬息之間,他的腦海中便已經浮現出了各個充滿了殺意的人形位置。即便有人隱藏在屋後,只要他帶着殺意放箭,便難逃厚道人的感應。
在這些泛着紅光的殺意人形中,多爾袞的紅光最盛,自然是因爲他更想將錢逸羣碎屍萬段。在金國,只有肉刑之餘的人才會帶缺少器官,這位驕傲的墨爾根代青當然不能接受自己淪爲囚徒一樣的人。而且被挾持的經歷。也是他人生的污點。
多爾袞緊咬着牙,任由奴才們給他包紮止血,雖然痛徹周身,卻連哼都沒哼一聲。
“讓你滾你不滾,”錢逸羣魔鬼一般的聲音從多爾袞身後傳來,“現在想滾也沒機會了。”
剎那之間,多爾袞眼睛瞪得老大。只覺得腰間一涼,渾身的力氣都像是被抽走了一般。他緩緩轉過身,看着錢逸羣的雙目:“你、你、不得好死……”
“嗯,像你這般就算是得了好死。”錢逸羣笑道:“爆!”
節隱劍本幻一體,震出一團血霧。
錢逸羣已經跳開一旁,抓住了索尼的小辮子。道:“你叫什麼?”
索尼正在考慮自己是不是應該暴露身份,突然眼前一道閃亮。
“管你叫什麼,”錢逸羣已經割斷了他的頸動脈,“反正豬一樣的隊友有一個就夠了。”
莽古爾泰看着步步逼近的錢逸羣,手中的刀已經顫抖起來。
錢逸羣哈哈大笑一聲:“貝勒爺要多加努力。可別讓皇太極把你們一個個吞併了。”說罷,錢逸羣高喝一聲:“雷來!”
青色的雷團飛向莽古爾泰身後。準準打在薩滿身上。
——嗯,凡是靈蘊覺醒的,一個都不能留!
錢逸羣打定主意,飛出節隱劍,殺了另一個薩滿。
“還有你們這些漢奸,”錢逸羣轉過身,“是晉商八大家的人吧?”
張頭和那掌櫃的還沒來得及答話,錢逸羣已經欺身上前。節隱劍浮光流動,帶着一道道誅仙劍丸散發出的劍氣,在人羣中大開殺戒。
留守的女真老人取出了自己的弓箭刀劍,以當年掠殺漢人的龍精虎猛衝向錢逸羣。錢逸羣對於這些頭髮蒼白的老人並沒有什麼殺戮的慾望,雖然知道他們個個手上鮮血淋淋,但也沒有審判他們的閒情。
不過……
——既然你們自己要找死,那就怨不得道人心狠手辣了。
錢逸羣念頭閃過,節隱劍飛出更遠,凡是手中有兵器的人,無不被多這神兵所殺。
一時間,這座寧靜的女真人村落,血流成河,空氣裡盡是血腥之氣。
莽古爾泰站在遠處,雙腿發顫。他曾帶領女真鐵騎屠城,享受過無辜百姓的哀嚎。他一度覺得那是天下最動聽的聲音,每每聽到便會渾身激盪,那快感絲毫不遜於騎一個漢女。
然而今天,同樣的聲音,卻讓莽古爾泰感覺到了來自地獄的恐懼。他看着這道人如同割草一樣將人殺死,臉上的神情卻是如此的輕鬆淡然,就像是在做一樁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其餘的女真人紛紛躲回了家裡,家家都關門閉戶,躲在陰暗的屋角瑟瑟發抖,生怕那個殺人狂魔會闖進自己家中。
還敢跑動的人越來越少,錢逸羣終於收起了節隱劍,輕輕緩了口氣,道:“殺人真是件無聊的事,對吧?貝勒。”
莽古爾泰對於錢逸羣的話並沒有真正明白,只是機械地點了點頭。
“道人我其實一直遵守‘可殺可不殺者不殺’的準則,但是這些人過去揹負了太多的漢人的人命,現在又想對道人我不利,這新仇舊恨,我殺他們也是應該的,對吧?貝勒。”
莽古爾泰連連點頭,喉結涌動,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錢逸羣朝他笑了笑,走到多爾袞和索尼身邊,割下了他們的腦袋。
“跟皇太極說一聲,”錢逸羣拎着兩個金錢鼠尾髮辮,“這兩個我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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