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一言!”錢逸羣伸出手,想與狐狸擊掌盟誓,卻發現拍過來的是隻毛茸茸髒兮兮的爪子,伸到半途的手又收了回來,道,“下一個學什麼訣?”
狐狸倒是不介意,道:“咱見你剛纔口吐真言,倒是有些模樣,既然你想要能用得上的,咱便傳你個……”
“仙長,言靈以咒爲最上!”書中仙突然出聲警示。
錢逸羣連忙打斷狐狸的話頭,道:“大仙,我聽說咒語最靈,還請給個咒術。”
“你知道什麼是咒?”狐狸不屑地看了錢逸羣一眼。
咒字乃是俗寫,從口從祝,是個“呪”字。上古天真之人中有能以言語溝通天地自然,左右微末道力,被凡夫以爲可以溝通神明,故而有“咒祝”並舉一說。
狐狸詳解道:“道力施行,豈是凡人能干預的?即便在上古真人中,也是極罕見的。後來所謂的‘咒’,不過是激發自身靈蘊改變物性的手段罷了,故而常與‘口訣’混爲一談。”
錢逸羣心道:老叫獸果然就是不一樣,不知多少年的底蘊在那裡放着呢!書中仙也說我這言靈天賦在上古一樣很罕見,說不定小爺我就是能夠控制道力之人吶!
“咒勝在不耗靈蘊,卻講究個契機。”狐狸倒像是真心實意地爲錢逸羣謀劃,建言道,“若是沒有契機,便是你叫破天都沒用,若是有契機,輕輕道一聲,自然而成。你若是想要與人爭鬥,學咒不如學訣。”
錢逸羣恍然大悟,這倒是符合力量平衡的設定,否則自己以後畫圈圈就能統治地球了,還讓別人怎麼混?當下笑道:“那請大仙兩個都教我吧!”
狐狸差點噴出一口老血,道:“你也莫要好高騖遠,咱腦子裡有本《咒言行》,你若是真有機緣,便自己慢慢學了去。咱且教你一訣,教了之後你也別來纏着咱。”狐狸說罷,腦子一凝,心中暗道:這訣,教他哪個好呢?
訣與咒不同,乃是要溝通自身靈蘊。靈蘊越豐厚,訣的威力自然也越大。錢逸羣的靈蘊不淺,但又不足以掌控那些殺戮中用的訣術。
“御劍訣!”狐狸犬坐地上,一本正經大聲說道,倒真像是個老師一般。
錢逸羣被這音量嚇了一跳,至於“御劍訣”這種名頭,他倒還不怎麼放在心上。接受過科技時代各種網遊、單機的錘鍊,御劍這種技能貌似屬於入門技,而且他也很清楚自己不可能上手就學會那些毀天滅地的玄術。
狐狸看了一眼木愣愣盯着自己的錢逸羣,心中暗道:真是人心不古,當年咱要傳點雞毛蒜皮的東西給旁個,誰不是當下倒頭就拜?也罷,你若是能幫咱重塑靈體,咱也不計較你的輕慢。
“兩漢方士以指口並用爲大訣,單用口或指爲小訣。”狐狸自己倒是頗有古風,既然要交便將教得一絲不苟。略一探底就發現這便宜學生一點玄術的底子都沒有,又沒得耐心,實在不是上好的雕琢之器。
“右手訣較爲簡單,你且先記着一個劍訣就夠了。”狐狸舔了舔嘴邊,這輩子還從未在一天之內說過這麼多人話。
錢逸羣連連點頭,這個劍訣他是知道的,就在“不久前”還用過——食指中指一併,敕令狐狸現出原形,結果反被吐槽了。
右手倒是簡單,左手卻不容易。狐狸沒有人手,只能口授。這口授之下,它才知道錢逸羣不知道天干地支與指節的對應,更別說五方五行了。無奈之餘也只能先將六十甲子納音掌訣先教會錢逸羣,然後再細細將每個步驟要掐住的指節用鼻子點出來。
錢逸羣這才知道那些江湖術士動輒就“掐指一算”,原來每個指節都對應了那麼多玄術符號,就像人體算盤一樣。不過這指訣也真是玄妙,掐的順序不同都會有不同反應,就算最後形狀一樣,效果也大相徑庭。
一人一狐在屋裡頭頂着頭,搬弄了好一會兒功夫,總算是將這指訣牢牢記在了心裡。正想找個輕巧的玩意試試,只聽門軸吱呀一聲,兩扇房門已經被人推開,一股香氣從門外先搶了進來,直衝錢逸羣的鼻竅。
錢小小仔細邁着步子,雙手端着餐盤,盤子上是一碗熱氣騰騰的桂圓酒釀荷包蛋。她看了一眼蹲在地上跟狐狸玩耍的哥哥,眉頭一蹙,硬生生將一口怨言又咽了回去,只將荷包蛋放在了桌上,沒好氣道:“吃些吧,先墊墊,晚飯已經在做了。”
“還是自家妹子疼人啊,哈哈哈。”錢逸羣甩開狐狸,兩步跨到桌邊,正要抓起筷子,突發奇想道:何不讓妹妹看看我這新學的手段?當下收回手,故作高深對錢小小道:“適才爲兄跟你說有仙緣,你還不信,現在讓你看看哥哥我的手段。”
錢小小心性好奇,雖然心中還是不信,卻立住了,假意不屑道:“誰要看你耍寶,又不是三五歲的娃娃了!”
“小時候那些都是逗你玩的,現在這個可是真的。”錢逸羣澄心靜氣,道了一聲:“看好!”雙手掐訣,隨着大拇指在諸個指節點過,左手五指交相疊繞,最後捏出訣型。體內靈蘊海頓時波濤再起,水龍沖天,吟嘯不已。
錢逸羣右手化劍,二三指力挺得筆直,一指餐盤中的筷子,喝了一聲:“起!”
錢小小瞪大了眼睛,看着餐盤裡的筷子。
“老大不小了也不知道長進。”小妹嘟囔一聲,轉身朝外走去。
錢逸羣同樣看着餐盤裡一動不動的筷子,尷尬地用劍指撓了撓頭皮,沉聲道:“狐狸,過來給個解釋。”
“解釋?什麼解釋?”狐狸的太監嗓音透着一股幸災樂禍的感覺,“你當自己是天才無雙?咱所見的人之中,除了伊摯之外,還不曾見過有誰剛學會御劍訣就能御物的呢!這其中自然另有竅門,你若想知道……”
“給我起!”錢逸羣猛地暴喝一聲,左手捏着訣型砸在桌子上,右手劍訣重重指向那雙紅木重筷。
剎那之間那雙木筷活了一般,齊齊跳起,懸在一尺高的空中,瑟瑟發抖。
錢逸羣知道那不是木筷怕他,而是自己身體裡的靈蘊正通過右手劍指攝住了木筷。這股靈蘊之力斷斷續續十分澀滯,只是將木筷提在空中就如此勉強,更別說什麼使出劍招。他細細梳理之下,發現靈蘊的量已經足夠,就是運行的時候難以控制,必然是熟練度的問題。
放下了木筷,錢逸羣輕抒一口氣,轉頭面向狐狸道:“剛纔,你說有竅門?”
狐狸吞了口唾沫,伏在地上,將長長的嘴鼻埋進大尾巴里,心中哀嘆道:咱到底撿了個什麼怪物?避塵訣也就罷了,連御劍訣都能這樣!其實他纔是妖怪吧!
錢逸羣又朝狐狸擺了擺手:“你先別說,讓我感覺一下。”說罷,他前一刻還沉浸在使用玄術成功的喜悅之中,後一刻已經進入了內中自我關照的靜定狀態。這纔是推開真門的贈品,能讓一個從未受過訓練的人也像個老修士一樣靜定觀心,反觀內照。
狐狸抖了抖耳朵,心中糾結道:咱原本也沒想告訴你……不過你這小子的性情倒是不錯,還知道自己體悟。哎呀呀,如此資質倒是比靈蘊豐厚更爲重要,莫非真是上天要咱再得靈體?只是這種人也最是難纏,不好哄吶。
錢逸羣筆畫半晌,時靈時不靈,直到荷包蛋冷透了,方纔停下動作,用麻木的手指捏起筷子,緩緩開動。他明顯感覺到自己靈蘊之海近乎耗盡,雖然也在緩緩恢復,但是這恢復速度卻不容樂觀。
“喂,小子!”狐狸見錢逸羣吃完了點心,自己的羊腿還沒有來,忍不住尖叫道,“咱的羊腿都該烤焦了吧。”
“唔,是這樣,”錢逸羣抹了抹嘴,平淡道,“剛纔是我哄你的,玳瑁怎麼可能在我門前聽用呢。”
狐狸雙目圓睜,怒視錢逸羣,弓起了身子,四爪抓地,一身被毛直豎:“咱跟你拼了!”